马车缓缓行驶,车箱内早已陷入了平静。
朱标是一个立志将大明治理更好百姓生活更富裕的太子,但现在的他,并不是很清楚想要做到这个,到底需要做些什么。
苏璟清晰的明白,大明的发展,是永远不可能破除封建王朝的诅咒。
看着这个自己尽心教导的弟子,想尽办法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苏璟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其实也有诸多烦扰。
因为知道,所以无可奈何。
转眼间,这巡视的队伍,已经来到了温州府外。
“苏师,马上就要到温州府了,我们应该先去哪?”
朱标朝着苏璟询问道。
苏璟淡淡道:“正常流程应该怎么走?温州知府通知了吗?”
“正常当是先派人通知知府接见,然后再行后续之事,不过我尚未派人去通传。”
朱标立刻回答道。
苏璟略作考虑:“那么太子的意思,是想突然袭击吗?来温州府的行踪,想必温州府应该没人知道,若是粮仓真有问题,怕是现在来不及遮掩了,还是先见见温州知府吧。”
大明的消息传播速度也就那样,除非是八百里急递的军报,否则大致的速度也就和朱标行进的速度差不多。
前往温州府这个目的地,京城现在也就朱元璋一个人知晓,自然不会有其他人可以提前派人给温州府通报信息。
这会人都到温州府外了,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关大局了。
“好,就依苏师所言,学生即刻派人前往温州府衙,通知知府来见。”
朱标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
温州府衙,知府孟松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着公务。
说是处理公务,其实就是给已经拟好处理意见的折子签字,完全不需要他再细看。
今年他已经六十有四,年纪着实是不小了,不过能当上知府,也算是极为可以了。
别看在京城,一个小小的知府屁都不算,但这地方上,知府那就是天。
“大人,有人要见您。”
一个仆役来到孟松身旁,小声说道。
孟松头也没抬道:“谁啊?”
“不知道,那人没说,不过小的以为,这人肯定不一般,他应该是来传话的。”
仆役回答道。
虽然是没有报身份,但他依旧来通传了,足以见出孟松对于手下人的管理,还是相当可以的。
“那就让他进来吧。”
孟松直接说道。
很快,一人来到了孟松面前,普通装束,不过身形挺拔,容貌上佳。
这正是朱标护卫队里的将军,原本是穿袍带甲的,不过来温州府通传,总不能太过扎眼,便换了身衣服。
“你就是温州知府?”
将军朝着孟松问道。
如此直接的话语,让孟松一旁的仆役都吃了一惊,在温州府能和知府这么说话的人,几乎没有。
孟松此刻总算是抬起了头,看向了来人点头道:“没错,我就是知府孟松,不知阁下是?”
不管这来人语气何等不尊,孟松都没有任何生气的表现。
至于是不是装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特来通传,太子殿下即刻就到温州府,着知府前来接见。”
将军这会也没有多废话,直接将要通传的内容说了。
太子殿下!
这四个字一出口,直接将孟松给吓了一跳,仆役也惊呆了。
温州府距离京师遥远,太子怎么会来?
而且没有提前通知,这会都已经到了。
孟松心中疑惑,但并未怀疑,毕竟假传太子之命,没有任何的好处。
“上差,太子殿下到哪了?”
孟松立刻问道。
将军回答道:“已经在城门外了,马上就到,知府大人不必出去迎接了,就在府衙准备一下。”
“是,上差,我这就去准备!”
孟松立刻应下,然后差人将府丞给叫了过来。
一府之内,府尹是一把手,这府丞就是二把手,可以决定整个府内九成以上的事情了。
“孟大人,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府丞赵荣臻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就比孟松年轻很多了,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若是按照未来发展看,赵荣臻的前途肯定要比孟松更高。
“赵大人,太子殿下要来了,你我要立刻准备下,可不能怠慢了!”
孟松直接说道。
太子!
听到这话,赵荣臻脸色当即一变,然后道:“孟大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孟松无奈道:“赵大人,我也是刚得到上差的传话,这不立马就找你来了么。”
“不说这些了,先把府衙简单归置下吧,太子殿下来了,起码不能看着太乱吧。”
赵荣臻反应是快的,立刻就开始叫人整理府衙。
对于孟松来说,太子的到来是一件很紧急的事情,生怕做不好被问责。
但对于赵荣臻来说,他现在还年轻,若是这次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那日后升迁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是一次非常好的进步机会,赵荣臻无比的重视。
在他的指挥下,府衙上下,立刻焕然一新。
而通报之后一个时辰之后,朱标已然到了府衙。
“臣温州府知府孟松,参见太子殿下!”
“臣温州府府丞赵荣臻,参见太子殿下!”
孟松和赵荣臻两人低头躬身,十分谦卑的等待着朱标到来。
然而,朱标出了车厢之后,却是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在车门前小心候着:“苏师,当心台阶。”
“太子,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犯不着这么小心。”
苏璟笑着说道。
就朱标这照顾的细致程度,苏璟就算是不能自理的老头,也都没话说。
两人这般对话,落在孟松和赵荣臻的眼里,那只能说是心头骇浪。
虽然温州府与京城远隔千里之遥,不过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也不至于不知道仁远伯苏璟的名号。
苏璟是太子老师的事情,身为一府之长官,这点消息能力还是有的。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苏璟和太子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般。
看来这位仁远伯,远比传闻中的更加可怕。
<div class="contentadv"> “参见仁远伯!”X2
两人立刻朝着苏璟躬身行礼道。
苏璟笑道:“两位大人太客气了,我只是陪太子来的而已,在朝中也无官职在身,两位大人不必太在意我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两人如此恭敬,面子上自然也要过的去。
“太子殿下,请!”
赵荣臻侧身,主动朝着朱标道。
朱标则是对着苏璟道:“苏师,我们进去吧。”
苏璟摇头:“太子,在外面你是太子,我不能僭越,你先。”
出门在外,可不能损了朱标这太子的威严。
朱标点点头,随即进入了府衙之内,苏璟在后,而赵荣臻和孟松,已经互相眼神示意了好几波了。
大堂内,朱标上座,苏璟在左边坐着,而孟松和赵荣臻都站着。
“不知太子殿下来温州府,所为何事?”
赵荣臻率先开口道。
朱标看了一眼赵荣臻道:“我此次前来,乃是奉陛下之命,巡视各地粮仓,温州府的通判可在?”
所谓通判,便是分掌清军、巡捕、管粮、治农、水利、屯田、牧马等事的官员。
正六品,在一府之内,仅仅属于知府、府尹还有治中之下,也算是相当高的一个职位了。
朱标相当直接,上来就是要找通判。
“太子殿下稍等,我这就派人把通判叫来。”
赵荣臻马上说道,然后眼神示意了一下孟松。
孟松会意,当即道:“太子殿下,请到后堂喝杯茶,一路舟车劳顿,歇息一下也是好的。”
朱标点点头道:“也好,那便去后堂等吧。”
路上颠簸还是很累的,这会也没其他事,朱标并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性格。
“太子殿下请,仁远伯请!”
孟松当即招呼朱标和苏璟来到后堂,桌上茶水糕点一应俱全,全是赵荣臻要求准备的。
“太子殿下,您在此稍候,我出去再嘱咐下。”
孟松并没有久待的意思。
朱标说道:“行了,做自己的事去吧,没必要因为我而废了公事。”
“殿下说的是。”
孟松随即起身离开了后堂。
“苏师,您觉得这二人如何?”
孟松刚走,朱标便立刻朝着苏璟询问道。
苏璟吃着糕点,笑道:“太子你应该也瞧出些不对劲了吧。”
朱标回答道:“不错,这孟松和赵荣臻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孟松是知府,而赵荣臻是府丞,按理说招待我们应该是孟松为主,但我看他们之间,好像主要是赵荣臻在统率全局,而这孟松身为知府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异样,很奇怪。”
朱标到底也是经历了不少了,眼力见相当可以。
苏璟点头:“没错,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正常来说,孟松是知府,那赵荣臻只有辅助的份,现在已经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了,显然这温州府的府衙,并不是很正常。”
上辈子苏璟是没入过官场,不过各级官员还是接触过不少的。
这样的现象,明显不正常。
“只希望不是什么坏事,不然的话,温州府的百姓怕是日子不好过。”
朱标感叹道。
苏璟看了朱标一眼:“别想这么多了,吃点东西,这温州府的糕点还挺好吃的。”
“是,苏师。”
朱标也挺饿的,当即就吃了起来。
外面,孟松找到了赵荣臻。
“怎么样了?太子殿下和那位仁远伯都安顿好了吧。”
赵荣臻立刻问道。
孟松回答道:“放心吧,没什么事,通判孙兆祥来了吗?”
“已经派人去叫了,一个时辰内肯定能到。”
赵荣臻淡淡道,脸上看不出什么紧张的神色。
“什么!一个时辰!”
孟松听到这话,顿时惊诧道:“赵大人,你要让太子殿下等一个时辰吗!”
一个时辰,那是两个小时。
温州府也就那么大,一个时辰已经是相当长的时间了。
“放心,孟大人,不会有事的。”
赵荣臻安抚道:“太子殿下舟车劳顿,让他们休息一会正好,若是来的太早,累到了太子殿下怎么办!”
听这么一说,孟松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了。
不过他年纪虽然大,脑子也没完全生锈:“赵大人,太子殿下说是来巡视粮仓的,咱们温州府的粮仓,没什么问题吧?”
“孟大人,你这话是怎么说的,粮仓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有问题呢?”
赵荣臻十分坦然,孟松瞧见他这般模样,也放松了许多。
“行了,孟大人,就在后堂外面候着吧,若是太子殿下有吩咐,也好立刻安排。”
赵荣臻又把孟松给支开了。
孟松一走,赵荣臻便直接离开了府衙,显然他有一些要处理。
……
“苏师,他们这么久了,通判竟然还没到吗?”
朱标等的有些着急了,毕竟过了半个时辰了。
苏璟则是淡淡道:“急什么,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催,时间越长,急的不是我们,而是心里有鬼的人。”
听到这话,朱标当即道:“苏师,您的意思是,咱们就在这里等,时间越长,就说明这温州府越有问题!毕竟要是没问题,先把我们带去粮仓都没事。”
“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苏璟笑着点头道。
朱标却又有些疑惑了:“可是苏师,若是咱们在这等,那岂不是给了他们粉饰的时间了?”
苏璟淡淡一笑:“那你仔细想想,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个时间?”
朱标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摇头道:“学生不知。”
苏璟放下茶杯:“很简单,若是粮仓真出了什么大问题,就是给他们几个时辰,那必然也是解决不了的,若是小问题,遮掩下就能过去,那也没什么。”
“太子,这外出巡视,有时候还是得学会得过且过,地方上不同于京师,若是太过苛责,反倒容易引来反作用。”
“毕竟这些地方官员,没有关系想要升迁,可没那么简单,但偏偏他们又是地方百姓的父母官,所以适当的宽容是必要的。同时,地方上的事情,一般又多又杂,出点小疏漏也是完全正常的,要予以理解。”
朱标仔细品味着苏璟这番话,咂摸了一会,点头道:“苏师所言,学生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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