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素雪从师傅手里接过红包,打量下师傅的神色,鼻子是正常的,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显见是痘苗种好了。
她笑着道谢,退后两步膝盖曲下,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福礼,果然师傅的笑容越发深了。
哎,到底是古人,还是喜欢规矩的女子多些。
她再退到后面,让出位置给伙计们,遥望着风流倜傥的师傅,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憔悴又苍老,还以为他站在青年的小尾巴上,谁曾想,竟是三十不到,是实实在在的年轻人。
前后对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真真是,事业好,心情好,男人才能活出精彩呀。
热闹了一阵,林有文献上他的心意,是一本古朴的线装书,瞧常得贵欢喜得连连叫好,就知这份心意送得太妙了。
何素雪跑回房,拿了准备好的礼物来,崭新的小药箱呈到常得贵面前,这人不淡定了,几乎抢的将药箱从何素雪手里接过去,打开来翻过去,眼眸中飞快地闪过叹息,只是一瞬,却教一直盯着他反应的何素雪看清楚了。
“小何有心了。”常得贵把药箱放在脚边,温和地笑着坐下,又看住小徒弟另一只手上的东西。
何素雪把手往后缩了缩,“师傅的礼物送完了,这是送给师兄们和伙计们的。”
最大的一份礼收了,师傅大人还不满足?想要天青色荷包,慢慢等着吧!
“二师兄,这只牛牛包送给你,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学有所成,牛气冲天。”
“三师兄,这只羊羊包送给你,祝你新年新气象。天天喜洋洋。”
“伙计们,也祝你们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看自己喜欢哪个就挑吧。”
没被点名的三个人中,林有文是最淡定的,他拿起腰间的修竹荷包轻轻晃动,于是本想调侃他的老二摸着鼻子退却了。
只有常得贵和赵本真心里头不舒服,前者想着大家都有就我没有,丫头你不够孝顺。后者想的原来那只猫不像猫虎不像虎的玩意,就是雪姐儿送的新年礼物。跟大家的一样啊,一点都不特别……
“小赵哥哥,你常年在外特别费鞋。这双鞋子送给你,虽不是妹妹亲手所做,好歹也是出了银子请人赶工的呢,你可别嫌弃。”
小正太心情立刻灿烂了,将鞋子捏得紧紧的。“不嫌弃不嫌弃,多谢小何。”
何素雪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赵本真忙问怎么了。
何素雪眼睛就红了,环视一圈,眼泪花冒了出来。“除了大师兄,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送我点新年礼物。”
常得贵额头青筋直跳啊,这都跟谁学的。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开口问人要礼物,太没规矩了点。
这位师傅,是把自己向徒弟讨要荷包的事儿给忽略了。
屋里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后一个两个慌慌张张往外跑。关有树的大嗓门叫起来:“有有有,有送有送。小何等着哈,二师兄这就给你拿。”
而早有准备的赵本真,稍稍有点得意地自怀里摸出一个红布包,递到何素雪面前,“给,我可不会忘记小何的礼。”
红布包入手有点沉,打开一看是只银镯子,头发丝那么细的银丝绞成如意水草的形状,中间还镶嵌了绿豆大小的红宝石。
何素雪一看是小孩的尺寸,马上套手腕上了,“真漂亮呀,谢谢小赵哥哥,我好喜欢。”
“小何,看看这个,绝对比他那个还好看。”常得贵提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从屋里出来,何素雪就觉得很眼熟,这不是自己亲手从秦世子那里取回来的嘛。
敢情师傅大人老早就想着要送自己新年礼了?哎呀,好感动!
何素雪把包袱搁在桌子上解开,里面果真是个四方形锦盒,盒面绣着美丽的富贵牡丹图案,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何素雪手扶着锦盒盖缘,抬头看看师傅,他鼓励地点点头,她便手指微微用力翻开盒盖,下一秒就发出深深的吸气声,“啊!好漂亮!”
礼物是个暖手炉,银光闪闪,内层颜色稍暗,外层特别闪亮,而外层的铸造非常的巧妙,整个图案都是镂空的,只在底部衔接承力。
何素雪两眼放光地抱起暖手炉,细细地查看,上面有山有水,有人有物,松下有亭,水中有鱼,五个小儿在溪边玩耍,圆乎乎的小脸蛋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亭中两书生隔桌对坐,手谈正欢,一名娇俏的小丫鬟手捧茶壶随侍左右,甜美的笑容如亭边的花儿般娇艳。
“这哪里是暖手炉,分明就是艺术品嘛。”何素雪抱紧了炉子看师傅,“怎么办呀,师傅,徒儿舍不得用。”
常得贵得意地瞥一眼赵本真,“东西买来就是要用的,不用岂不白白浪费银子?赵哥儿,快拿去帮小何装点碳来。”
赵本真闷声应是,上前接了炉子去厨房。
他看出来了,常得贵这是示威,绝对是示威。哼,以为长得漂亮就能比得过小爷我送的苹果炉?走着瞧!
等赵本真弄好了暖手炉送回何素雪手上,其他人也都各自表示了一点心意。
关有树送了一块压裙裾的玉佩,陈有亮送了一套可装荷包里的袖珍型文房四宝,伙计们则是合伙送了一副五件套的普通白瓷茶具。
这些礼物都是小东西,价格都是在送礼人的承受范围之内,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何素雪一一道谢收下,嘴巴都笑歪了。
常得贵亲自到铺子门外放了鞭炮迎财神,随后便推说身体不适,让老大林有文扶他回屋歇息,余下的事情就交给老二关有树处理了。
一众小的望着常得贵的背影,心道面色红润步伐有力,您这是哪门子的不适,别是怕见什么人,躲起来了吧。
关有树暗中早得了吩咐,拍拍巴掌把小的们注意力吸引过来,开始安排各人任务。
厨房去三个做饭,铺子里留一个值班,他领着老三陈有亮准备迎客。
这迎客接待地点不是后院堂屋,而是把诊室归置归置,放两个火盆,点一个烧茶的泥炉子,再从厨房搬来一张四方桌和几张长条凳子,摆上几样零食点心水果,这就等着客人上门了。
陈有亮摆着水果点心盘子,心里有点小疑惑,“二师兄,怎的今年改在这儿接待了。”
他倒是清楚,这事除非常得贵有命,不然关有树不能做出这样怠慢客人的事情来。
关有树让他别问,师傅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做徒弟的,只管听师傅的吩咐做事就是,该说的,师傅后面自会有交待。
陈有亮嘴上应说晓得了,心里却不以为然,总觉得常得贵此举太不寻常,便时刻睁大了眼睛,细细观察药铺众人。
头一批上门拜年的客人,自然是琳琅街的各位商铺老板,看到江南药铺在铺子里待客,都惊讶相询,得知常得贵抱恙不好见客,不免祝福几句,祝福常大夫早日恢复健康。
老板们还要去各处拜年,喝了一杯茶就走,关有树往陈有亮手里塞了几块点心糖果,让他代表江南药铺跟老板们去走一圈。
这种涨面子的活儿,陈有亮最喜欢,二话不说,啃着糕点就跟着去了(没吃早饭饿的嘛)。
何素雪吃了煮饺子就和赵本真跑出来,“二师兄,永盛哥,饺子煮好了,你俩进去吃,我和小赵哥哥在这守一会。”
“哎呀,终于有东西吃了。”关有树摸摸瘪得难受的肚子,拔腿就往里走。
这家伙昨天中午光顾着灌酒了,压根没吃多少东西,半夜的除岁饺子也没人喊他,早上起来洗澡更衣又是消耗极大的,这都到第二天中午了,他吃了半盘子点心仍不顶事,早就等不急了。
毛永盛在后面踱着步子喊:“小关大夫,老话说饺子就酒,越喝越有,要不要小的帮您搬一坛子九里香出来呀。”
关有树当没听见,跑得更快了,何素雪笑指毛永盛说道:“永盛哥惯会戳人家痛点,小心二师兄打击报复你哟。”
毛永盛表情很无辜地摊手,“小的说什么了?这老话确实就是那么说的嘛。”
何素雪笑弯了腰,摆摆手叫他快走,晚了饺子都叫二师兄吃光了可别后悔。
等毛永盛一走,何素雪就跟赵同学讲:“这个永盛哥就是个腹黑党,表面机灵听话,实则一肚子鬼主意。”
赵本真嗯一声,“你知道还要去揭人家短,就不怕他想折儿戏弄你。诶?腹黑党是什么党?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腹黑党嘛,就是指表面良善温和,内心却有心计的人,这个党字只是归类这一类人而已,不是什么党派。”
何素雪一边解释,一边上下打量赵本真,他眉长轻蹙问:“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
“没什么。”何素雪转身去抓花生吃。
赵本真拦到何素雪正面,眼神很严肃地告诉她:“我在你面前,不做腹黑党。”
何素雪心头一跳,愣愣说声好。
赵本真舒了一口气,端端正正坐到桌前,剥了炒花生递给表情娇憨的雪姐儿,心里的小人儿咧开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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