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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模样分明是恐惧到了极点,却倔强的不肯说出缘由。那双水漾的明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倔强和期待,剩余的却是无从掩藏的惧怕。
云想容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将她唬成了这样。毕竟她们二人斗法多年,云明珠屡败屡战,对她虽有惧怕,服软的次数却屈指可数,云明珠似乎已笃定了云想容无论如何整治她,都不会伤害她的性命。因为毕竟二人都是云敖之女,有一层亲情在其中联系,若真动了胞妹,云敖也不会饶了她,是以云明珠多年来一直都是有恃无恐。
可今日,她却为何吓得一副上了刑场立即要砍头的模样。
云想容抬起云明珠下巴的素手用力,玉甲盖刮过她娇嫩的脸颊,“还不说吗?这儿可不是永昌侯府,你打量我不会动你是吗?”
云想容的声音依旧娇美温柔,可微凉的指尖和如今她强势的姿态,让云明珠觉得自己似被毒蛇缠上一般,浑身鸡皮战粟,原本强作出的恭顺此时也再装不下去,眼中迸发恨意,却是咬紧牙关不开口。
见她如此,云想容越发确定其中有事。
难道云明珠暗地里定下了什么算计母亲与宝儿的计划?
云想容越想越是觉得心惊,随手拔了一根金簪子,一手狠狠掐着云明珠的下巴,另一手已将金簪送到了云明珠的眼前,尖锐一段距离她的有眼珠子只有寸许:
“说,你做了什么!”
背脊汗毛瞬间全部竖了起来,云明珠吓得惊呼一声紧闭双眸。
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证明有事!
“还不说?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的眼珠子了?还是说做个瞎子不打紧?没关系,姐姐有时间陪你玩,你若不在乎你的眼睛,我还可以在你脸上画画写字。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写字了。”说着话,簪子尖锐一端已经碰触到云明珠的左脸:“写个什么呢?不如就写个‘yin’字,好不好?”
冰冷的簪子碰触肌肤,即便没有戳破皮肤,仍旧是打心底里往外冒寒气,更何况女儿家脸上若有了字,还是那个字,往后她还怎么见人?!
云想容真是毒辣!
多年来新仇旧恨缠绕在心头,云明珠再也忍不住,梗着脖子骂道:“你尽管写吧!反正这条命我都豁出去了,今日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拼了,却没有冲上来对她动手。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放大了几分。
云明珠为何如此害怕。
为何说要拼命,却不动手?
难道说现在马车上就有能够伤害她的东西?
心念电转之间,云想容忙吩咐英姿:“下车。”
英姿应是,撩起珠帘。
云明珠一听云想容要下车,立即慌了,合身扑了上来。因着马车空间狭小,英姿反应再迅速,还是叫云明珠将云想容的腰身牢牢地抱住,向车里拉扯。云想容则是身子不稳,被拖的跌坐在车板上。她挣扎开来,越加焦急的要下车。
云明珠此举,更加证明了马车上有问题!
英姿推开了云明珠。云想容的双脚才得以落地,同时呼喊着众人:“快离开马车远些!”一手拉着柳妈妈,一手拉着玉簪,回头吩咐英姿带着车夫快些跟上。
众人才刚都知云想容与云明珠在马车上的争论,知其中必有内情,立即听吩咐跟上。
英姿此刻也提着云明珠的领子下了车,几步追上几人。
很快,众人离开马车已有了三丈,见并无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云想容不禁松了口气,再回想方才自己的恐惧,立即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或许云明珠的手脚是动在永昌侯府?
拉过云明珠的襟口,俯视她惊慌失措的小脸,冷声道:“你最好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暴毙’,且没有人挑得出我任何的问题来。你以为有父亲和母亲在,你就安然无恙了吗?”
云明珠已是气的面色铁青,一把推开云想容。
几乎是立即,云想容就被玉簪扶住,英姿也和玉壶一同压住了云明珠的双臂,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只听闻“轰”的一声巨响,山摇地动,火光冲天,众人站立不稳,都被强大的热气和推力推的跌倒。
云想容被柳妈妈和玉簪扶着才没直接摔倒在地,却也是被那突然而来的响动吓得脸色发白,随后一只马腿从天而降,砸在面前空地上。再向马车看去,外公赠与云想容的那辆华丽的马车已经焦黑一片,火光熊熊,拉车的马儿也早就被炸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巨大的响声引得周围少数居民奔出来瞧,对着火光渐弱的马车惊愕的指指点点,有去报告衙门的,也有回家里提水灭火的,还有人议论着如此模样倒像是朝廷家的火炮发威……
云想容面色铁青的看着云明珠。
难怪她方才那个模样。她以为她是恐惧,可实际上,云明珠何尝没有“视死如归”“同归于尽”的心思在其中?只可惜她做戏的功夫不到家,她自己也怕死。若是她不怕,或者丝毫不表现出来,这会子她和跟车的这些人,恐怕都已经化作灰烬了!
“好,好,好!”云想容连道三声好,一把抓住云明珠的发髻,甩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她脸偏在一边,嘴角又鲜血渗出:“这才是我的好妹子呢!这才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呢!宁肯跟我一道去死是吧?!”
“呸,谁要跟你一起死!是你太过狡猾!”云明珠这会子恨得满口银牙险些咬碎,为何老天都在帮云想容,她怎么就想起拉上她上马车,怎么就反应过来要下车了!
云想容却渐渐由盛怒恢复了平静,分析前后发生之事,这场骇人的爆炸是哪里来的,她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尉迟凤鸣,想不到他竟然玩这一手!看来她之前的猜测当真没错,尉迟凤鸣果然将撤职之仇、断腿之恨都算在她的头上!无论他到底是与云明珠商议过,还是引诱云明珠下手,这种马车突然爆炸的状况,也只有尉迟凤鸣做得出来。因为尉迟凤鸣之前改造神机营的火枪的事外头人尽皆知,人也都知锦衣卫中有一种暗器,可以定时发生爆炸,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己方的伤亡。这种东西就是尉迟凤鸣发明出的。
尉迟凤鸣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今丢了官职,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不说,还被打断了腿。他要报仇,又不能自己出头,就去抓了个她的仇人来当枪使。
想清楚这一切,云想容唇畔又挂上了平日里的温和笑容,好似那方火光冲天的根本就不是她的马车。
“明珠,你喜欢与姐姐玩,我自然要奉陪到底了。”轻轻拍了拍云明珠的脸蛋,“很好,你已经引起我对这个游戏的兴趣了。”
云想容若是打她几下,骂她几句,云明珠心里倒觉得放松一些。明明发生这样大的事,云想容对她没有惩罚,没有打骂,更没有叫她那些会功夫的丫头出手。难道云想容是大发善心了?
云明珠当然不这样觉得。云想容这会子不与她算账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已经想好怎么才能让她更加难受的办法了。
云明珠看着云想容时的眼神恐惧,就仿佛在看地狱中走出的魔鬼。
云想容这厢已经吩咐英姿去重新雇车,随即笑容可亲的看着云明珠道:
“左右也是出来一遭,这就跟着姐姐多去住一段日子,想必父亲母亲都不会反对的。”
云明珠连连后退,脸色惨白的摇着头,回头就想逃走。
可才刚跑出两步,就被玉壶懒腰抓了回来,直扔上了英姿才刚雇来的马车。
云想容冷声吩咐:“好生伺候七小姐,可别让七小姐走散了,万一迷了路叫坏人给掳走,那可就麻烦了。”
“是,夫人。”
云明珠的那辆马车上先是传来云明珠的叫骂,随即就是嘴巴被堵上之后的“呜呜”声。
云想容上了另外一辆马车,面色平静的吩咐启程回府。
云想容将云明珠安顿在了卿园的厢房,还安排了玉簪和玉壶亲自去“伺候”。
更衣后,吃了一晚府里的茶,云想容这才感觉到后怕。
若是云明珠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没有下车,现在她已经死了,那么她是会魂飞魄散,还是回再次回到她的小时?这一生就如同一场梦,是不是若她死亡,也就到了梦醒之时,兴许她一张开眼,就能看到她仍旧躺在产床上,正在用力诞下她的第二个孩子?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云想容浑身的汗毛都战粟起来,她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重活一次,对死亡看的开,她不怕死,怕的却是让身边的人难过,她还怀着身孕,若是真与沈奕昀这般的天人永隔了,岂不是留下了一辈子的遗憾?何况沈四是那样重情义的人,今后他会如何?难道会再次走上前世的路,做一个人人惧怕的煞神?
云想容捧着青花盖碗的手有些颤抖起来,好似碗中的茶汤的温度都无法温暖她冰冷的手。
这个时候,云想容真恨不能将云明珠和尉迟凤鸣这两个始作俑者千刀万剐,啖其肉喝其血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夫人,伯爷回来了!”
英姿刚回了一句,卧房的门就被“咣当”一声推开,从来稳重儒雅的人,竟将菱花格扇门推的咣当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如此刺耳尖锐的响声,可见其焦急。
沈奕昀穿了身浅灰色的棉布直裰,三步并作两步直奔了进来,脸色煞白的拉起云想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无恙,半晌才长吁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怎么回事?我的人说你的马车爆炸了,有些像是火炮所为?”
云想容安抚的拍拍他的手,道:
“哪里有什么火炮,不过是一种奇特的爆炸装置,或许其中有些什么机关,可以让安装之人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即将爆炸之处。”
云想容说着话,已经与沈奕昀相携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
而她的话,却勾起了沈奕昀早些年的回忆。
曾经在兴易县,他劫回的那一车兽皮兽筋,才刚卸了货马车就发生了爆炸。好在那爆炸是在他们回了田庄之后。若是再早一些,还在他们赶回去的路上,恐怕他和卫昆仑、小猴、褚先生等人早就已经见阎王去了。
当时他不懂,现在他才知道,那是尉迟凤鸣早些年研究出的一种爆炸装置,其中有一机关盒,可以控制爆炸的时间。
若真是如此,云想容的马车发生爆炸,必然和尉迟凤鸣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么说,云明珠与尉迟凤鸣到底还是有勾结?
沈奕昀眉头紧锁,询问起在永昌侯府可遇到什么可疑的事。
云想容刚要回答,外头又有人回话:“闽王千岁到了。”
夫妻二人忙起身相迎。
闽王身上穿了件家常常穿的宝蓝色锦袍,衣裳染尘,因走的焦急还有些气喘,显然是得知消息立即赶来的。
见了云想容,闽王急切的上下打量她,见她无大碍,才道:“怎么你的马车还能炸了?是谁下手,有眉目了吗?”
云想容吩咐人看茶,随即笑道:“我正与沈四研究这件事,义兄来的正好,咱们一块儿研究,也不至于将事情分作两次来说。”
英姿重新上了茶,云想容便将今日在永昌侯府看到的云明珠与尉迟凤鸣来往的事说了一遍,又将自己的分析也道出口。
闽王闻言拍案而起,“混账!竟然还有如此灭绝亲情的事!最恨的就是连亲人都不认,为了自己的那一丁点私心痛下杀手的事!”
云想容与沈奕昀对视一眼,都知闽王是联想到了他被皇帝刺杀的事,如今云想容被同父异母的妹子谋害的情形,与闽王被皇帝刺杀十分相似。
云想容叹道:“义兄也不必如此生气,这样的事情从古至今难道还少了吗?既然发生,就证明必有存在的缘由。咱们也不必为了这种事情而操心,我现在所想的是接下来应当如何是好。”
闽王道:“如何?让她粉身碎骨,都解不了我心头之恨!来人,把云七给本王带来!”
云想容挑眉:“义兄打算如何?”
“如何?虽然不能私设公堂,我总要问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做的,咱们也好快点研究下一步的计划。相信这会子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都已经得了消息了,还有锦衣卫的人。要知道,马车在都城里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爆炸,说小了是私人恩怨,说的大了,那是连皇上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胁,到时候锦衣卫的人必然会想法子接手此事,如果这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尉迟那个狗奴才!”
闽王的话自然也是云想容和沈奕昀想到并且担心的。如果云明珠被锦衣卫的人带走,怕是会被包庇,不如这会子问清楚了,也好研究对策。
云明珠很快被带来了。
玉簪和玉壶听云想容的吩咐,不但给云明珠重新熟了头,就连妆容都重新补过,衣着光鲜靓丽犹如寻常,只是她俏丽面庞上的惊恐难以掩饰。
闽王见了云明珠立即气的不打一处来,“啪”一掌排在小几上,震的盖碗瓷器晃动。
“说,你到底是如何谋害亲姐的!”
云明珠被闽王一声怒吼吓的身心俱颤,膝盖发软,不自禁膝盖一软,待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跪下了。
云明珠很是懊恼,挣扎着要起身,对上闽王、云想容和沈奕昀那如同要吃人的眼神又惧怕,最后只得安慰自己能屈能伸,磕头给闽王行了礼:“回王爷,臣女不知王爷说的是什么。”
“不知?”闽王冷笑:“本王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打量本王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你护着尉迟凤鸣,难道他今日也被抓了,那头会护着你?难道他不会将所有的错处都推给你?云明珠,你是个聪明人,还是趁现在想清楚该怎么回话,若是让本王满意,本王兴许考虑放你一马,若是你不识抬举,哼!”
闽王是出了名的凶悍不讲理,比云想容的狠辣有过之而无不及,云明珠哪里能不害怕?
可是她也知道,一旦自己承认了,结果就只会比现如今跪在这里被人审问还要凄惨。
云明珠咬着嘴唇,垂眸摇头。
闽王气愤不已,他不方便严刑逼供,却是有其他的法子能够让云明珠自食其果。她既然不说,闽王也就不再问,而是朗盛吩咐人将云明珠绑了起来扔回厢房。
沈奕昀修长入鬓的剑眉拧着,由此番爆炸可以看引出的一系列变化,他方才趁着闽王说话时已经分析了一遍,“义兄,我倒是有个法子。”
闽王道:“你说。”
沈奕昀就在闽王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云想容看着二人交头接耳,却也不好奇,根本不问他们在商议的内容,因为她也已经想到了一些,就看看沈奕昀与她所想的是否不谋而合。
“爷,闽王千岁,五城兵马司的人和顺天府的人都来了,这会子在前头呢,请伯爷去瞧瞧。”
沈奕昀忙起身,与闽王一同去了前厅。
不多时,沈奕昀与闽王一道回来。
云想容问:“衙门里的人怎么说?‘
“那群狗奴才能怎么办,还不就是查案罢了,不过此番事情,涉及面儿广一些,他们才说要向上回话呢。”
“向上回?”云想容摇头道,“义兄不如紧着将人送去东厂吧,也好过于等会锦衣卫的人来将人领走。”
一听云想容这话,闽王和沈奕昀对视了一眼,沈奕昀凤眸中光芒柔和愉快的很,闽王则是笑道:“瞧瞧你们,当真是夫妻俩,心中所想都是一样的。看来义妹当真是女中诸葛。才刚默存也说,要我寻个法子将云七送去东厂。东厂的人没事尚且都要跟锦衣卫的斗法,若是这件事涉及到锦衣卫,他们必定乐得把握机会。云七这个丫头,也必须要好好收拾了。”
云想容颔首,道:“那么事不宜迟,还是快些行动起来要紧,免得待会儿锦衣卫的人先来了。咱们反倒不好压着,也不能不将人给人家。”
“你说的是。”
闽王站起身,吩咐了副将来,说道:“本王今日下午去接义妹,途中突然发现马车不对劲儿,急忙带着义妹和众仆婢离开,马车就爆炸了。这分明是冲着本王来,要害死本王的,你这就去找厂公,就说本王说了,今日之事定然是有小人借机要谋害,请东厂的人管一管!”
副将跟着闽王时候颇久,对闽王的心思也揣摩的八九不离十,闻言忙道:“是。”匆匆去带云明珠了。
云明珠才刚被送去东厂不多时。锦衣卫就有人登门造访。
来人正是尉迟凤鸣从前身边的长随柴彬。如今已穿了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十分的高大挺拔。
见了此人,沈奕昀面色不变,只是眼眸中酝酿着如同刀刃一般锋利的凛冽光芒。但是他掩饰的极好,只是一转眼,这浓重的恨意就已经消失不见。
柴彬问闽王和沈奕昀要人。
闽王起身,道:“你也不必来这里寻人,这事儿你们锦衣卫的管不了。”
柴彬素来不喜闽王张扬跋扈,更何况尉迟凤鸣的腿还是被闽王打断的,即便是尉迟凤鸣技不如人,又有谁会不怨恨闽王下手那样重,愣是让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成了残废?
“闽王千岁这话说的卑职听不懂了,马车在都城内发生爆炸,谁能确定这不是冲着皇上来的?说不定是有人想要谋害皇上呢,这件事理应交给我们锦衣卫来管,顺天府那边我也都已去打好了招呼……”
闽王冷笑道:“打招呼?本王看你们锦衣卫根本就是想包庇自己人!”
柴彬不平的问:“什么包庇,王爷不能无凭无据如此诬赖上人。”
闽王冷笑道:“谁不知道锦衣卫中有那种定时爆炸的装置?今次马车爆炸,就是因着这个,而此物又单是你们锦衣卫中才有,敢问柴大人,此事作何解释?”不那等柴彬开口,闽王又道:“难道你锦衣卫的人就不需要避嫌?本王看来,此事交给东厂去办最为合适不过!”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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