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光德坊,雍州衙门。
头门大开,黑炭治中李叔慎、老熟人治中亓官植,率雍州上下迎别驾下车。
雍州此时并无长史之设,故上佐以他二人为尊。
革辂车缓缓行到衙门前,一身弁服、佩金鱼袋的范铮下车。
治中二名、录事参军二名、六曹参军各二名、录事三名(阙一名)、参军事五名(阙一名)、经学博士一名、医学博士一名,为诸官;
府、史共计一百二十六人(阙一名),还有一名帐史的编制,是唐睿宗李旦的景云年才设置。
执刀十五、典狱十八、问事十二人、白直二十四、经学助教一名、经学生八十、医学生二十。
至于医学助教,则是开元年的事了。
不良人、不良帅,在州这一级是不存在的,那只是诸县为了具体治理的权宜之计。
身后,除了恢复防閤身份的雷七诸人,还有新鲜出炉的参军事陈祖昌、录事陈徐隽、录事史贺钩雄。
前面介绍的阙一名,就应在此。
范铮瞟一眼,意外见到当初去敦化坊报信的方都头,着一身绛戺衣,想来已成史,不由笑了。
方都头见到范铮的笑容,不由大乐——别驾果然记得我!
相互见礼、入衙,让亓官植安置二陈,范铮入二堂,由贺钩雄烹制茶汤,听二位治中细细禀告。
或许是因为李泰兄弟折腾得有点狠,皇帝心存顾忌,雍州刺史一直悬而未任,别驾才是雍州事实意义上的堂官。
想想也是,一介亲王为雍州刺史,太子睡觉能安稳不?
这个制度,本身就存在隐患。
皇权稳固时还好,稍有动荡,又是玄武门故事重演。
“雍州诸县,今年的蝗灾基本未受影响,唯渭南县狼狈。所幸别驾警示,渭南县照葫芦画瓢,虽未尽得真意,却也免得子民流离失所。”
李叔慎面虽黑,说话却很中听。
亓官植颇为欷歔:“十一年时间,起于微末,位列公侯,上官可自傲矣。”
整个官场中,唯亓官植有资格说这话,他可是看着范铮从小小坊正,一步步成长为三品大员的。
范铮笑道:“亓官治中可是当年的老父母,本官能有今日,老父母功不可没。李治中所言,却是一桩头疼事,雍州或许当略赈济,以安民心了。”
老父母不是什么阿谀之词,是指地方父母官。
渭南县的问题,还不在于飞蝗及旱情造成的损失,关键是庶民精气神全无,如行尸走肉。
这话还不是范铮说的,是监察御史袁异式所言。
袁异式此人,多少还是有些能耐的。
“不知雍州至此,共有几县,人口几何?”
身为堂官,未必要动事事过问,可这些基本数据是要知晓的。
文质彬彬的司户参军王福畤应声:“至此时,雍州县二十,户二十二万五千三百一十三,口一百一十二万五千九百九十三。”
(以上为杜撰数据。)
雍州的县数,是个随时在变动的数据,从武德年至今,不断分合,不时有纳诸州之县,又有分置于他州的。
亓官植笑眯眯地介绍:“王参军是前朝大儒王通之子,曾为太常博士。”
王福畤声名不显,然子嗣颇为出名,长子王勔颇为聪惠。
他这一生,七个葫芦娃,世上偏偏就记得最狂妄的铁头娃——现在还没出世的王勃。
说到要赈济渭南县,司仓参军卜塘就上场了。
范铮哈哈一笑:“想不到吧?这就是缘分呐!数年之后,竟同于一衙为官了!”
卜塘笑道:“下官原地不动,上官青云直上,这就是差距。唯念当年证明城,上官刚烈之风采。”
一通大笑。
证明城,说的是商州丰阳县安业城那旧事,时为侍御史的范铮,竟敢只凭右武卫鲜于匡济一团人,直闯安业折冲府,擒侵害庶民的折冲都尉萧灞毗,遍数罪状而斩,丝毫不顾时任吏部尚书的侯君集颜面。
卜塘时奉雍州刺史李泰之命赈济,全程目睹此事。
说起来,关系匪浅了。
“录事参军职司将阙,可愿补之?”
范铮抛出了诚意。
承上启下的录事参军职司,或许会因堂官及上佐过于强势而声名不显,但谁都不能否认其重要。
现任录事参军,并非存在什么问题,只是范铮需要换上自己信任的人。
参军这一级,范铮接触过的也就卜塘一人,且因安业城故事,相互对眼,不拔擢他拔擢谁?
整个官场都这样,谁为堂官,不得安排几名心腹,或者是向自己靠拢了人?
至于说像海瑞一般刚强的僚属,除非能力极其耀眼,否则真没多少升迁之机。
上官是求贤才,可哪个上官也不是贱皮子,非得捡戳自己脊梁骨的僚属简拔啊。
这本就是在规则认可范围内之事。
卜塘展颜一笑,自在地接过贺钩雄递来的茶碗:“下官却之不恭了。”
没必要作感恩涕零状,卜塘就不是那号人。
范铮之情,他领了,日后也当尽力相报,但无须如此谄媚相。
范铮敲了敲凭几:“渭南县那头,士气低迷,本官觉得雍州当小小赈济一下,各家各户给几斤粮鼓励一下。”
卜塘吃了口滋味不显的茶汤,笑道:“士气低迷,是堂官无能,换一换就好。”
“然渭南令虽无法提起士气,照章办事的能力还是有,且如今朝廷未必乐意换他。故,别驾可关牒于吏部,请更迭渭南丞,要求有朝气、有能力者接替。”
卜塘此言,稳重啊!
留渭南令循规蹈矩,换渭南丞以激励庶民,有想法。
雍州当然不是范铮的一言堂,但身为堂官,想换一个录事参军,吏部都没理由不准。
于是,原录事参军到吏部司坐冷板凳排队,卜塘成了参军之首:正七品上录事参军……之一。
官位流动,自有一番替补。
六曹中,兵曹是最轻松的,两位司兵参军除了偶尔巡视一下兵甲仓库、看看几匹快瘦脱形的老马,啥事没有。
这事,怪已薨的申国公高士廉,玄武门一役,身为雍州治中的他竟凭借雍州囚徒,死守芳林门,为皇帝获胜取得了关键的时间。
真以为冯立很弱吗?
然后李世民登基,出于忌惮,对雍州的兵权进行剥离。
比方说,万年折冲府就直接归到了右领军卫,再与雍州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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