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昭几人退去之后,荀虎立刻安排人手拷问口供,羯人虽抱着必死之心,却熬不过那新奇的折磨手法,才刚上老虎凳,就忙不迭的悉数供出。
口供上血迹斑班,签名画押一样不少,荀灌看过之后,俏面一片森寒,怒道:“李家当真胆大包天,料来存有如李氏般心思的坞堡不在少数,如今仅抓到了李氏,其余各家得到风声,必会严查门禁,这该如何是好?”
杨彦淡淡笑道:“有李氏前车之鉴,应能震慑住一大批心怀不轨之徒,这就足够了。”
荀灌点了点头,问道:“你打算何时出兵?”
杨彦道:“我率骑兵连夜动身,天亮之前可兵临李家!”
“哦?”
荀灌不解道:“这么急?”
杨彦解释道:“李氏面对我军不堪一击,怎会坐以待毙?极有可能出逃,因此才要赶早。”
“那我和你一起去!”
荀灌的美眸中,闪出了煜煜光辉。
杨彦拉起荀灌的手,笑道:”天快黑了,我们先用膳,然后再去前寨升帐!”
“放手!”
荀灌猛力一甩!
站一边的柳兰子不禁摇了摇头,哎,这荀家女郎啊,鸭子死了嘴硬,大王也真是的,半夜里偷偷摸过去,把生米煮成熟饭不就得了么?
……
膳食很快摆上,杨彦不急不忙,品着美食,荀灌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皱皱眉,似乎是嫌弃杨彦吃的慢,杨彦也不理她,依然慢条斯理。
而在建康,市易行前已是大军云集。
各家受害者纷纷派出兵马,有司马氏、陶侃、陆氏、顾氏、朱氏,还有琅琊王氏、诸葛氏、泰山羊氏、陈留蔡氏等林林总总数十家,合计近十万大军。
市易行与赌档是一体的建筑,都已停业,客人被放走,两万军卒依着院墙与建筑布防,背后的覆舟山上,还架起了两门黄铜火炮。
明军在建康的兵力原有三万,荀灌带了一万走,随后从姑孰与历阳各匀了一万过来,共有四万兵力,一万护卫杨府,两万保护市易行与赌场,剩下的驻在覆舟山上。
前方的队伍中,不停有人喊话,说什么把钱粮交出来,可以相安无事,否则将承受江东士人的雷霆之怒,杜弘只回了一句:认赌服输,输不起别玩,输光了就派兵来抢,天下间哪有这个道理。
“娘的,这杨彦之也太张狂了,陶公,快下令吧!”
“是啊,咱们的钱都被他黑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各家正在商量,陶侃手下的几员骁将已忍无可忍,急声求战。
陶侃眉头一皱。
他自诩品德高尚,不可能玩投机,却管不住手下兵头,这些兵头仗着手里有兵,底气十足,实际上是把市易行当作了提款机,打着你不让我赚钱,我就带兵来搞你的心思,可是没想到,真就跌了,还跌的血本无归。
那时普遍施行世军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没有发饷的概念,但粮草要管,一个军头手下最少几千人,没钱没粮,能不急么?
皇甫方回忧心忡忡道:”丞相,还须克制啊,我军先动手,岂不是为别家作了嫁衣裳?更何况论起损失,司马家、陆家、顾家、蔡家等高门比我们严重的多,要上也是他们先上。”
“哎~~”
陶侃叹了口气:“老夫早说过,那杨彦之搞出期货市易行不安好心,奈何欲壑难填,天上岂有掉麦饼之事?“
陶瞻从旁拱手道:”阿翁,儿有一策,或能摆脱危机。“
”哦?说来听听?“
陶侃讶道。
陶瞻道:”江东兵力并非不足,而是松散,士卒也并非不能战,而是各家私心太重,互相掣肘,往往致错失战机,如今明王在关中与刘石决战,胜败姑且不论,我等也不应把希望寄托于明王吃败仗上,而是应抓住明王无暇南顾之机,趁着各家损失惨重之时,整合并蓄,壮大自己。”
“嗯~~”
陶侃眼中精光一闪,向左右望了望,并未接腔。
挨着陶侃部,是顾陆朱的联军,合计有近三万卒,陆晔面色阴沉,不时望望前面的市易行,又不时望向身边的陆纳、陆堪、陆嘏等一众子侄。
对于家中子侄炒期货,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抱着小玩玩的态度,子侄们亏也亏不到哪去,可哪曾想到,小辈们胆大包天,勾结帐房,挪用公中大笔款项,投入越来越多,甚至吴郡的地契也被偷走抵押,终至血本无归。
说到底,还是陆晔老了,他已经六十七岁,家中的仆役管事难免会生出巴结少主的心思,因此当几个子侄找到帐房借钱的时候,哪敢说半个不字?
“孽子误我家啊!”
陆晔忍不住怒骂。
陆纳昂着脖子道:“伯父,何惧于市易行,料那杨彦之无力南顾,挥大军踏平便是!”
“吾弟怎生了你这蠢儿?”
陆晔气的破口大骂!
实际上陆晔作为江东名士,宦海沉浮,能硬杠王导而毫发无伤,并非不知进退之人,有时候表现出盛气凌人,主要是陆氏家大业大,必须摆出强硬姿态,以免被人误会为软弱,动起心思,同时他也自恃清高,很少有人能入他法眼。
但在杨彦一事上,他隐有悔意,谁能料到,杨彦会崛起如此之快,照这架式看,江东就是另一个孙吴,早晚一片降幡出石头。
而且杨彦定都洛阳,对江东的控制力会下降,另钱凤也隐隐透风,明国在江东不会强推占田制,就等于江东士族与杨彦之间不存在根本性的矛盾,没必要再互相敌视。
原本因着陆蕙芷的关系,他可以称杨彦一声妹夫,只是事情被他自己做绝了,如今只能就事论事,可就事论事也不能当出头鸟啊,随大流,有好处捞一把,没好处脚底抹油才是正理。
顾和有与陆晔类似的心态,他的爱女顾燚不能提,越想越伤心,这时,颇为同病相怜的看了陆晔一眼,便劝道:“明王既然不要脸面,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世侄无须着急,自有人强出头。”
陆纳恨恨望了眼市易行,突然轻蔑的笑道:“若是小姑知晓杨彦之黑我家钱粮,不知会怎样作想!”
陆晔恨不能一耳光扇过去,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有些事情,比如陆氏对外宣称的陆蕙芷之死,明眼人都清楚内情,可是不能说啊,说出来丢的是陆家的脸,当初陆晔能大度点,抢在葛洪之前,把陆蕙芷嫁给杨彦,那么此时,谁都要赞他一句慧眼识金,而现实是很多人在背后编排他老眼昏花,无识人之明,好好的一个妹夫放跑了。
“诶?有人出来!”
这时,陆纳突然惊呼一声,只见市易行中一骑驰出,在距联军百来步的距离停住,放声唤道:“因道回(诸葛颐)公于洛阳供职,故诸葛氏只要退兵,可归还本金。”
刹那间,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射向了诸葛恢!
‘娘的,就不能偷偷来找老夫啊!’
诸葛恢如芒刺在背,心里暗骂不己,很明显,这是市易行采取的离间之策,但诸葛恢动心了,因诸葛颐的关系,江东又有不搞占田制的传言,本身也没什么仇怨,诸葛氏并不太过于敌视杨彦,而此际得了归还本钱的承诺,他真有了退兵的打算,只是那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让他着实不好意思开溜。
司马绍顿时面色一沉:“明王果然包藏祸心,朕倒要看看,他诸葛家还要不要脸。”
“哎~~”
庾亮叹了口气,捋须轻道:“陛下不可小觎啊,市易行既能归还诸葛家本金,与明王能沾上关系的别家会如何想?”
司马绍不由望向了陆晔和顾和,果然,两个老家伙的眼神闪闪烁烁。
皇甫方回也道了声不好,便拱手道:”明军此计甚毒,士人将各怀心思,且士人再窘迫,总有些家业,而我军在江东并无根基,此事拖不得了,请陶公请示主上,与之联兵,合攻市易行,力争将别家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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