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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的势力大略可分为三股,最强当属陶侃,麾下有六到七万的锐卒,吃苦耐劳,以俚僚居多,性情耿直,没什么花花肚肠,但陶侃的弱点是根基浅薄,处境也最为艰难。
其次是各大士族,联合起来,明面上的力量未必就弱于陶侃,其弱点在于各怀心思,很难合力对敌,除非如华轶、陈敏之乱那样,威胁到了各家的共同利益,才会联手出兵。
但杨彦并非华轶、陈敏之流,有着完备的组织结构和施政方针,军纪也极为森严,严禁暴兵烧杀抢掠,对待士人还算得上礼遇,从没杀害过谁谁,又时刻紧抓大义名份,很有一部分正直的士人对他心怀好感,如荀氏、虞氏等等。
而更重要的是,杨彦的实力也非华轶、陈敏之流所能相比,这就导致了在对付杨彦的立场上,各家士族很难齐心。
最弱的则是司马绍,可是司马绍是晋室的皇帝,江东的共主,谁也不敢动他,同时司马绍并不是一点根底都没有,至少丹阳张氏与纪氏的田庄人口由其占据了一部分,比陶侃撑的久。
因此当皇甫方回请求司马绍与之共同出兵之时,被婉言推托了。
”竖子不足以谋事!“
陶侃怒不可竭,却始终不敢下令挥军进攻,他生怕被别人当了枪使。
一时之间,场面竟僵持了下来。
市易行中,张访眉头一皱:“这他娘吃什么的?老子摆好了架式等你来,你在外面左磨磨,右蹭蹭,就是不进,拖下去可不行啊,必须要战一场,搅动江东局势,才能把粮米运出去,否则咱们的粮车根本到不了江边。”
杜弘嘿嘿一笑:”此事不难,用炮轰他便是,杜某倒不信,挨了炮弹还装怂,你看谁合适?“
张访向前打量了一番,司马绍是不可能,而士族一盘散沙,冒然打击其中一家,极有可能使得左右摇摆者被迫加入敌对阵营,因此只能是陶侃。
张访回头道:“传令山顶,对陶侃军开炮!”
“诺!”
身后军卒向覆舟山顶挥起了旗帜。
“轰轰!”
山顶两团火光一闪,大片散弹洒散向陶侃军中。
因黄铜火炮射程远,居高临下,这两炮准准的打在了正中心的位置,刹那间,惨叫声大作。
“娘的!”
陶侃气的破口大骂,别家不打,偏打自己,这是赤果果的挑恤啊!
“丞相,明军欺人太甚,请下令吧!”
身周众将都是急性子,哪能受得了这般撩拨,纷纷抱拳请战!
陶侃再往左右一看,数不清的军卒愤怒的挥舞起兵器,快要弹压不住了,而别家士人与司马氏,嘴角现出了嘲讽的笑容,除战,别无他法。
“上!”
陶侃猛一挥手!
军中战鼓檑响,众军向市易行发起了冲锋!
……
就在陶侃不顾死伤,为了脸面,强行攻打市易行的同时,杨彦带上张健与张骏,合计三万骑,配三马,一路不间断换马狂奔,仅用两个时辰就赶赴了张氏坞堡,此时才丑时刚过。
杨彦下令骑队减慢速度,于堡外三里停了下来,又转头吩咐:“张健,你领五千骑围着坞堡散开,严防有人坠墙而逃,公庭,你领三千骑堵住东门!”
“诺!”
二人双双施了一礼,各自点齐兵马沿着坞堡外墙疾奔而去。
“升火!”
杨彦再一招手。
熊熊火把依次点亮,堡外光明大作。
“咣咣咣!”
城头敲响了急促的锣声,影影绰绰的身形陆续奔了上来。
杨彦不急不忙,领着骑队缓缓逼近。
而堡内,李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一队队的骑兵回返,他的希望也一次次的升起,再一次次的破灭,直到太阳落山,仍有一队未能归来,这令他的心里残留着最后一线希望。
“李郎,妾总是不安,都深夜了,那些人还没回来,不会出意外了吧?要不……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中年妇人是李龠的正妻,忍不住从旁劝道。
此时整个李氏的核心成员,包括宠爱的妾氏、兄弟子侄、各房房长及亲眷、小部分的贴身亲信,林林总总数百人,全部聚集在堂屋,角落里,已堆上了一箱箱收拾好的金银细软。
中年妇人的提议使得数百双带着不安、恐惧、紧张等绝望情绪的目光投向了李龠,他们中的大多数直到傍晚才被告知之了羯人奸细被劫走一事,这个消息不吝于一个晴空霹雳,意味着他们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日子走到头了,更有可能就此丢掉性命。
李龠的精神也如一根弦般紧紧绷着,等待是最难熬的,尤其是眼看死亡正一步步的逼近,却无能为力。
但李龠仍存有些许的侥幸,迟疑道:“如果那队骑兵迎回了羯人,咱们岂不是虚惊一场?莫非这大好家业就白白弃之不顾?我看还是按原计划,黎明时未有消息,再走也不迟!”
“郎主!”
一名房长拱手相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由长安过来,轻骑简行只须三两个时辰,如今一整日过去,很可能已生了变故,请郎主当机立断,勿再犹豫!”
又一名房长劝道:“郎主,老夫明白家业难离,但未必要死守在家,可以先寻个僻静之处观察一阵子,确定了长安没有动静,还可以再回来嘛,老夫不瞒郎主,从今早开始,老夫就食不知味,寝不能眠,这颗心七上八下,生怕横遭不测啊!”
众人感同身受,纷纷点头称是。
李龠心里也在作着激烈的斗争,片刻之后,猛一咬牙:“好,咱们立刻就走……”
这话未落,殿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仆役惊慌失措的叫道:“郎主郎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明军打过来了!”
“什么?”
众人心脏猛的一抽。
李龠猛站起来,急声追问:“明军来了多少人?”
仆役喘着粗气道:“禀郎主,明军已把坞堡团团围住,从火光来看,足有数万之多啊!”
顿时,李龠仿如失去了浑身力气,软软瘫了下来,席中诸人也是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甚至都有哭声渐渐传开。
一名房长不死心道:“郎主,趁着黑夜,咱们坠墙而逃,总比等死强啊!”
“哎~~”
李龠无力的摆了摆手:“明军数万人马,岂能不把我家团团围住?你再说清楚点,明军是仅围住了堡门还是四处都有明军?”
仆役非常肯定的道:“郎主,坞堡四周都有火光,看来明军是要赶尽杀绝了!”
“完了,全完了!”
李龠彻底瘫了下来,殿内的哭声也骤然加剧。
“哭什么?都别哭!既然早晚一死,何不轰轰烈烈去死,咱们与明军拼了,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过来,他日九泉之下或有脸面向先祖请罪,请郎主点齐兵马,放火焚烧粮仓,今晚,我家百年基业与明军同归于尽!”
一名面相粗豪的房长厉声嚎叫。
李龠的心里亦是泛起了一丝狠劲,横竖是死,真不如力战而死,正当他的右臂举起的时候,又有一人飞奔而至,大声道:“郎主,明王请您登城答话。”
“呃?”
殿内数百人相互看了看,能对话总有希望,或有可能把投靠石虎的责任全推给李龠呢?
一名房长赶紧劝道:“郎主,既然明王相邀,不妨去城头会一会他,若谈不妥,据堡死战也不为迟。”
“确该如此!”
“或许明王对我家有所误会。”
“郎主,请速往城头,莫让明王久等啊。”
殿内一片赞同。
其实李龠也没信心与明军死拼,如今有对话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于是道:“好,就去会一会明王!”随即便离席向外奔走,刚到门口,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吩咐:“暂时莫往粮仓淋火油,但火油得备好,听老夫号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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