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镇北王府大门前。
浑身血迹的小卒不停喘着粗气,而其身前则站着一位身着布衣的温婉女子。
“禀王妃,北门已经失守,快带王爷逃出此城,北郡已经彻底丢了。”
说到最后,浑身血迹的小卒不由流出两行眼泪,混浊着脸上的鲜血缓缓流下。
“你先下去休息吧。”隋棠有些不忍道。
小卒连忙摇摇头,抱拳道,“烦请王妃与王爷赶紧离开此城,夷军虽攻破北门,但暂时还未攻至内城,我等可为王妃与王爷拖延一会儿,若是待夷军攻入内城,恐您和王爷便再也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王府大门两旁的护卫亦是纷纷单膝跪地朝隋棠抱拳异口同声道,“请王妃带王爷离开此城!”
隋棠不由露出一丝愁容,她又岂不知她男人的想法,既然来到了这北郡,她男人就从未想过离开,只不过看到近几日来他在城墙上不分昼夜与夷军厮杀,直到昨晚半夜三更因劳累过度而昏迷才被几名亲卫送至王府休息,而昨晚准备为其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时,那换下的内衣竟拧出一大滩血水,隋棠的心便不由一阵绞痛。
然而还未等隋棠回应众人,只见一名只穿着干净内衣的黝黑汉子骂骂咧咧地朝众人走过来。
“一群小兔崽子,老子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
听闻此言,那名满身是血的小卒立即低首抱拳道,“王爷的秉性我等自然知晓,北府军也知晓,所有的北郡百姓都知晓。然而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我们才不能让王爷死在北郡。王爷忠肝义胆,爱兵如子,这些我们皆看在眼里,正是如此,我们才不希望王爷为了北郡而舍弃自己的一切,王爷您应当能走的更远。”
“更何况王爷乃是乐起大将军之子,深受所有北郡百姓的爱戴,您承载着所有北郡百姓和那死去的十万北府军的希望。北郡虽亡,但只要您在,那么北郡便不算真的亡。我相信未来有一日,无数大央士卒会在您的带领下,重新踏入北郡,扫荡蛮族,收复北郡,重现我北郡大好河山!”
乐柏闻言咧着嘴笑了笑,迈步朝那名满身是血的小卒走来,用铁桦木制成的假肢吱呀作响。
只见乐柏走到那名单膝跪地的小卒将其直接托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那名小卒的肩膀,差点让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好你个小兔崽子,口才倒是不错,你们也都起来吧。”
“不过你说的不错,北郡虽然丢了,但迟早都会重新收复回来。”
“王爷。”小卒的双眸里升起了一丝希冀。
“只不过收复我北郡大好河山的并非只有我乐柏才行,”乐柏笑了笑说道,“齐放,陆远皆是当世名将,才能胜我乐柏十倍百倍,只不过现在东吴与大理趁火打劫,才导致他们二人无法对我北郡施以援手。待他二人击退东吴与大理之兵后,定能够重拾我北郡河山,到时让那些北夷吃下去的都百倍千倍的吐回来!”
“王爷。”小卒闻言再次跪了下来重重磕头道,“还望王爷收回成命,带王妃离开此城,否则我等还有那死去的十万同胞便是死不瞑目啊。”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乐柏平静道,“我乐家先辈曾有言,为将者,若进,则先于士卒。若退,则后于士卒。我乐柏这一生虽没多大的出息,就连镇北王这个帽子也是因为我父亲换来的。”
“若是我丢了北郡,自己却逃了,以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我乐家列祖列宗?倒不如实实在在留下来和这些蛮族干最后一场,杀个痛快。”
“我等皆愿跟随王爷,驱逐鞑虏,誓死不休!”
乐柏欣慰地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抬头望向天空喃喃道,“愿我乐柏死,守得大央万世平。”
……
隋棠小心翼翼地为面前男人套上盔甲,生怕触碰到男人胸膛前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口。
而乐柏看到隋棠眼角多出一条细纹,心里不由升起一番怜惜,紧握着隋棠的手开口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隋棠连连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轻抚着男人饱经风霜的脸庞轻声道,“没有苦于不苦,只要看到你还安好,我便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最后一战了,”乐柏喃喃道,随后又垂眸看着隋棠说道,“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可以安排一名亲卫送你出城。”
“我们之间还要说这些吗?”隋棠抬眸看着男人说道,一双杏眸中饱藏着柔情。
“确实已经不需要了。”乐柏将隋棠搂入怀中,轻轻细拂着隋棠如瀑布般的长发,朝隋棠笑了笑,“真想和你白头到老呢,然后和你一起看着瑶瑶嫁人,生子,看看最后能够娶我闺女的到底是哪个兔崽子。”
“我只希望瑶瑶能平平安安长大就足够了,”隋棠半靠在乐柏的胸前轻声道,“不论以后如何,我都希望她能够一直开心地走下去。即便没有我们的陪伴,也希望她能够看见这人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
矗立在城楼之上的白衣苏叶身形轻颤,一道一模一样的身影从白衣苏叶身体内走出,只是这道身影却有些朦胧之感,甚至近乎透明,仿若苏叶的投影一般。
白衣苏叶随即朝着自己的“投影”点了点头,轻声道,“去吧。”
下一刻,“投影”的身体便渐渐凝实,最后与白衣苏叶完全一样。
……
“乐兄。”
正在与夷军厮杀的乐柏听到这声熟悉的嗓音微微一愣,连手里的刀都慢了一刻,导致周围的夷军趁此机会挥舞着长刀朝他看来。
咣——
一道青光一闪而逝,刹那间便将周围的夷军尽皆封喉,空气中也随之多出了一条红色血线。
见到此景,乐柏不由微微一愣,扭过头朝身后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衣宛若天神下凡的年轻男人手持青色长剑缓缓朝他走来,同时唇角轻颤,开口道,
“乐兄,我来了。”
……
此时由北郡到京城的一处官道上,一辆玉辇正疾驰而过。
“吁——”白衣女子拉住缰绳,两匹骏马也随之骤停。
“你是何人?”看着突然出现在官道中拦住自己去路的俊逸男人,白衣女子不由皱了皱眉问道。
“我想和玉辇中的那个小丫头说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白衣女子清喝道。
然而只见一阵清风飘过,帘帷轻撩,俊逸男人也随之出现在了玉辇内。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俊逸男人的面庞逐渐变得温和起来,伸手摸了摸红裙女童的头顶轻声道,
“记得,以后千万不要答应那个叫苏叶的男人做师父,不然再无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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