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秋意渐浓,街道上却依旧熙熙攘攘、人声喧哗。
汉阳村的人们好似那一锅锅麻辣烫,激昂慷慨,热忱难消。
何处有风吹草动,何处便有人流趋之若鹜,何处便成了热闹所在。
热闹的事总是惹人眼球、夺人耳目。
凑热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姜逸尘随着涌动的人潮向前行去,而前行的方向自然是四两千斤堂的方向。
与众多药堂设于僻静之所相异,四两千斤堂落座于村落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中段,所谓立根于水火之中,急民之所需,便民之所求,这是四两千斤堂的设立初衷,也是其成为汉阳村地标象征的缘由。
姜逸尘的步伐并不快,可在人群中,却形如鬼魅,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已走过半里地的距离。
若是放在平常,姜逸尘可不会在大街之上,施展开轻功步法惹人注意。
可现下这人潮给了他足够的掩护,他有充分的把握,掩饰自己的行迹。
姜逸尘并非心急火燎,只是盼着早些看上热闹,早些与机会碰碰面。
有些机会可遇不可求,早一步站在机会面前,才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判断能不能抓,决定该不该抓。
嘈杂声源自十余丈开外,那或是上下起落,或是左闪右晃的九道身影。
之所以如此赫然醒目,全因大街上的人都极为自觉地为他们让出道儿来。
看热闹的人,到底不是扑火飞蛾,他们只愿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绝不希望自己身陷其中,引火上身。
只见大家伙各自挑好了位置,错落有致地排开来围观热闹。
九道身影中,跑在最前边的是一男一女,二人均是披头散发,难以看清面容。
能清晰瞧见的是二人身上破碎的衣衫,衣衫下的道道伤痕,与自伤痕流出,滴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
他们前行目标明确,正是四两千斤堂。
尚余数丈距离,便可一步跨入堂中。
后边三丈之外的七人,有的提刀举剑,有的甩着流星锤,挥舞着链子枪,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这情形在江湖上可不新鲜,若是凑近了,说不准还当受池鱼之殃。
江湖打杀之事也能当作热闹来看待,这汉阳村的百姓不仅热情,还心大。姜逸尘心道。
地上的血迹延续了一路,便意味着二人被追杀了一路。
不论出于何因,当街逞凶,时至如今,仍不见半个官差的身影,看来而今中州各地同处一般尴尬境地。
得给官府面子的,绝不会有人站出来挑衅官府威严,自讨不快。
而官府管不着,无力管的,只要天没有塌下来,再怎么闹腾,也绝不会有半个官差现身。
不是冤家不聚头,后边七人中恰有三人姜逸尘在今儿午时刚见过,是紫夜轩的三人!
姜逸尘可是紫夜轩极大的苦主,紫夜轩已有不少能人在他剑下毙命。
只可惜紫夜轩至今也只知道那个神秘的白衣剑客,很可能便是一手捣毁地煞门的杀手夜枭,除此之外,可谓一无所知。
姜逸尘现今虽对江湖各门各派都有所了解,对于几个不安分的帮派也多几分留意,可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要单凭相貌辨识出其为何人,他自问还没有这本事。
可当流星锤、链子枪,一左一右呼啸而出,一人施展出马踏飞燕的轻功步法,飞速欺近前方的男女,扬刀蓄势后,姜逸尘已确认了三人身份——“一锤定命”汪大锤,“追魂索命”洛鸿鸣,“横刀断命”白轲!
三人正是紫夜轩里,号称“千里追命,插翅难飞”的三人组,而他们攻击的目标是身位较为靠后的女子。
流星锤和链子枪毕竟是远攻兵器,去势极快。
在姜逸尘思忖间,那女子勉强躲过了流星锤的轰击和链子枪的穿刺。
怎知流星锤和链子枪一击落空后,当即折返,两道锁链在端头重器的带动下,一道缠住女子左小臂,一道缠住其右小腿。
原来,他们本也料定女子定能闪身躲过远攻,因而,他们的攻击不过是虚晃之招,趁着女子身形不稳,以锁链限制女子身形,才是实招。
一见得逞,锁链旋即一紧,绷得笔直,彻底拉拽住了女子。
大伙儿惊呼出声,似已能料见接下来将发生的情景。
似不愿同伴担忧,女子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本已力竭的情况下,手脚也无多少气力,强自挣扎并无法挣脱那冰冷的锁链,她扑倒在地,再难动弹一步。
同在此刻,白轲飞身而至,刀芒凄凄,眼看便要当头砍下,竟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三人配合之默契,果真令猎物插翅难飞啊!姜逸尘心中暗叹。
不少人或是撇过头,或是闭上眼,他们大多是寻常百姓,再怎么爱看热闹也不愿瞧见头破血流的惨景。
女子身前的男子,在众人惊呼的同时也是注意到了身后异状,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太疾,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子遭罪。
但白轲这一刀,可休想落下!
铛!
男子急停回身,跃身而起,横刀相拦,身法之迅捷,显然绝非泛泛之辈。
双刀在空中击碰,一刀为夺人性命而来,一刀为护人周全而出,均运上了十分狠劲,不留余力。
两强相争下,谁心生怯意,谁必当重伤,乃至殒命。
因而,二人毫不退让。
一横一竖两道气劲激碰,搅乱了这方寸空间的气流。
轰!
纵使相距百步之遥,都令人觉着身边似有惊雷炸响,一时耳鸣目眩。
两股劲气水火不容,其后果只有两败俱损。
白轲向后倒飞而出,双脚着地,划出丈许长痕方才稳住身形,左手早已扶着胸前,护住心脉,以免受遭气劲冲击后,气血受阻,导致二次伤损。
而男子却是极为狼狈,跌跌撞撞地后撤数步,直至与身后女子相撞,方才止住身形。
只一刀,姜逸尘已瞧出男子功力不差,全盛状态下,一人独对“插翅难飞”三人应也不落下风。
怎奈,敌手不只是紫夜轩三人,加之这女子看来武功平平,分神照顾下,落得一身伤损。
而今,气力已乏,又强提余力与白轲硬碰硬,伤及经脉,再难以为继。
见此情景,已有不少妇女携着孩童退走,而胆子小些的男人们也不敢驻留,举步匆匆离去。
片刻间,围观群众一哄而散,仅余十之二三,当中也多为江湖人士,平民百姓寥寥。
尽管男子救得女子性命一时,可他们已然是强弩之末,狼狈不堪。
而另一边却是人多势众,虎视眈眈的七人,任谁也不看好这对男女能苟活性命。
在此当口下,若无好管闲事者挺身而出,纵然当先出手的紫夜轩三人一时无法出招,另四人随便出来一人,此二人之命,定当就此休矣。
噹啷!
似在印证着众人的判断,男子手中的刀颓然落地。
他不是认输,也并不想放弃。
只是,方才激碰的气劲,竟也伤及虎口,虎口迸裂,血涌而出,顷刻间已打湿了地面。
右手似是失去知觉般,再难把握住手中的刀。
一时失血过多,男子有些目眩神迷,身形摇曳。
“桐哥!——”女子凄然惨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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