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龄离去之后,张延龄坐在后宅里想着张鹤龄说的那件婚事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好笑。原来自己跟定国公府还有这么一段事情,可真是有些意外。也不知那位定国公府的徐晚意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张延龄念念不忘。不过,以之前为了翠屏楼那个红倌儿便能大打出手的情形来看,之前的张延龄的眼光怕是不怎么样。
进一步想到自己身边的几名丫鬟,杏儿桃儿葡萄儿这些丫鬟其实姿色都还不错。那位仁兄既然都能为了翠屏楼的庸脂俗粉而疯狂,府中这些丫鬟怕是一个也逃不脱他的魔爪吧?不过看起来却又不像,杏儿桃儿她们晚上也没说往自己床上爬,对自己也是恭恭敬敬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关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这位建昌候之前喜欢的就是翠屏楼里的那种货色,对其他女子无感也未可知。但若这么一来,定国公府的徐晚意怕也是歪瓜裂枣一枚了。
想了一会这件事,张延龄又想起了谈如青来。谈如青那优雅美好的形象其实早已在心中挥之不去,一颦一笑都让人颇为回味。
“就算娶妻,起码也要娶个和谈如青差不多的吧。可惜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己声名狼藉,谈如青定不肯接受自己。死皮赖脸的缠着,那跟无赖何异?但若就这么错过,心中却又倍感遗憾。这么美好的女子,若能终生厮守,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或许自己该想个办法促成此事才成。那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呢。”
张延龄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不一会酒意上涌,躺在凉塌上呼呼大睡了过去。
……
其后数日,张延龄带着马全黄四等人进行了一番大采购。筑坝要用的各种工具,各种物资,但凡不能就地取材的便都需要购买。光是装泥沙的草袋便需要几万条。另外,完全的土堤坝也是不成的,需要在西山石场拉来大批的青石增加强度,还需大量原木和部分铁条捆扎作为筋骨。
虽然张延龄认为,这种规模的堤坝其实并不需要这么严谨,因为蓄水量并不太多,土石堤坝完全可以扛得住。但是这毕竟是个水库的堤坝,若强度不够造成溃坝的话,还是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水利工程都是百年大计,张延龄倒是没指望能百年无虞,但起码也得有基本的安全保证才成。
有银子,什么事都好办。马全黄四等人办事的效率还是不错的,采购物资联系西山石矿送货,和庄园的赵老吉等人沟通准备,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七月初四,马全从庄园回来,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其一,历时数日的除虫行动圆满结束。本来张延龄只计划让他们除虫三天便差不多了,但百姓们进行了五天,第三天和其实抓到的害虫已经很少了。或许是恨极了这些害虫,佃户们还是不依不饶的又抓了两晚。现在的秧田里,稻飞虱的数量已经屈指可数。因为正值这一代稻飞虱的产卵时期,稻飞虱被大量诱杀之后,秧苗叶茎下的虫卵也很少,几乎可以断定不会造成下一步的爆发了。
第二件事便是,张老吉统计好了几日后开工造坝的名单。原本张延龄认为,西山庄园能有个一百多人正常参与造坝便很好了,但张老吉的名单里足有近三百人。除了两百多名壮年男子,还有四十多名壮年妇人。这么多人力,张延龄放心了。就算百姓们自家田里需要劳力,每天未必能全部上工,但只要有三分之二的人手参与造坝,那进度也必是极快的。
“侯爷,材料和物资人力基本已经就位,西山采石场的李掌柜说,他每天拉五十车石头去咱们庄园。照这个进度,到了最终铸坝合流的时候,石头也够了。那老铁匠请我向侯爷问一声,能不能提前开工。他想初八便开始动工。”马全征询着张延龄的意见。
张延龄点头道:“也好,你回去告诉他,若是全部准备完毕了,便无需多耗时间了。叫他分派好人力,初八我亲自去一趟准备开工。马全,你也将物资工具调配好,天气这么热,要准备些防暑降温的药物。请几个厨子做饭。工地山坡上要搭建休息喝水的工棚什么的。总之,一切都要考虑周到。咱们花了这么多银子做这件事,可别搞得乱糟糟的。”
马全连声答应着,心想:侯爷居然考虑的这么仔细,这些事自己和赵铁匠都合计过,没想到侯爷也都考虑到了。
七月初八清晨,城门一开,张延龄带着府中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水坝的开工仪式,自然要隆重些。原本张延龄只想和马全黄四一起去,但想了想,得让场面隆重些,便让府中男仆和三名护院一起跟着去,提前一天准备了些彩旗锣鼓家伙什,准备开工的时候弄的热闹些。
一路快马加鞭,辰时过半便已经抵达了西山庄园赵家庄。村里的男女老少们却已经等了许久了。知道今日是开工修水库的大日子,庄园佃户人家的男女老少都起了个大早,准备去现场瞧热闹。
和赵铁匠等人再次见面,他们已然没有了初见面时的拘谨,一个个都很热情。得知东家到了,百姓们也都纷纷聚拢在庄园庭院门口,一时间男女老少六七百人,场面沸然。
“老铁匠,一切都准备好了么?”张延龄为眼前场面所感染,心情愉悦的笑着问道。
“东家,大伙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呢。时候不早了,今日已然分派了任务,不能耽搁呢。”赵老吉拱手道。
“哈哈哈,看来是我耽误了大家伙了。那还等什么,走吧。”张延龄笑道。
“走着,走着。”人群纷纷叫嚷着,浩浩荡荡出赵家庄往西北方向野狗岭下的河湾行去。
抵达野狗岭下方河湾之处,这里已经是预先做了整饬。山坡上方的坡地上搭起了一长溜的草棚,那是煮饭和歇息河水的地方。地面上用白灰标了白线,写着一些硕大的数字,那应该是分片到各个组的土方活计。在大河旁边的荒地上,一道宽约两丈的标出来的白线区域正是张延龄划定的要先挖出来的全新水流的通道。这道通道便是水坝工程的起点。首先得挖通这条新河道,让大河转向,让水流能够从新河道流下去,然后便可以挖掘河道左近和山边的划定区域,而不至于受水流的困扰了。
“马全,插上彩旗,鞭炮锣鼓家伙准备起来。杏儿和桃儿将彩带拉起来。”张延龄一叠声的吩咐道。
马全等人立刻开始行动起来。做好的几十面彩旗用竹竿绑好很快便插在周围的地面上。顿时场面便显得不同了,四处彩旗飘扬,有那么点工地大会战的意思了。
赵老吉等人簇拥着张延龄来到新河道动土的位置,这里居然设了个香案,摆着些果品,一只大公鸡在香案下的笼子里扑腾着。
“这是作甚?”张延龄问道。
“请东家斩杀公鸡,淋血于地,祭拜河神山神土地。咱们这是大工程,民间有规矩,但凡这种翻山动土的大工程,都是需要祭拜本地神灵的。听老一辈说,开河修桥筑坝这种大工程是要先拿牲畜的血祭的,不然的话,便会有人丢了性命,最好也会有血光之虞。”赵老吉解释道。
张延龄呵呵笑了起来道:“哪有这说话?我可不信。”
赵老吉忙道:“可莫要乱说话啊东家,举头三尺有神明,宁信其有莫信其无。阿秀,把那公鸡捉来,得由东家一刀剁了它的头上供。”
阿秀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弯腰将那公鸡抓在手里,公鸡挣扎乱叫,突然一泡鸡屎喷了出来,喷了阿秀一手。阿秀惊叫着将公鸡扔了出去,那公鸡一蹦一跳扑腾着翅膀钻到草丛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众人发出震天的大笑声,阿秀皱着鼻子,手在地上的泥草里乱擦,气的脸上通红。赵老吉又是好笑又是生气,公鸡跑了,杀鸡放血祭拜土地山神河神可就没法进行了。于是大声叫人回村再捉一只大公鸡送来。
张延龄摆手笑道:“罢了,不必较真了吧,公鸡跑了那是天意啊,它命不该绝啊。咱们上个香祭拜一下便成了。”
见张延龄这么说,赵老吉也只得点头,于是跟着张延龄点了香火躬身拜祭,祈求顺利,心里却有些觉得不得劲。
拜祭完毕,张延龄拿起一柄铁锨走到开挖的之处,马全大声命人将锣鼓家伙敲打起来,杏儿和桃儿将一方红绸铺在地上,在锣鼓声中,张延龄一锹铲下,红绸硬声而断,张延龄一扬手,一篷泥土飞了出来。周围鞭炮齐鸣,掌声雷动,这便算是挖了第一锹土,正式动工了。
张老吉大声叫道:“老少爷们,干起来啊。”
欢呼声中,数百百姓快步涌来,一时间铁锹铁镐飞舞,泥土尘土飞扬,百姓们干得热火朝天。
张延龄挖了十几下,赵老吉在旁劝他去旁边歇息,张延龄也不过是象征意义的干活,于是停了手缓步往山坡上的草棚里去。他想交代一下赵老吉一些事情,比如百姓的防暑问题,伙食问题,晚间工地上材料的看管,工时的记录等一些事情,做到事无巨细。
正当张延龄和赵老吉在山坡上的棚子里说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间,山坡下的工地上传来了大声的吵闹之声。虽然相隔很远,但是那争吵之声却听得清清楚楚。
张延龄和赵老吉忙站起身来朝着山下张望,只见工地上,一群人扭打在一起,似乎已经开始打架了。张延龄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才刚刚开工没有半个时辰,工地上的佃农便开始吵闹打架了,可真是一盘散沙。
赵老吉连忙道:“东家稍坐,我去瞧瞧。”
张延龄皱眉道:“一起去看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别打伤了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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