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位于皇宫东南,乃大明朝太子居住之所,民间谓之东宫。
十年前,大明太子朱厚照便从这文华殿之中走出来,登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可惜朱厚照没有儿子,他的皇位无人继承,这文华殿东宫,也闲置了十年,才在不久之前迎来了他新的主人。
夕阳西下,东宫特有的绿色的琉璃瓦屋顶在秋天的夕阳下反射着朦胧的绿色的光芒。像是屋顶上长了一片大草原。
夕阳逐渐下落,高大的殿宇的阴影逐渐将整个文华殿及其附属院落全部遮挡。整个文华殿显得有些阴森起来。
朱厚熜站在文华殿东侧的二层露台的阴影中,目光迷茫的看着被阴影吞噬的院落和殿宇。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大起大落,现在的朱厚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朱厚熜对自己是有绝对的信心的。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应付他的父亲兴王说的那些状况。朱厚熜认为,以他的智慧,是足以应付一切的。
他甚至进行了一次牛刀小试的验证,在良乡,他故意找了点麻烦,来逼迫朝廷同意他将父母接到京城居住的要求。他要证明自己的智慧是可以很好的拿捏分寸,将杨廷和这些人掌控在鼓掌之中的。
事实证明,一切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妥协了,自己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为此朱厚熜心中得意无比。
从这件事的博弈之中,朱厚熜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驾驭群臣。完全可以和他们在博弈之中取得上风。现在尚且如此,将来自己登基之后,地位稳固之后,他们便更加不是自己的对手了。
然而,此时此刻,朱厚熜才意识到自己在良乡的那三天的耽搁是多么愚蠢。
因为在良乡耽搁了时间,所以登基时间推迟了。因为推迟了时间,所以被张延龄赶回了京城。因为张延龄赶回来了,所以自己的登基大典被他硬生生的叫停了。
这种感觉让朱厚熜难受之极。上午发生的一切,直到此刻还一幕幕的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就像是正努力的往宝座上爬,屁股已经挨到了宝座了,结果被人一脚给踹下去了。这种感觉无奈又屈辱。
虽然在天地坛的时候,他尽量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在回到文华殿之后,他已经躲在卧房之中大哭了一场。他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咬牙切齿的咒骂张延龄,发誓要将他碎尸万段。同时也咒骂自己太愚蠢,为何当日要在良乡逗留三日。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实在太可笑了。左右局面的不是那些小伎俩,而是真正的实力。那个张延龄,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粗暴的叫停了神圣的登基大典,所有人,包括杨廷和都没有办法。这便是实力。
中午的时候,太后召见了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说要他稍安勿躁,事情会得到解决。无论如何,他还是朝廷议定的皇上的人选。所以要他不要沮丧,待朝臣们和张延龄议定而决。
这多少让朱厚熜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太后既然这么说,起码目前自己还不必打道回府,梦还没有彻底的破灭。朱厚熜回来之后便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保持冷静,表现的无所畏惧和满不在乎。虽然于事无补,但起码自己不能被人小瞧了。
朱厚熜满腹惆怅和郁闷的站在殿宇东侧的平台上,看着日光渐没,暮色渐起,心中阴郁无比。
就在这时,朱厚熜看到通向文华门的青石大道上,几个人影正缓缓而来。朱厚熜眼神甚好,他认出了那是大明首辅杨廷和以及其他几名官员。
朱厚熜的眼睛一亮,忙转身吩咐道:“吕芳,快侍奉更衣,命人准备茶水。”
身旁一名中年太监连声答应着。此人便是从兴王府跟来京城侍奉朱厚熜的贴身太监吕芳。兴王府的首领太监。
文华殿东偏殿中,杨廷和费宏以及兵部尚书曹元三人向着满脸严肃的正襟危坐的朱厚熜匍匐行礼。
“臣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杨廷和等人高声道。
朱厚熜心中舒服了许多,毕竟杨廷和他们也还是认自己这个没登基的皇上的。虽然听起来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觉,但终究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杨首辅,费大学士,曹尚书,快快请起,快快免礼。你们不必行此大礼,我还没有登基,还不是皇上。你们这样很不好。”朱厚熜叫道。
杨廷和等人谢恩起身,杨廷和面露微笑道:“皇上何必如此,太后应该已经召见了皇上,表明了态度。皇上又何必赌气说这样的话?今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太后和臣等所希望看到的,皇上当明白这一点才是。在我等面前,不要说这些赌气的话。”
朱厚熜叹了口气道:“我不是针对你们,我只是心中郁闷罢了。三位大人联袂前来,应该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说,还请明言。”
杨廷和点头道:“皇上说的没错,我们三人来见皇上,确实有重要的事情上奏。第一件事便是,我等已经接到了太后懿旨。太后懿旨宣布,明日辰时,于奉天殿举行特别朝会,共同决议皇上登基等重大事宜。”
朱厚熜一惊,脱口问道:“那……张延龄参加么?”
杨廷和一笑道:“他当然要参加。这朝会便是要和他协调皇上登基事宜的,他当然要参加。否则,这朝会召开有何意义?”
朱厚熜吁了口气道:“那么……他会同意我登基么?”
杨廷和呵呵一笑,沉声道:“问得好。他会同意么?呵呵呵。”
朱厚熜皱着眉头看着杨廷和道:“杨首辅笑什么?我这话问的很可笑么?”
费宏沉声道:“皇上这话问的不光可笑,而且显得幼稚之极。这还用问么?他若同意皇上登基,今日又何必阻挠叫停登基大典?皇上却来问他愿不愿意?”
朱厚熜脸上一红,暗骂自己糊涂。是啊,那张延龄若是同意自己登基,今日怎会阻挠大典?
“若是如此,这朝会的召开有何意义?岂不是不欢而散?”朱厚熜沉声道。
杨廷和呵呵一笑道:“是啊。这朝会确实没有必要召开。但是许多事就是这样,你明知道不必去做,却最终还是要去做,哪怕徒劳无功也要做。因为很简单,你不做,便不符合规矩。你做了,合规矩了,下一步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推进了。有时候,规矩是很重要的。没有规矩,便没有方圆。没有规矩,便会乱了套。就好像我们不召开这次朝会,便不能进一步的采取强力手段来控制局势。皇上明白这个道理么?”
朱厚熜没听明白杨廷和的这番看似啰嗦的没营养的话,皱眉发愣。
杨廷和沉声道:“皇上,臣想问一句。如果张延龄坚决不同意您继承大统,皇上该怎么办?”
朱厚熜被这突如其来为拷问问的没有准备,结结巴巴红着脸道:“他若不同意……我……我便回安陆去,回兴王府去。这皇帝,又不是我要来做的。我可……我可不稀罕。”
杨廷和三人面露笑意。杨廷和叹道:“皇上如果真的这么想的话,臣等三人今天就不该来了。皇上自己都这般无所谓,臣子们还纠结什么?还不如和张延龄和和气气的商议一番,推举另外即位之人,也免得伤了和气。那张延龄岂是一般人物,跟他翻了脸对我们却也没有什么好处。皇上当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臣等也没有心气了。臣等这便告退。”
朱厚熜叫道:“我……我能有什么法子?他张延龄不同意的话,你们也没有办法,我更没有办法了。我不回安陆还能赖在这里不成?你们怎么能怪我?难道要我去跪着求他不成?”
杨廷和冷声道:“皇上是九五之尊,怎能去求张延龄?皇上要做的不是乞求。乞求来的东西,终归不属于你,未来也会受人所制。你是皇上,天下臣民都听你的号令。有人要行大逆不道之事,皇上该做的是下旨清除逆臣,铲除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才是。”
兵部尚书曹元沉声道:“正是,皇上要做的是下一道旨意,臣等便可奉旨清缴逆臣贼子。这才是我们今日来见皇上的用意。”
费宏也道:“是啊,今日臣等三人来见皇上,便是来请旨剿贼的。皇上虽然尚未登基,但皇上已经被视为大明之主。有贼子在朝,皇上下旨剿之,方可太平。皇上当立刻下旨,赋予我等剿贼之权。明日一旦张延龄继续骄横跋扈,臣等便奉旨剿贼。皇上可明白了?”
朱厚熜怔怔发呆,脑子里一片迷糊,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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