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岩祖上三代从军,亦是满门忠烈,温如栖信任他,才会让他关注商云止伤势,却不曾想……
天尚未明,此时并不能做什么,莲心一再请求如栖休息。
如栖直接留在了商云止的帐中。
但是当她躺那张简陋的榻上时,一闭眼,都是商云止满身是血躺在身旁,自己无力救治的场景。她几乎不敢眠,胸口似乎被巨石压住,痛得无法喘息。
军帐内,大概是被整理过,虽然不能还原,但是温如栖还是能看到曾经商云止生活的习惯。
比如习惯性的将笔筒旁边放一个空茶杯,然后放两本平日里最爱的书。抽屉的第一层,是常用重要的文件和印章。
第二层是一些不太常用的甚至是废纸,凌乱地扔在一起,如同废纸篓。
温如栖正欲合上时,却眼尖的看到了上面“陛下”两个字。
她僵硬地伸出手,慢慢展开那些信笺。
“陛下,见字如面。”后面一个小墨点,跟着的是“云止昨夜梦到了陛下,陛下携着永安,朝着云止走来,穿着常服,我们又去了京都的那个酒楼听书,走在热闹的街上,如最平常的夫妻。等云止归来时……”
他没有再继续写下去,慌乱地把纸揉合在一起,扔到了抽屉里。
等温如栖耐心地展开那些纸团,才发现上面大多是给她写的、未完的、不曾寄出的信。
透过那些并不工整的字迹,她仿佛看到那个人的犹豫、挣扎、思念和不敢再光明正大宣泄于口的爱。
温如栖缓缓地,将所有的字条一一搜集起来。
她想,等他回来,一定要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他,那时,他一定会羞得红了脸。
可她没有等到。
整整一个多月,她亲自在修罗江一带不舍昼夜地翻找,只找到几具不辨面容的尸体,因为被水泡得发胀,又被礁石枝桠磕碰,脑袋缺了一半,或是容颜尽毁。
身上的衣物,都是西琉军所穿。
温如栖拒不承认那些尸体其中有一个是商云止。然而在这些尸体不远处,她们找到了一把锃亮的宝剑。剑柄上的七星宝石,分明是商云止曾经所带佩剑。
温如栖安静地坐在沙滩上的石头上。
吴清岩和莲心等人跪一地,气氛格外压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却没人敢劝帝王节哀。
温如栖缓慢僵硬地转动手上扳指,江上吹来的风,尤其冷,在这件事情上,她显得格外固执。
许久之后,她沙哑开口,一字一顿。
“厚葬我西琉勇士!”
“继续找皇夫的下落!”
她起身,想俯身捡起那把剑,却觉天旋地转,四周山河尽数扭曲,整个人轰然倒下……
《香粉梦》这出戏,讲述的是征战沙场的丈夫没有从沙场回来,她的妻子跋涉干里,带回他的尸骨,随后殉情追随丈夫而去。
温如栖看过两次这个戏曲。
一次在塞北。
一次在皇宫。
那年,商云止看《香粉梦》时,因感动而眼眶发红,眸中的爱意浓烈地要溢出来,他问如栖。
陛下,如果有一天,云止马革裹尸疆场……
不会。她甚至没有听完那个人的问话,以为他想问是否会殉情,她直截了当地给了答案。她是帝王,怎会抛弃天下,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当时,商云止眸底黯然,却道。
那好。陛下不会难过,云止就放心了。
在此后的日日夜夜,温如栖都在想,如果那时候她回答会。
她的皇夫,会不会回来。
安泰五年春正月。
西琉帝王屠尽西单皇族并死士,旧明安王府的温英勾结达旦,害死西琉兵士无数,灭九族。一时血流成河,朝廷之上,无一人敢劝帝王手下留情。
镇国将军的位置,一日空着,帝王一日不得休。
安泰五年秋。
西琉女帝温如栖御驾亲征,讨伐达旦。
历时一年半,达旦灭。
已经投降的达旦皇族尽皆斩首,无一幸免。
这是武帝传奇一生中最有争议的点。
有人说,武帝温如栖在位时期,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兴修水利,造福万民。又开疆拓土,将邻国西单与达旦纳入西琉版图,功不可没。
有人说,武帝温如栖穷兵黩武,性情多变,琢磨不透,收西单与达旦,却诛贵族,杀皇族,杀戮过重。
但西琉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帝王之怒,雄兵干里,流血漂橹,是因为举国不敢再提的名字。
皇夫商云止。
他征战凯旋,却未平安归来。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他已经殉国,可无人敢明说。
……
……
安泰七年秋,这是商云止“殉国”的第三年。
凤莱洲下的小县城文阳县三水村,这个村子一如既往地闭塞而安静。
西琉踏平达旦一年后,它们村子里才知道这一振奋的消息。
张婶儿去了趟县城儿子那里,又听到一个消息,回来就跟村里的人分享。
“听说那个县城里那个袁家的人,又要回来了。哎哟喂,那个阵仗大得哟,那官老爷都赶着去迎接呢。”
旁边的桂婶磕着瓜子疑惑地问:“袁家?哪个袁家?”
李姨用手肘拐了拐桂婶,“还能有哪个袁家,就是女儿在京城里当大官儿那个,听说已经是什么大理寺卿还是什么的,皇上面前的红人呢。几年前把她爹娘接到京里去了,你没听说?”
桂婶点点头,“听说了,怎么又要回来了?京城里,多大啊,那还不好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
桂婶看了看天色,突然一拍手,“看看我这记性,说好了要去给翠儿那里送草药去的,差点就忘记了。”
张婶儿一把拉住桂婶,挤眉弄眼,“翠儿那个男人又生病了?”
“哪有,是翠儿这几天一直说头晕,让我给她几株草药试一试。”
李姨瘪嘴,语气里颇有些不满:“要说这个翠儿也是的,几年前带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非要养着,腿都瘸了,又不能干农活儿,田里的谷子熟了都不能收的,一个拖油瓶,我劝了好几次。你说她表哥也一直想娶她,她非要喜欢一个瘸子,倔得跟头牛,气死我了。要不是她爹前两年死了,估计得打死她。”
张婶儿笑眯眯,意有所指:“她那表哥,是真想娶她?怕是想要她家的田产吧。再说男人长得俊呐。”
“一家人能害他不成。那个男人俊个屁,那么长的伤疤看不见啊。”
【作者题外话】:这两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所以更新有点少,明天恢复吧~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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