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杨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惊的目瞪口呆。
陈家纨绔不愧有‘三魔王’的绰号,竟敢在‘武陵侯’面前讲出这样的话来?
如此忤逆,乱棍打死他有问题吗?
问题人家不是杨家人,姓陈啊,杨家还真管不到人家头上去。
再说了,‘诛邪’赠送一事有不可告人的隐因,武陵侯自己都握不住了,被这一顿质问,问的老脸红涨,竟无言以驳。
“了空,叫人进来,护送我母亲回府。”
陈道玄很清楚母亲若是醒转,那会非常尴尬的,她的儿子站在杨家大堂上驳斥她的父亲,这这这这叫她情何以堪?何颜以对父尊?
堂外,闻声赶至的杨府护卫更多了,黑压压有几十号人,一个个拔刀执刃,要对堂口门两个‘獬卫’出手……
了空应诺,招手置于唇间,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忽哨。
哨声居然裂石穿云,有直入九霄之势。
下一刻,杨府各个屋顶上出现了数十位黑衣僧人,一个个飞檐走壁凌空蹈虚,几乎就是从天而降。
因为堂门大开着,堂内诸人都看到了这些黑衣僧人的出现。
他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这这是……什么人啊都?
唯独‘武陵侯’面色更为阴沉。
怎么会是‘神禅寺’的僧人站在此子背后?
哦哦……刚刚那个‘獬卫’称他为‘小师叔祖’?这是……什么辈份啊?从何算起?
这三魔王竟是‘神禅寺’传人?
难怪圣上对他如此信重。
庭院中,黑人僧众大约有三十五六个,都未见他们如何出手,杨府那些所谓的精锐护卫一个个东倒西歪如同喝醉了一般睡了一地。
只闻哧哧破风之声赞不绝耳,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武陵侯脸色更变,沉声道:“神禅寺‘弹指神通’?”
弹指神通,隔空制穴。
这手段……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抗的,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几位这样的‘弹指神通’强者,真是骇人听闻啊。
这就难怪陈家小儿敢如此嚣张。
在杨氏满门惊呆的此时,八个黑袍僧人已以鱼贯入堂。
“见过小师叔祖。”
六僧都三旬以上,一个个面容冰冷,宛如石雕泥塑,唯有对着陈道玄时,脸上眼中都流露出了极为敬重的神情。
“有劳你们……”陈道玄此时早蹲下身,收了金牌的后右手把晕厥的母亲挽在怀里,眼里明显有心疼神色。
但让僧人们这样把母亲弄走也是不妥的,他回头望向姨母杨真。
“烦劳幺姨母抱我母亲上轿,护她回府。”
“……”
杨真也看出陈道玄的顾虑,过来搭把手,更轻声道:“你不走?”
“姨母你抱我母亲上轿先走,我随后便来……”
“……”
杨真未再说什么,双手一抄就将二姐姐横抱起来,“父亲,我送二姐姐回府……”
“……”
武陵侯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此时,陈道玄也起了身,对八僧吩咐,“你们八个护送我母亲回府后便守在府中,若有宵小匪贼入府,无需请令,杀无赦!”
“谨奉小师叔祖圣令。”
八僧轰然应诺,护持着杨真出堂而去。
杨真感觉怀里二姐姐身子崩紧,低头一扫,她溢出清泪,原来二姐姐是装晕,也是,她不装晕厥又能如何呢?
送走了母亲,陈道玄又松出一口气来,似乎顾虑更少了一些。
“外祖父,‘诛邪’我收下了……”
陈道玄旧事重提,他又道:“我陈家与杨氏的恩恩怨怨,至此一笔勾消,别以为赠此宝刃给我就要我陈氏感恩戴德,甚至替你杨氏去死,我陈鸿吉不蠢不愣,今儿当着杨氏满门我给外祖父一句话,办不到。”
话罢,陈道玄转身就要走。
“你这腌臜小儿,仗着神禅寺撑你腰子,就当能为所欲为?把杨府搅了个地覆天翻,你这是要走了?”
武陵侯阴沉沉的开口质问。
他压根不接‘诛邪’那个话茬儿子。
陈道玄回过身,居然一声轻笑道:“外祖父还要留我吃顿饭?”
这么多年来,陈道玄还是头一个敢对‘武陵侯’如此嘲讽之人,他又道:“我看还是算了,都这般了,再留下来吃饭,我倒没什么,就怕你们对着满桌子菜寻不见胃口……”
他抬腿就走,但至堂门口时,又停下步转回了身。
陈道玄这一停一转,把满堂杨氏人搞的心头慌慌,这三魔王还要怎么样啊?
只有祈仲林、祈月茹父女俩目中闪现异彩,此子,当真与众不同。
就见他目光掠过堂上武陵侯及老太太,抱拳微微一拱,眼却锁定了老太太对她道:“老太太,今儿这些腌臜事都是男人们的,跟后宅不相干的,您老该吃吃、该喝喝、该摸骨牌继续摸,甭为了这点子腌臜小事气坏身子,子子孙孙贤愚不肖,家家如是,各人的命都是他们自己性格限定的,您操的心多了没用,须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您是我母亲的母亲,肯定在我心里头占个位置,至于说对我好不好的,只要不是要我这条命,我都得忍着您老……”
这话,又是在嘲讽‘武陵侯’了。
可偏偏这番话击中了老太太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眼眸微红。
就听陈道玄又道:“老太太,外孙儿我今儿个火气旺,没可能再同外祖父好好说话了……您看,是不是让大姨父去劝劝我啊?”
大伙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什么叫没可能再同外祖父好好说话了?
你能当个人吗?
这画风,有点令人于风中凌乱啊。
祈仲林都有点懵了,我去劝劝你?我、我、我真的能劝了你吗?
他真的怀疑自己有这种能为。
老太太也没想到,这鳖孙不当人也就罢了,还提出这么个请求?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不由望侯爷。
哪知,武陵侯居然颔首。
看到武陵侯同意,满堂的杨氏人都摸不着头脑了,咋回事?
其实,今儿这一局是武陵侯与陈道玄的对弈,他们也就是些看倌,若无武陵侯在堂上坐镇,杨氏满门哪有一个配做陈道玄的抗手?
正如三魔王自己说的,他今儿的火气太旺,他压根不是来辞行的,他就是来和武陵侯翻脸的好吗?
把老侯爷那张脸皮给剥的哟,以致武陵侯端长辈架子压他之外,再无其它的办法了,至于说动武,毕竟是亲戚,不存在的。
下面护卫仆从什么的有些冲突也做不得数。
真要动了武,有神禅寺一堆‘罗汉’压场,武陵侯必然是完败。
这又不是大军野战,你又调不来一万营军,就说武陵侯本人有万夫不挡之勇,可他毕竟七旬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何况一堆僧众都会弹指神通,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胜算。
真要和外孙大打出手,那就是今年帝京承天府最大的笑话。
最后,祈仲林和闺女祈月茹父女两个跟着陈道玄一起离开了杨府。
吃饭?闹成这样了,哪个还有心思吃饭?
要说还有一个能吃下饭的,那肯定是‘三魔王’陈道玄。
……
杨府闹腾的一地鸡毛,阖府上下情绪低落到了极致。
中进后堂屋里,只有老侯爷和老夫人两个。
“经那忤逆子这番一闹,跟二丫头家真就……臭了?”老太太心里毕竟还是挂着二丫头杨秀的,她摊上三魔王这混帐儿子也够她受的。
哪知武陵侯却一笑,“夫人呐,以后二丫头秀儿怕是最好活的,那忤逆子表面上嚣张跋扈不顾念亲情,可他三两番在众人面前跪母,可见其心纯孝,只是,能叫他孝的人怕也只有他的父母吧?别人啊,对他好可能还好些,但凡对他不好或阴谋算计,什么舅舅之类根本没放在他眼里,他一句话就表了态,敬贤敬仁,不敬蠢愚,今儿把我这张老脸给揭的那个惨啊,但又须承认,这小儿真是个奇才。”
居然没在武陵侯脸上看到有多怒,反而很欣慰的样子。
老太太都感觉不好了,“侯爷,你是,气糊涂了吗?”
“呵呵……”
武陵侯拍了拍老伴儿的手,“到了我这岁数,哪来那么多气?做给那些不成器的东西看的……他们加一块都不及陈家那个小鳖孙聪明,咱们秀儿以后有得福亨呢,你也看出来了吧?那小鳖孙,不会顾念什么亲情的,但只要他母亲开口,他必然会顾及慈颜,其实当初我把诛邪给他也没想那么多,但宫中那位的态度让我惊觉,此事不妥,但也迟了,你二女婿陈叔平精明的很,也必和那小鳖孙是同样的想法……”
“那侯爷当初赠诛邪之意是……”
原来老太太也摸不准丈夫的深意。
武陵侯微叹一声,道:“那夜大雪,他被送进东山大营,我一眼便感觉到此子的变化,他居然能看懂皇帝让他老子在家待罪的目的,同我进言给皇帝一个表态,就凭这份才情,比我们那些子孙强太多了,杨氏但凡一个有撑起门楣的,我又何必送诛邪换人家以后看顾一二?”
啊?
你送诛邪给那小鳖孙,是让他以后看顾杨氏一二?
武陵侯杨府不堪至这种地步了吗?
“夫人呐,你别不信,那小鳖孙有一句话说对了,我百年之后,武陵侯杨府真的很难撑过五年,四公诸侯等武勋豪门一起出手,杨氏一门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
老太太彻底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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