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鼎源分号。
一大早就为了一笔巨大的‘买卖’,却把分号愁的冒了一头大汗。
来的客人居然要兑银300万两。
这简直能吓死人。
可是,人家拿来的‘鼎源银票’宝钞是没有问题的。
这么大巨量的现银,孟州鼎源分号根本不可能凑出来,平时他们连50万现银也不会常备的,概因这年头儿根本就没有如此巨量兑换现银的绅商豪客。
而真有这么做的,那必然就是来给鼎源添堵的吧?
分号掌柜的刘宝云都懵了,300万现银?这去哪提啊?真要集齐了怎么也要半月二十天甚至更久,还得去从其它分号筹调运转过来,耗时耗力还可能在运送中被劫。
按照陆上运力马车来计,还是拉七八百斤的大马车,运300万银都要300驾大马车,按千两银70斤算,300万两是21万斤。
这种庞大的规模,没五千以上正规官军护送,都不知要便宜哪伙草头王呢。
本朝银绽最大块就是50两的,重达3斤半左右,两大绽就是7斤,谁出门怀里揣7斤重的东西?衣袍都坠歪了好吗?那等于给怀里放了一块半砖头。
在没有银票宝钞的情况下,带十两纹银出门还行,多了那是真不方便。
之所以在本朝‘银票宝钞’有了市场,就是因为太不方便,带千两纹银上路的,等于扛70斤的重物,就问你能扛多久?能走多远?
刘宝云愣怔望着要兑银的这位,很气派的说,锦袍束带的,一看就非普通人。
“敢问尊驾是……”
“休要聒噪,兑银便是,没有吗?”
人,自然是刘三坤所扮,带着他来的是十多个彪形悍猛的汉子,这还只是明面上,暗中还有‘獬卫’跟着呢,即使来试路也须做好防备,免的有些人想下黑手。
“尊客,300万,本号是真的兑不出来啊。”
“放狗屁,你鼎源银号票子宝钞你们不认吗?”
“认是认的,可是本号真没那么多现银,如今这世道,谁还大量用现银?不都是大的用宝钞、碎的用铜钱吗?用现银的也有,但真是极少啊……”
“这个不劳你操心,我家爷就喜欢看着银子堆成山,不成啊?”
“成是成,只是小号没那些现银。”
刘宝云都快哭了,这种要兑银300万的绝对有来头儿,还不能得罪,只能慢慢同他讲道理,实在讲不通再说。
“那你能兑银多少出来?”
“这个……小的瞅一眼帐目……”刘宝云就在柜内翻了翻帐册,半晌才道:“本号眼下现银撑死不过三万之数。”
“才三万?”
刘三坤都懵了,破口大骂起来,“放你娘个狗屁,鼎源偌大的名声,孟州分号才三万现银?你是不是欺老子什么都不懂啊?三大银号在各州的大分号,若没有50万现银备着,如何应对兑银风潮?再说,朝廷户部也有一定之规,各银号不足50万现银储备安敢开号做放贷生意?感情你们这些宝钞银票都是废纸吗?”
他这大声和嚷嚷,可把刘掌柜的给吓坏了,有些来银号办贷银的普通人都脸色再变呢,什么?宝钞成废纸了?哎哟,那可不得了,得赶紧回去把宝钞拿来换现银。
常言道,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世道一乱最值钱的就是金银珠宝,什么宝钞银票之类的,朝廷真要下一道旨,说户部不再认可三大银号的宝钞银票了,那顷刻间就是一场天灾巨祸。
当然,朝廷不敢下这道旨意,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最终收益的是三大银号幕后的东家们,废了银票宝钞他们又没损失,他们家里银子都堆成山了啊。
“尊客莫恼,莫恼啊,里面说话,里面说话……”
刘宝云赶紧就请刘三坤进内间去,再嚷嚷下去真要坏事了。
就这,里里外外就有不少人听到这话扭头跑了,不知道是不是回家取宝钞了?
“尊客,300万银于本号来说真也不算大钱,只是一时难以筹集过来,虽说总号就在唐州离的不远,但要运来300万银也需一月功夫啊,尊客真的要兑银300万?不是戏耍本号的吧?”
“老子吃饱撑的来耍你这个死胖子?勾栏里水灵妞儿多着去了,耍哪个不好?休再聒噪,你要做不得主,就换个能做主的来谈……”
“是是是。”
刘宝云也不是做不了主,关键是300万的主他真做不了,只到底只是柜上做主的,分号真正掌总的不可能坐在前边柜上做这些腌臜营生。
“伙计,快给尊客上茶,我去后堂请大掌柜的来……”刘宝云抹着一脑门子汗慌忙往后边去了。
须臾,就来了一位四旬左右员外打扮的富绅男子,有几分雍贵之气,四方大脸上红光满面的,颌下蓄着短髯,一身团花锦袍,足蹬高腰棉靴,拇指上还套着玉扳指的。
“在下孟州刘靖,见过这位尊客,敢问尊姓大名?”
此人在刘宝云陪同下出现,入来居然客客气气先给刘三坤见礼。
兑银300万的豪客,他自坐镇孟州十余年来还是首闻首见,心下吃惊非小,哪里敢怠慢了这位?刘宝云也说了,来人极有气势,怕是后面有大靠,兴许就是来寻咱们鼎源孟州分号麻烦的。
很明显,这真是一桩大麻烦,这事一但嚷嚷开,孟州必定出现兑银风潮,甚至会波及到另两家大银号‘庆记’与‘广茂’。
这位刘靖也不一般,他是孟州豪族之一刘氏当代族长,家财殷实丰厚,刘氏更是百年豪族,底蕴确实不小,鼎源到孟州发展分号肯定就绕不过孟州的豪族名门,刘氏就成了‘鼎源’在孟州最大的合作者,双方划定几成分润,本金几何,‘鼎源’在孟州得到象刘氏这样的豪族支持,才得已迅速铺开‘鼎源银票’宝钞的利贷生意,刘靖也就成了鼎源在孟州分号的大掌柜的。
其实,不用去唐州总号,刘氏要是拿不出300万现银,都有负其豪族之名,何况长年收银出纸,积攒都数十年了,怕是刘氏庄子上银子都能堆成了山吧?
但兑银这桩事对于做银号的他们来说太敏感,银票宝钞一但不稳,是世道要乱的一个先兆,这还只是其一,其二是有人看出私营银票之大弊利害了吗?满朝衮衮诸公也不都是酒囊饭袋,问题是还有三大银号没喂饱的存在吗?
要有,那也必是‘新贵’,绝不可能是老人。
刘靖心念电转,暗自琢磨思忖着这些,嘴上十分客套的套尊客的话。
“敞人亦姓刘,名三坤、字光才。”
“未知尊客在哪里发财?”
“‘青天司’。”
你问,我就告诉你。
青天司?
刘靖脸色顿时就变了,入孟州的钦差使臣不就是‘青天司’的镇抚使陈道玄吗?
不过,此人进孟州已有多日,却一直十分低调,亦不公然露面,很多人在猜测他要做什么呢?
不想,镇抚使的第一刀斩向了‘鼎源孟州分号’。
这也难怪刘靖脸色大变呢,说起来他们老刘氏在孟州那绝对是豪强之一,比什么孟州四杰亦不逊色,论财力比他们只强不弱,但青州发生的事刘氏也清楚的,镇抚使以雷霆手段就灭了青州三大匪之一的‘豹突涧寨’,那还是京城罗太后做靠山的啊,可灭就灭了,还一把火烧了干净,二罗人头都被拿去筑了京观,杀一儆百啊。
还有人说青州另二匪‘义贤庄’的玉虎侯周昆和狐丘岭智狐都被青天司整合了。
至于是真的假的,外界自然没人知道,总不能跑去二匪那里头号吧?你就算问人家也未必告诉你个实话。
总之,这个钦使陈道玄绝非易惹之辈。
在孟州不知多少豪族名门心头忐忑着,刘靖想不到人家先找上了他的鼎源分号。
他心里很是咯噔了一下。
“刘、刘大人,这几日未曾去拜望钦差使臣陈镇抚使大人,实乃刘某之错,还望大人美言一二,午前,刘靖必望州衙去递去拜贴,就兑银之事,亲自给镇抚使陈大人一个交代,不知尊意若何?”
“……”
刘三坤浓眉一挑,人站了起来,“鼎源在孟州的分号,你说了能算?”
“能算,能算。”
“那好,某便给你个面子,走!”
刘三坤一抬手,多话不讲,领着他的人便离开了。
来的快,去的也快。
刘靖赶忙吩咐刘宝云,“还不去柜前支应着?若平百来兑银,尽数满足,更发话出去,无现银之虞,他们有多少只管来兑,先平了这波小小风波,只要安抚住那位镇抚使就无虞矣。”
“是,东家,小的这就去。”
打发了刘宝云,刘靖也不敢在银号后堂坐着了,直接备轿回刘府,和老爷子商议此事,这是个大事啊,一个应付不当,就怕孟州刘氏危矣。
他匆匆赶回刘府,直奔中堂去见家中老爷子。
刘云是这代孟州刘氏族长,但他并非长子,胞兄有点腌臜,酒囊饭袋一个,老爷子发下话,保他富贵一身便罢,家族中大权给了老二刘靖执掌,而他也的确没叫老爷子失望,这十来年做真心不错。
“父亲,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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