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不管周文忠怎么用话旁敲侧击，齐立勋自始至终连头都没回，更别提张口说话。俩人就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走到物资处的铁栅栏门前才停下脚步。
周文忠最初还以为是昨天的安全局老头背地里搞的小动作。直到这一刻才猜出是张站长为了昨晚的事表示感谢，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齐立勋不开口说话，周文忠自然也得闭嘴陪着。俩人就像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站在铁栅栏旁边两侧，吸引着路过工友的目光。
“呦齐科长您今天不忙啊？”
“不忙，手上有点别的事儿。”
“用我给您帮忙吗？”
“不用。”
“那得嘞，咱回见。”
“齐科长您好。”
“你好。”
“齐科长，咱们食堂的饭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像样了。那群炊事员都把责任推到了您采购科头上。”
“呵呵…”…
齐立勋就这么一直站着回应过路工友们的各种问候。直到25分钟后，物资处的1位办事员着急忙慌喘着粗气跑过来，走到近前先是擦擦额头上一层细汗。
“齐…齐科长您有什么吩咐？”
“是你啊吴干事。”
“哎呦什么干事！您这是在骂我，刚才我正巧有事路过这里。瞅见您在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齐科长您有什么吩咐？”
吴干事的第2遍询问声，终于使得齐立勋有了动作，伸手扯扯周文忠的衣服袖子说道：“大了。”
吴干事委屈的深吸口气浑身一晃，就这点小事你至于跑过来吗？见面说一声不就行了，再不济你往办公室打个电话行啊！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物资处里的哪个爹得罪了你，感情你就是过来给别人站势力的。
“明白。哐哐哐哐…”
“来了来了！别敲了！”
吴干事握拳砸铁门，里面又传来前几天的中年妇女说话声。
“唰！”
木头小门刚打开，里面的中年妇女瞪着眼睛准备开口骂两句。一瞅外面站着的是自己领导，硬生生挤出一副尴尬笑脸。
“吴干事您有什么事儿？”
吴干事指着周文忠的衣服呵斥道：“懒死你得了！赶紧给他换身合适的工作服。”
“唉。”
中年妇女应了一声，但是依旧站着不动。
“还看什么！他身上穿的这种大号工作服，不是已经上报了损耗吗？”
“明白。”
中年妇女得到吴干事的准话，这才“噔噔噔”地往仓库里面跑去。吴干事站在齐立勋面前赔着笑脸，自己不笑不行呀。全厂上下行政岗的集体购粮本，都在齐立勋手里攥着呢，自己不赔笑就得饿肚子，搞不好还得挨“板子。”
“这套工作服绝对合适，您让他穿起来试试。”
周文忠把1套叠好的崭新工作服抖愣开，伸出胳膊比划两下，发现工作服尺码大小确实很合身。
“合适。”
“那就好那就好。齐科长您看还有什么吩咐？”
齐立勋低下头瞅瞅周文忠的黄胶鞋说道：“鞋不新。”
“明白！”
“你赶紧去把咱们新采购来的黄胶鞋拿出来！还让我说几次？傻站着不动，没一点眼力见！”
中年妇女转过身去拿黄胶鞋，嘴里小声骂道：有气冲别人使啊，我欠你的啊！
“给。新黄胶鞋都大半码，所以穿1年也不会变小，他穿上绝对合适。”
周文忠还是没有穿上脚。直接把这双黄胶鞋夹在腋下，齐立勋这时候才露出笑脸点点头。
“咱们都归后勤部管理，没必要为难人。”
“没有…齐科长您这个玩笑可是开的有些大。”
“那就这么着吧，我们先走了。”
“唉好。”
齐立勋领着周文忠原路返回至操场位置，还是不开口说话，抬手指了指澡堂方向，然后转身离开。
“再见啊齐科长。”
周文忠的这个招呼声，换来的依旧是齐立勋不搭理自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提着黄胶鞋向澡堂方向溜达走去…
这个时间的另一边。王建平双手提着1个沉甸甸的麻袋走出二粮站门店，重重的砸在自行车后座上，系好绳子防止里面的代食粉洒落出来。
“噔！呼啦呼啦…”王建平站起来踩着脚蹬子返回单位，破旧的自行车一路上除了铃铛不响，其他的哪儿都响。
王建平离老远就瞧见自家街道办的院子里，三三两两同事们聚在一起议论，地上堆着各家的粮食麻袋。
而挂靠在交道口街道办名下开办的小手工业工厂。比如胜利手套厂、胜利毛刷厂、团结木梳厂、金星写字本厂…“厂”领导们也领着职工推着板车，前来街道办讨要说法。
“王干事也买粮回来了？你的情况怎么样？”
有人帮着王建平把粮食麻袋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放在地上解开绳子，伸手往里探去，抽回手时抓起一把榆树皮粉在手指上搓了搓。
“王干事也跟咱们一样！我说他们二粮站是疯了吧！”
“你们也是一样啊？”
150人的手套厂厂长，向着板车位置招招手。职工们赶紧把板车推过来，往一旁的空地上卸麻袋。
“我们手套厂跟你们都一样，工厂集体粮本买来的全是代食粉。还有那个…那个苦了吧唧的，吃起来嘴里发麻的那个什么粉。”
“你们怎么样？”
身为副科级的毛刷厂书记，听到询问声。也学着其他厂长的动作，招招手示意把自家的板车推过来。
“随便检查随便看。大家伙全都一样，我们也是代食粉。”
“你们毛刷厂的集体粮本上，定的单位也是去二粮站买粮食？”
“对。”
“完基霸蛋了，大家都一样。”
“反正不是还有你们街道办的领导陪着嘛，我怕什么？”
“咱们街道陈书记呢？”
曹办事员冲着大家伙拍拍手说道：“陈书记马上就过来了。再…陈书记来了！”
所有人都转过身往大门口看去，40多岁的陈国章书记停下自行车。支好车架从龙头处把黑色皮包抽出来，背着手往人群里走来。
“所有人怎么都聚在这儿？你们各自厂子里的生产任务都完成了吗？”
“哎呦陈书记您可来了，现在工厂没人上班干活！您瞅瞅吧，来来来…”
“陈书记您先看看我们厂的粮食供应，全是些树皮…不是，全是些代食粉呐！”
“陈书记您还是先看我们厂的粮食吧，地上的麻袋已经解开口子方便您检查。您瞅瞅这麻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乌漆麻黑的代食粉。二粮站上个月还能搭配着给我们一些棒子面和高粱面，这个月倒好，直接全给成代食粉，那是一点儿粮食也不往里掺呐！您说说这让我们工厂全体职工，下个月可怎么过呀！”
陈国章把手中的皮包，顺手交给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挨各的检查完所有小工厂运来的粮食麻袋，面色平静的拍拍手上的树皮粉。一句话也没说，目光看向自家的同事们。最终得到的都是点头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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