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反复多次，2月份的日子还是很冷。
贾东旭擤出1条3寸青色鼻涕，顺手抹在树上。
嘴里叼着1根卷烟，和车间工友向操场上看去。
“今天为啥降红旗。”
车间工友老杨，双手插袖解释道：“卢蒙巴没了，听宣传员介绍，说是刚果那边的领导人。”
“哦…”
贾东旭踩灭烟头，一脸沉重，向这位从来没见过面的领导默哀3分钟。
“他姓卢吗？”
老杨嘶一声，沉默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
“嗐！”
贾东旭摇摇头，觉得无趣转身离开，老杨伸手进兜掏出1沓粮票紧追过去。
“这是…”
“是什么是？咱们哥俩不说那客气话。”
老杨把粮票塞到贾东旭裤兜里，扭脸就加入工友们的打菜队伍行列。
大食堂办公室。
周文忠把桌上1张大宣纸铺开。
右手持毛笔占满墨水，左手拿着工作本，上面是由张秀芳记录下的近期来家送礼人员名字。
【大食堂光荣先进榜】
王典洲、魏和平、蓝克昌、金山海……马华。
“唰唰唰…”
周文忠翻动工作本，找到养兔场那边的送礼人员名单，重新替换上1张宣纸。
【养兔场先进工作者】
谢明利、刘佩怀、马守良、朱恒……杨劲松。
“嚯！除了那8个真正干活的人，其他的全是先进工作者。”
只要钱到位，周文忠笔杆下必定有他的名字。
这年头如果敢收钱不办事，是会被人说闲话的，很影响仕途。
“咚咚咚…”
“进来！”
马华低头整理着新袖套，推门走进有些难开口。
“吃饭前静默三分钟，是组织交代下来的任务。”
“师父，我要说的不是这事。”
“讲。”
周文忠头也没抬，手握工作本在宣纸上对照是否有人员遗漏。
“刚才有总务处的人去打菜窗口找我，说想让您往上加俩名字，养兔场的胡庆忠和黄德柱。”
“知道了。”
马华向办公桌走近，小声解释道：“是康处长亲自让人交代的。”
“嗯，你把这话讲给其他人听。”
“明白。”
周文忠提笔把刚才那俩人名加上，马华吹干墨迹，捧着2张光荣榜走出办公室前去粘贴。
“咚咚咚咚…”
“进来吧。”
周文忠坐下喝口茶，眼睛看着王锁柱风风火火的走路架势。
“你又打人了？”
王锁柱脸上先是一惊，随后挑起大拇指冲向周文忠。
“这次真不是我挑事，有人欺负咱们食堂的老刘。”
“呦，那我得给你颁个奖状。”
周文忠丢过去1根烟，乐呵呵听着他解释。
“老刘姑爷打了他，这不是摆明欺负他没儿子嘛。这事我得管！”
“嗯。然后老刘肯定会说算了吧。”
“周股长您猜的真对，老刘这个没出息的货，刚才还真就是这么说。”
王锁柱掏出火柴给周文忠点上烟。
“等会儿保卫处就会来人过问，这事虽然咱占理，可我想着他姑爷毕竟被抬去医务室，所以就必须先向您打声招呼。”
周文忠勾勾手指头，右手张开，手肘架在办公桌上。
“咱俩掰个腕子，让我认识认识你有多大劲。”
“赶紧！”
王锁柱一脸不情愿，拉过来凳子坐在周文忠对面，撸开袖子露出比周文忠大2圈的手臂。
“唔…”
在王锁柱的放水下，周文忠咬着牙硬是坚持13秒，最后主动宣布投降。
“以后别乱打人，新社会不提倡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哦哦哦。您看保卫处那边怎么说？”
“没事，忙你的去吧。”
周文忠站起身松口气，握住搪瓷茶缸跟他一起走出办公室。
左脸乌青，正在向后厨人员诉说委屈的老刘，顺着脚步声看去。
“周股长，我家那女婿不通人性。医务室那边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我兜里还有点钱。”
“你们家的事我不管，我也管不着。老刘你等会向保卫员交代清楚，你那个姑爷是怎么进厂的。医务室你自己去缴费，另外写份200字的检查贴在后厨黑板上。”
“唉。”
周文忠扫一眼外场20多人，挑开门帘走出后厨工作间…
晚上下班回家的贾东旭，右手提1个粮食布兜出现在四合院门口。
“爸爸！”
“哎，今天在学校里没惹事吧？”
棒梗摇摇头，同时也把嘴角的口水丝甩飞。
贾东旭揽住棒梗脑袋，贴在自己腰窝向家中走去。
“你这是从哪弄的粮食？”
贾张氏接过粮食袋，扭头向秦淮茹看去。
“老杨今天借我25斤粮票，他们家也不容易，我又还回去10斤。”
注意到秦淮茹的眼神，贾张氏把粮袋收进柜子里解释道：“小杨是你爹年轻时候收下的徒弟，论做人和维持事，你爹比老易强的多。”
说起死去多年的老贾，贾张氏表情上显得很是骄傲。
“这年月还能借粮票，他肯定是个好人。”秦淮茹点点头，心中把这个人名记下。
“那可不！要是你爹还活着，这院里哪能轮得到易中海说话。老易照你爹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贾东旭向自己媳妇投去目光，秦淮茹红着脸低下头不敢言语。
“淮茹她怎么了？”
贾张氏问完后，抄起餐桌上的笸箩走到床边坐下。
“还是你说吧。”
“妈，淮茹她又有了。”
“有了？有了！”
贾张氏的喜悦在脸上一闪而过，随后哭丧着脸，嘴里不停嘟囔着造孽…
“真有了？”
秦淮茹蚊声应道：“嗯。”
“唉…这事闹的！你们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生下来拿什么养活？这小王八蛋真不开眼，就不能等过段日子再托生进家门。”
贾张氏气的站起身离开，贾东旭坐在刚才的位置上，把秦淮茹揽进怀里安慰起来。
半个小时后。
院里所有得过老贾照顾的住户，还有得到过贾东旭帮助的人家，全都齐聚在贾家门口。
每人手里或是1筐馒头，或是1海碗细粮，也有的人手里提着1包干菜。
在贾张氏的带领下，排着队走进屋中开始祝贺。
“秦淮茹怀孕啦。”
“哦，这和我有个屁的关系。到时候随3毛钱的白包。”
“啊？”
张秀芳放下熥透的白面馒头，对自己男人的下限又拉低一分。
“人家怀孕是喜事。”
“我知道。”
周文忠咬一口馒头，翻动报纸解释道：“秦淮茹怀的是个闺女，还没生出来贾东旭就得死。”
张秀芳眨着眼睛，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真事。贾东旭是个好人，所以好人不长命，不信你就且等着看吧。他的生命从现在开始正式进入倒计时。”
“那你怎么知道怀的是个闺女？”
“我猜的。”
周文忠合上报纸，捧起瓷碗吸溜一口玉米糊糊说道：“就像猜刘光齐一样，他们家也是个闺女吧，嘿嘿…”
“你可真有本事。”
周文忠面带贱笑，冲张秀芳挤挤眼睛说道：“我还能猜出许大茂没孩子，但是娄晓娥有孩子。”
“呵呵，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这多简单的事，许大茂不会生呗。”
周文忠突然想起什么，跑到煤炉子跟前，用火钳子夹出里面的烀土豆。
破开皮沾点酱油塞进嘴里，随后走出堂屋，把院外即将熄灭的煤球夹进炉子中。
“有肉你不吃。”
周文忠坐回餐桌说道：“成天兔子肉，我都快成兔子了，那个百货大楼的黑塔有什么消息？”
张秀芳一巴掌拍在周文忠背上呵斥道：“禹瑞芝！”
“哦，禹黑塔最近有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她从小吃什么长大的，比我还高。”
张秀芳不再同周文忠争辩绰号，喝口汤说道：“没消息，还是肉票买罐头。160克的罐头用3两肉票。”
“嚯！白挣10克的荤汤，人民群众要是不感恩戴德，我头一个不答应！”
“咚咚咚…周股长在家吧？”
周文忠撂下筷子擦擦嘴，一脚把丧彪踢开，披上大衣前去开门。
“周股长晚上好，我紧赶慢赶来的还是有点早。”
“呵呵。”
周文忠把嘴角没擦干净的馒头屑拍掉，向老刘身边看去。
打量完今年25岁的刘岚，歪着头冲前院东厢房扬扬下巴示意。
3人前后脚走进屋，刘家父女冻的直打哆嗦。
家徒四壁这4个字，在这套房里体现的淋淋尽致。
周文忠找来3块砖头丢在地上，自己竖起1块坐在上面问道：“什么事？”
老刘叹口气……花5分钟才把自己的来意讲明。
“接班很正常，我问的是，你们来找我什么事？”
老刘掏出烟，被周文忠抬手挡下。
“我这样，以后也没脸在厂里待。”
周文忠看着他脸上的淤青，点点头表示肯定。
50多岁的人被女婿当众打一顿，确实不好意思再混下去。
“叫人呐！”
刘岚捏住衣服角，向前一步开口道：“周股长您好。”
“我好不好我自己知道，最后问你一次，来找我什么事？”
老刘解释道：“我想让您跟保卫处打声招呼，把那个不是东西的放掉。”
“路是自己选的。”
“您说我能有什么招，关他两天再放走，回家还是拿大岚子撒气。”
“那就这么着。”
周文忠站起身拍拍屁股，点上烟走出堂屋撂下一句话。
刘岚目送周文忠走远，老刘又是叹口气，走出房间把两扇木门关上。
“别看人家周股长年轻，手上硬着呢。回吧。”
“唉。”
老刘捂住脸走在前面，刘岚向周文忠家门口看一眼，脚步加快跑出四合院向父亲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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