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锣鼓巷东边路口。
刚送完张秀芳回娘家返回的周文忠,和轧钢厂治丧委员会,派来的4名人员脸对脸相遇。
“周主任!”
“你好你好。”
简单握手后,周文忠收回打量眼神,4人一同向95号院走去。
“我叫贾至全,周主任您也住这一片?”
“是。我爱人肚子大,厂里分的房子爬楼梯不方便,我从小就在这里长起来的。”
“想跟您打听一人,贾东旭认识吗?”
周文忠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那您熟悉吗?”
“还行。”
“这就太好了,我想请问一下贾东旭家属都是什么脾气?”
“背后说人闲话,不太好吧。”
“周主任您也理解一下我们,得到情况后,我们也好着手开展工作。”
周文忠在四合院门口停下脚步,回身向左右两边看去。
“贾东旭家里人还行,只是农村户口的比较多。”
工会4人听到这话,心里已经有底。又一次和周文忠握握手,转而向中院里走去。
“厂里来人了!”
“东旭厂里的领导们来了!”…
贾张氏心头猛地一酸,这哪是商量赔偿金,这简直就是把儿子上称标价。
“大妈您好,我叫贾至全,剩下这3位都是咱们厂工会的同志。”
贾志全掏出手绢递给贾张氏,小声向同事们交代任务。让他们三人先把凑热闹的住户请回家,
清场之后,再把院里居住的轧钢厂工人叫过来,大家一起做通家属们的思想工作。
“大妈,论起来我和贾东旭同志500年前还是一家人呐!”
秦淮茹听到这里,一手拉扯1和孩子,梨花带雨走到贾至全面前。
“打住!新社会不兴这一套。”
工会2人赶紧上前搀扶,把秦淮茹从地上薅起来。
贾张氏见到这幕,双腿发软瘫在地上,又开始嚎丧那老一套。
“我的儿啊!你厂里来人了!东旭你可睁开眼瞅瞅吧…”
贾志全挠挠嘴角处,这种场景已经见过很多次,仰起脸,视线向院中间空地看去。
“易中海是7车间工人,同时也是贾东旭的师父。”
“刘海忠是他们家邻居,机床小组班成员。”
“许大茂是宣传部放映员…”
贾志全后撤一步,算是变相打断同事们的汇报。
短暂思考后,选择先向许大茂走过去,毕竟是搞宣传部门,有些话也比较容易张口。
“许放映员你好。”
许大茂刚浮现出巴结脸色,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和李怀德搭上话。没必要太把工会当回事,随即换成严肃表情。
“你也好。”
贾志全抽出烟给许大茂递过去,顺便让同事们看好亡人家属,等她们娘4个哭完再谈。
“这里说话听不清,咱们往前挪两步?”
许大茂点上烟,领着贾志全走向院墙根底下。
“都是一个厂里的同志,我们工会的工作你也清楚,贾东旭家属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还能是啥,要钱呗!贾东旭他妈是出了名的喜欢钱,再者说她就贾东旭1个儿子,养老送终的事怎么办?年轻时候没了男人,孙子才9岁,她又没了儿子。”
贾志全点点头,看来今天这事不好办。
许大茂咳嗽两声,呸出一口烟丝继续说道:“其实这事也简单,她要钱就给她钱,反正都是国家规定好的赔偿金,要多了没有!钱给了之后,至于别的那事就……呵呵呵,你说是吧。”
贾志全露出笑脸,又抽出1根烟卡在许大茂耳朵上。
时间过去25分钟。
在几位大妈的开解下,贾张氏和秦淮茹逐渐停止抽泣。
工会人员从易中海家端来开水,同时也把毛巾递过去。
又过去几分钟,贾张氏怀里搂着棒梗说道:“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贾志全知道上场时间已到,踩灭烟头走过去道:“大妈,厂里不会不管家属的!一切都有厂子,一切都有政府。”
贾张氏听到这里,又开始流泪不言语。
秦淮茹擦把脸,放下毛巾开口道:“东旭他才…31岁人就没了,撇下我们娘几个就走了…”
“贾家嫂子,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有厂子。”
老杨叹口气,走到旁边用脚碰两下贾志全的皮鞋。
“没的那个是我师弟,厂里最多赔几个月的工资?给少了,你往那瞅。”
顺着老杨手指方向看过去,之前来报丧的车间工人们,在易中海的带领下全都聚集在贾家门口。
“明白。”
贾志全思考一阵说道:“按照规定,是18个月的工资作为赔偿金。贾东旭出事之后,我们也向车间主任做过了解调查。事故原因我就不再叙述,是不是存在违规操作,这事可不止一个人看见。”
老杨硬生生把嗓子眼里的话咽下去,气势也没了3分,一个劲的向易中海使眼色。
“怎么回事?”
老杨清清嗓子,小声向易中海答道:“有人瞅见东旭违规操作,没有拉闸就上手。”
“谁?”
“不知道,工会那货刚才说的。”
易中海暗骂两声,走到贾至全跟前开口道:“东旭人已经没了,再纠缠这点没意思。咱们守着马别说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东旭他娘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易师傅,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贾志全来到贾张氏身边,坐在连廊扶手上说道:“大妈,贾东旭同志出现今天的意外,这是厂里和家里都不愿意见到的一幕。日子总得往后过,顾死的也得顾活的,您还得把小孙子拉扯到结婚成家。”
“我们来之前,厂领导就特意有过交代。一定要听取家属们的意思,老贾同志的档案还在厂里呢!如今他儿子又出现这种事,我们也很痛心呐!”
贾张氏深呼吸后说道:“难为你们还记得我们家老贾,他也是在车间里没得!”
“是是是,所以说,咱们谁也不愿意看到这场悲剧。这位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贾至全摸摸棒梗头发,换来“贾梗”两个字介绍。
“好名字!这就是贾家的根,这就是工人阶级的根!”
贾张氏和秦淮茹听到这里,霎那间都停止抽泣声。
“小同志,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工作呀?”
棒梗瞅瞅自己母亲,又看看自己奶奶,最后有些胆怯的答道:“我爸说让我以后也当工人。”
“好!说得好,贾东旭是工人的好儿子,你小子以后可不能给你爹丢人,也不许给工人阶级丢人。”
许大茂在人群后方捂住脸,强忍笑意返回家中。
“这位领导,我们家棒梗年龄太小,正上着学呢。”
“嗯,棒梗的事以后再说。我给大妈撂下句话,是他的东西谁也夺不走!这是贾东旭同志用命换来的!”
贾张氏听到这里,看向秦淮茹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好,伸手又把棒梗抱在怀里。
“领导说的太对了!我们家棒梗的工作岗位谁也别惦记,可他现在…”
贾至全一挥手道:“您可以先去顶个10年8年,到时候再让棒梗小同志进厂接班。”
“这…”
“大妈您别担心,瞅清楚我的样子,以后谁敢在厂里给你穿小鞋,你就来找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话还没说话,又被贾志全开口打断。
“大妈,您进厂以后也别担心。我们会给您找个轻省点的工作,比如扫扫卫生,看管看管仓库,累不着您。”
“我不是这…”
“那您就是为了生活费担心,放心吧。”
贾志全拍拍黑皮包解释道:“厂里都有规定,贾东旭的赔偿金定为14个月工资。2级钳工1个月工资38块6,14个月共计就是540块4毛钱。这笔钱绝对够您家日常开支,再者说您还有工资呢不是。”
“师娘,师娘…”
所有人听到声音,都向老杨看去。
老杨冲贾张氏挤挤眼睛,随后歪着头示意。
“这位领导,你先稍等一会儿。”
贾张氏不等回话,拉住棒梗走到拐角处。
“怎么了?”
老杨小声答道:“给的太少。”
“谁说不是呢,照你师父那时候是没法比。”
“师娘您要是去厂里工作,8成是扫厂区。太累不说,主要是清洁科发死工资,只能一年年往上熬工龄。这小子压根就没给您交代实底儿。”
贾张氏被老杨的几句话说的没了主意,心里冒出一股火。
“师娘,有些话我得跟您说在前头。”
老杨小声把贾东旭违规操作的事讲出来,随后问道:“师娘您要是相信我,由我去和他谈条件,东旭这条命不能就这么自稀里糊涂结束。”
“这时候也只能靠你,家里的我指望不上,院里人我也看清了。”
老杨点点头,拍拍棒梗肩膀,转身走回贾家门口。
“屋里说吧,院里还是有点冷。”
“行啊。”
老杨领着贾家人,连同易中海和贾志全返回贾家堂屋开始谈条件。
“瞅见了吧,这就是我师弟家的条件。”
老杨指指餐桌,又打开五斗柜把那2斤代食粉拿出来,抄起板凳上的笸箩筐走到贾至全面前展示。
“这就是我师弟的家底!1个上年龄的老娘,1个为轧钢厂牺牲生命的老爹,1个农村媳妇,一儿一女也没粮食定量。”说完后又指指秦淮茹。
“肚子里还有个没出生的孩子。”
秦淮茹开始落泪,贾张氏悬着的心也放下一些,小杨这孩子手段真高。
“540块钱够干啥呢?买溢加粮能买多少斤?天天吃代食粉,我弟媳妇肚子里的那个能健康吗。咳咳咳…”
一阵咳嗽后,老杨喝口茶,见贾至全还是不发表意见。
“我有个想法,希望咱们厂工会能考虑考虑。”
“大妈,这是您的意思吗?”
“小杨的话,就是我的想法。”
贾志全轻轻点头,从黑皮包里掏出笔记本。
“首先540块钱太少,据我所知厂里有赔偿过18个月工资的例子。其次我师娘年龄太大,进厂工作不太现实,到时候赶上个阴天下雪,磕着碰着都是事儿。”
“对,是我考虑不周。”
老杨扭脸冲贾张氏点点头,抬手手掌示意给贾至全倒水,贾张氏胳膊肘杵杵秦淮茹…
“另外我有个建议,一次性就能解决我师弟家里所有难题。”
“讲。”贾至全接过茶杯道谢,放在餐桌上说道。
“我师弟家里大多数都是农村户口,现在的户口都是随着工作走,所以这个接班进厂的人,我建议是我弟媳妇秦淮茹。”
“这事也不是不行。可她现在还怀着孕呢。”
贾张氏接过话说道:“可以让我媳妇先干些轻省的工作,看仓库就挺合适。等生完孩子以后再去东旭他车间里。”
一直没言语的易中海,这时候说道:“我把话说在头里,只要东旭他媳妇进车间,我保证按师徒情分来对待。不会让人欺负她,有什么技术上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他易爷爷。棒梗,替我磕个头。”
“诶诶诶…”
易中海紧拦慢拦,还没挡住棒梗跪地,这个头磕的有些说不清。
老杨见师娘投来眼色,摁灭烟头继续说道:“反正我师弟家就这么个情况,只要我弟媳妇熬过去进厂头3年,他们家就会迎来转户口的美好生活。到时候,什么事都不会麻烦厂里,这种办法一步到位能解决所有问题。”
贾至全停下钢笔,捧着茶杯没有说话。
“领导,您远的不看。我师弟家的难处也不提,咱们就看我师父的面子上行吗?1个曾经倒在工作台上的工人!”
“我只能把你们的想法往上报,我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既然是往上报,那我就再多说一句。也算是多给领导个考虑方向。”
“说。”
“头三年的工资是18块5,20块5,22块5,能不能松松手,把我师弟的工龄也加上去。反正从51年才开始算工龄。无非就是加上1块钱的事。”
“对!把我儿子的工龄给淮茹,这根本不算事。”
易中海也顺着话说道:“厂里有过这例子。”
贾张氏把老杨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肚子里的孩子?”
“师娘!这些条件能答应就行,回头生孩子喂奶这事有妇联呢!先让她接完东旭的班再说。”
“对对对…你说的对,是我太急了。”
“一步步来吧。”
老杨仰起头喊道:“领导,我们提的这些条件不过分吧?”
“我尽量说说试试。”
“那您可快着点,东旭还等着下葬呢。”
“我的儿诶!东旭你走了…”
见贾张氏又开始第三轮嚎丧,厂工会3人走出堂屋,凑到一起开始商量下葬的流程。
“这咋办?贾东旭都被高压电打酥了,一碰就掉渣,黑的跟碳一样。”
“拢吧拢吧装盒呗。”
“我就怕家属们接受不了,万一去厂里闹事怎么办?”
“装盒吧,工会再去选块地。贾家确实过的困难,别寒喽工友们的心。”
贾至全说完后,又交代下来一些任务,然后自己回厂里汇报情况。
街道办对接。派出所销户口。
灵棚扎屋里,和街道办请求1天时间,院里住户让易师傅打声招呼。
院里尽量不见响器。
和郭大撇子知会一声,贾东旭相熟工友们提前下班1小时,来四合院里帮帮忙…
一切的事物,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当夜。
贾张氏像是被人抽干精气神,头上缠条毛巾依偎在炕头上。
双眼无神在黑暗中注视着前方,右手把棒梗用力揽在怀里。
“淮茹。”
正准备起夜,已经下地穿鞋的秦淮茹,顺着声音向窗户根看去。
心脏扑腾的根本没停下过,心说道:终于来了。
“妈。”
贾张氏长叹一口气,虽然棒梗已经入睡,右手还是一下下轻拍在他背上。
“我有几句话要说。”
“妈您说,我听着。”
贾张氏接过茶杯,呡一口润润嗓子。
“妈也是打你这时候过来的,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很清楚。”
“妈我没有…”
“先听我说!”
可能是贾张氏说话声音太大,感觉棒梗在怀里有些哆嗦。
“不该有的想法别有,你这个工作岗位是东旭用命留下来的,早早晚晚是棒梗的。当然了,你要往前再走一步,我也不拦着你。”
秦淮茹弯腰趴在炕上,哭着说道:“妈您别说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贾张氏只是瞥一眼,继续拍打棒梗背部。
“我还是那句话,妈也是打你这年龄走过来的。男人就是山,一个家没了男人肯定挨欺负。你从小在昌平那个村里长大,寡妇家的这种事你见得也多。”
“我把难听话我说在头里,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闲话,我不会把你怎么着,大不了我就进厂干活,可你就断了转城市户口的事。没有粮食定量,谁家也不肯多要你这张嘴。”
面对秦淮茹的哭泣,贾张氏内心毫无波澜。
“话又说回来了,你是仨孩子的妈。你要是往前走一步,逢年过节不得给孩子们点钱?做身衣服买双鞋也应该吧。你没户口,布票总不能从工分里换吧?小当跟你这么亲,她要吵吵着找你,我也拦不住。就是不知道你那个下家能不能接受。”
“妈,您就这么想我?”
“呵呵。”
贾张氏冷笑两声,喝口开水继续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你是孩子妈。我又不瞎,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我脑子都能记住。将来这仨孩子要是敢顶撞你,我这个做奶奶的,绝对不拦着你打他们。”
秦淮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今天是个梦该多好,东旭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我累了,你忙你的吧。”
“唉。”
秦淮茹从门后端来痰盂,窗户外的月光很亮,亮到能把贾张氏眉毛照的很清楚。
“我去外面上厕所。”
贾张氏没有说话,扯下额头上的毛巾擦泪。看着熟睡中的棒梗,又回忆起贾东旭小时候的样子。
“秦姐…”
刚出门口的秦淮茹,听到傻柱的打招呼。装着没听见,脚步加快奔向胡同里的厕所。
再回来时把脸撇向一边,推门进屋,拖鞋上炕。
贾张氏睁开眼,透过玻璃往中院空地看去。
见到傻柱抽着烟垂头离开,又把眼睛合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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