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清而言,财政危机其实早已经到来,南方六省的丢失,再加上江南税赋受到影响,使得大清朝道光二十八年的秋税相比道光二十七年减少了足足五成,就连关税、海防捐、团练捐收入也都大幅度下滑,反观道光二十八年的支出却达到了惊人的四干五百万两,里外亏空足足了两干万两。
所谓的开源节流,只不过是一番空话和套话,既无处开源,同样也没法节流。
“眼下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抵押大清朝的盐税和关税给洋人,从洋人那里拆借一笔银子过来。”
穆彰阿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当然他也明白,洋人吃人不吐骨头,想借钱就必须得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
然而还没等道光皇帝说话,祁寯藻却摇了摇头,道:“穆相,关税抵押出去或许能拆解一笔款子,但是眼下两江就处在复汉军的兵锋之下,再加上广州也不在朝廷的手里,只怕洋人不会借多少银子......至于盐税看似比较多,可如今天下大乱,咱们自己都收不齐盐税,拿去抵押给洋人,只怕洋人也是不认.......
道光皇帝冷哼了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岂不是只剩下了节流一条路?”
“没错,皇上,臣以为眼下应该优先考虑节流之法或许更加妥当。”
祁寯藻一边说着话,脸上的汗水却在滚滚而下,节流可不比开源,那要得罪太多人.......
果然,道光皇帝也想到了这一茬,眉头紧紧皱起,道:“你说节流,那这笔银子该从哪里砍?”
目前大清已经把该停的工程都已经停下来,就连一些该赈灾的地方都没有赈灾,除了一些必要的开支,比如内务府、比如八旗开支,其他的几乎都堆在了军务上,就连绿营也都已经少了一多半。
想到这里,道光皇帝回过味来,冷声道:“祁寯藻,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莫非是想让朕停了内务府,罢了八旗的铁杆庄稼?”
“皇上圣明。”
祁寯藻跪在地上,也不敢直接说一句是,只能用一句皇上圣明来代替。
说白了,这件事实在太过于敏感,也是当下清廷内不少人都在讨论的热点话题——其实不仅仅是汉人,就连一部分八旗亲贵,比如惠亲王绵愉也曾经上过类似的密折,要求裁撤八旗子弟的铁杆庄稼,为国家节省开支。
但是,所有人都十分明白一点,无论是内务府还是八旗铁杆庄稼,那都是真正的大麻烦,稍有不慎都会酿成乱子。
倘若说大清户部是清帝国的财政部,那么内务府就是皇室的财政机构,因此内务府也是皇帝身边极为重要的机构,有句话这么形容:御前大臣班列在前,但尊而不要;军机则权而要;内务府则亲而要,可以说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和总管内务府大臣三足鼎立,尤其是内务府大臣,往往都必须由皇帝的亲信重臣担任。
其次,内务府的收入也很高,内务府的收入除每年由户部拨款以外,还有遍及各地的皇庄、当铺、关税、盐税等收入,到了乾隆时期甚至上缴内务府的钱比上缴户部的还多,在嘉靖年的时候内务府还有一干二百四十万两存银,可是到道光时期就只剩下了八百万两。
至于如今,内务府的收入同样暴跌,可是支出却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起来,不是因为道光皇帝不节省,而是因为内务府的贪腐已经深入命脉——原因就在于内务府涉及的财务都关系到皇室的开销,一切用度都跟皇帝有关,压根就不能由外廷审理,只能交给内廷自己解决,而内廷因为各种关系的缘故,最终也只是走走过场,不了了之。
祁隽藻也不是希望完全撤掉内务府,而是希望将内务府原本的一些收入交给户部,并且减少内务府的开支,从而起到节流的作用。
所谓的八旗铁杆庄稼,指的是旗饷,因为八旗本身就是一个纯粹的军事贵族集体,世世代代都当兵吃饷,不论天灾人祸都能按时得收益,且粮饷待遇远高于汉人的绿营,寻常的“坐粮”,也就是固定工资就非常高,其中高级兵丁月饷4两银子,饷米46斛;马兵月饷3两银子,饷米46斛;步兵月饷1两5钱,饷米22斛,除此之外一旦需要打仗,每个月还有2两银子的行粮,每个季度还能领取一次‘季米’,皇帝开心了还会来一次“遍赏八旗”,都有银两补贴。
早年家八旗兵承担主要的作战任务,这样的支出自然没什么,但是到了清朝后期,八旗早已经腐化,但是这批人依然领着高额的旗饷,也就成为了清廷的一大负担,但是清廷也有固定,那就是八旗子弟不得做别的事情,只能当兵拿饷。
现如今随着大批八旗子弟被征入了八旗新军后,京城就只剩下了一部分光拿饷不干活的家伙,祁隽藻希望朝廷能够停掉这部分人的旗饷,从而尽可能节省开支。
很显然,他提出的这两点建议,都将会触及到无数人的利益,道光皇帝自然也不可能答应下来。即便大清已经到了危难当头,但是指望那些利益者们与大清朝共患难,依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道光皇帝沉着脸,“你想停旗饷,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十万八旗新军正等着朕的命令呢!一旦停了饷,会酿成多大的乱子?朕怎能伤了大清将士们的心?祁隽藻,你这是在坏我大清的根本!”
“臣有罪,臣有罪......”
祁隽藻将头死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整个人瑟瑟发抖。
道光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情况发展到这里,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林则徐、赛尚阿、祁隽藻,他们又有哪个是真正的奸臣?他们之所以提出这些会触怒皇帝的建议,不就是因为大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吗?
但问题是,道光皇帝没办法这么做,他不是当年的雍正皇帝,既没有雍正的魄力,也没有雍正的能力,若是强行这么做,只会让他这个皇帝尽失人心.......
可以说,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已经陷入了一个死结当中。
........
就在清廷秘密跟俄罗斯人谈判之际,复汉军军情司意外侦得了这一消息,尤其是得到了普提雅廷跟清廷要员会晤的秘密情报后,军情司也不敢耽搁,迅速派人将消息传回了广州。
得到了消息的军情司司长陈锦耀也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深夜将消息送到了赵源的案头,而此时的赵源刚刚才睡下去半个钟头。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赵源的睡眠便有些严重不足,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里里外外都需要他来协调沟通,以致于他打算扩充侍从室人员以及智囊团,从而降低自己的工作强度。
当赵源被人叫起来后,他并没有生气,而是冷静地洗了一把脸,让自己保持得足够清醒——他接过了情报,仔细浏览了一遍,便派人去将左宗棠和罗泽南叫了过来。
二人显然也是刚睡下了不久,脸上还带着几分困倦,直到看到了那一则关于清廷跟俄罗斯人的情报。
“俄罗斯人要插手进来吗?”
“看这情况,他们应该会插手过来。”
赵源拧了拧眉头,从他对老毛子的了解来看,对方不插手反而显得有些奇怪,那是一个视土地如生命一般的国家,他们很早就对远东垂涎三尺,希望能够在远东获得一个出海口,为此而不惜一切代价。
在《清俄尼布楚条约》签订后,俄国并没有停止侵略的脚步,他们甚至还在鸦片战争后成立了‘黑龙江问题特别委员会’,对黑龙江的侵略野心已经不加掩饰。
历史上,当英法发动对大清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际,俄罗斯也趁火打劫,逼迫清朝黑龙江将军奕山签订了《瑷珲条约》,后来又签订了《清俄天津条约》,掠夺了华夏大量的土地,他们惯于利用英法对清廷形成压力,再以调停人的身份出面来获取侵略利益。
赵源沉声道:“我们必须做好俄罗斯武装干涉的准备,但是他们距离我们太远,暂时不会形成武力威胁,但是我们终究是要一统华夏,将来迟早会跟远东的俄罗斯人形成敌对关系......可问题是眼下,咱们不能让俄罗斯人过早进入远东。”
罗泽南沉吟了一番,道:“既然清廷选择跟俄罗斯人进行秘密和约,那咱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一方面将这一情况向天下人公之于众,另一方面也让英国人和法国人知道俄罗斯人的狼子野心。”
赵源点了点头,他同样也有这个想法,在华夏利益的角逐上,英国人和俄罗斯人一直都是老对手,一旦俄罗斯人执意深入新疆甚至向更南端发展,那么英国人也不会坐视,他们很有可能会主动跟复汉军重归于好,扶持复汉军来阻击俄罗斯人的侵略。
当然,赵源也并不会特别担心,说白了沙皇俄国的战斗力也就那样,跟欧洲一线陆军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其次俄罗斯人受到距离限制,在远东积累的力量并不算强,能出动个一两万人就已经非常极限,而复汉军却可以轻松武装出二十万到四十万陆军出来,根本不可能对俄罗斯人产生畏惧。
“让《大公报》先把消息披露出来,再让伍崇曜去联络英国公使和法国公使,这个消息必须要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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