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修的声音中并没有愤慨, 又或是坚持,只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盛琰摸摸脑袋,觉得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然后扭头看向了他姐。
盛兮颜沉默了片刻, 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逼你回盛家的。”
这其实并不重要。
卫修的眼睛微微瞪大, 从见面以来, 他的神情第一次有了微妙的变化, 似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般好说话, 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盛兮颜端起茶盅, 本想平复一下激动的情绪,可是, 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地在轻颤, 茶盖碰撞着茶碗发出了些许轻脆的响声。
楚元辰接过茶盅, 端到了她的唇边。
盛兮颜润了润嗓子, 说道:“只是盛家的事,我得告诉你,还有娘的事。”
卫修的尾指轻轻颤了一下。
盛兮颜说道:“盛家是从祖父科举入仕后, 才兴盛起来,家族简单,只有两位叔父和一位姑母。父亲如今任礼部侍郎,正三品,你是盛家嫡子, 在兄弟中行二。娘就生了你和我二人, 我年长你四岁,盛琰是你庶兄, 比你大了两个月,家中还有……”
盛兮颜简单地把盛家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然后又着重说了他被人拐走的经过。
“当时娘亲不知道是孙家在作祟,因为你走丢,悔恨自责,失足落湖。”盛兮颜轻叹了一声,又强调道,“不过,娘在世时的每一刻都没有放弃找你。我们没有不要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卫修的眼底明显有了些许动容。
盛兮颜微垂眼帘。
弟弟被拐时,她也就八岁,娘亲刚逝,父亲娶了继母,她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又能做什么呢。她想找弟弟,可是,她就连银子都没有,也无法出门……就算能出门,一个小女孩又如何在乱世独自行走?
她只能托外祖父,可是因为娘亲的早逝和弟弟走失,外祖父也缠绵病榻,不到一年就去了。
再后来,她更是无依无靠,自身难保。
直到死,弟弟也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所幸,她重生了。
所幸,上天给了她弥补的机会。
经历过两世,见过太多的遗憾,她如今能够知道弟弟还活着,还能再见到他,就足够了。
他们分别整整八年了,对珏哥儿来说,她只是一个有血缘的陌生人,如何比得上把他抚养长大的养父母,这是人之常情。
八年的时光,不是光一句“我是你姐姐”就能轻易弥补上的。
盛兮颜目露期盼,轻声道:“修儿,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给娘亲上一炷香?”
卫修点了点头:“什么时候?”
盛兮颜迫切地道:“明天好不好?娘亲……娘亲她一直盼着能够见到你。”
卫修声音清朗地应了一声:“好。”
盛兮颜眉眼舒展,黑白分明的杏眸神采奕奕,轻快地说道:“那我明日来接你。”
卫修道:“我自己过去,你告诉我在哪儿。”
“也行。”她想着反正他们以后也会在京城久居,认认路也好,“那我们明日巳时在皇觉寺前见。”
说定后,小二过来上了菜,等到用完膳,楚元辰让人上了消食茶,便主动问道:“卫修,杀你养父母的,是汪清河吗?”
卫修眸中掠过了一抹仇恨,他放下了手上的消食茶,正襟危坐,点头道:“是的。”
他不会记错的!
“跟我们说说经过。”
“王爷。”池喻抢先道,“我来说吧。”
楚元辰瞥了他一眼:“当时你在?”
池喻:“……”他当然不在,那个时候他还在从京城回家的路上。
楚元辰自是知道池喻是不想让卫修再提起那段往事,可他从来不会觉得有什么伤疤是不能提起的,既然要报仇,就算是把伤疤挖得鲜血淋漓也是应该的。
卫修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天我随爹娘一起去外祖家省亲。娘亲已经快一年没有回去了,爹娘都很高兴。外祖家住在另一个镇子,我们在路上需要走一天,早上出门,晚上才能到。我们带了两个老仆,和一些布料糕点,走的是官道,正午刚过,就遇到了劫匪。”
卫修再怎么理智,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不由停顿了下来,过了数息,才继续往下说道:“他们上来就砍人,把两个老仆砍死了。”
他的声音极其淡漠,就仿佛必须得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才能冷静地继续回忆。
“后来他们还要砍死我,”卫修还记得那一刀向自己当头砍下的感觉,“是娘抱住了我,用后背挡住了那一刀。娘亲一直抱着我不放,我不知道他们向她砍了多少刀,我只知道我的身上都是血,全是她的血。娘到死都抱着我,没有让我受到一点伤。”
他们在砍死了娘后,那个带头的劫匪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蒙着面,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那双眼睛,阴狠毒辣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就仿佛他们一家子在他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可以轻易易举的一脚碾压至死。
卫修当时以为他们会连他一起杀了。
但是没有。
“他们把爹带了过来,先是砍断了爹的右手,然后又把沾血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爹这一生从来没有求过人,唯有那天,他跪了下来,求他们放过我。”
“他们让他给喻哥写信,他答应了。”
“爹他自有公义在心中,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唯有那天……“
后来,他亲眼看着爹用左手沾着血,写了一封血书。
说到这里的时候,池喻面露悲愤,他微微偏头,强忍住没有掉下眼泪,置于桌上的拳头已经死死地握了起来。
卫修的语气依然没有多少起伏,他继续说道:“然后,爹死了,他是被他们一刀刀生剐而死的。爹爹死前,用唇语告诉我,让我一定要活下去,他说只要能活下来,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觉得也是。死就是死了,从此归于尘土,只有活着,爹娘才有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我装作被吓着的样子,惊恐失措,我向他们求饶,又想办法暗示他们,可以让我亲手把血书交给喻哥,亲口告诉喻哥爹娘是怎么惨死的,喻哥害怕了,以后就不会再多事。”
“后来,他们就放过我了。可能觉得我才十岁,胆子都被吓破,不会耍花招。”
说完后,卫修浅浅轻叹。
“弟弟,你别怕,我帮你!”盛琰拍着胸膛,大大咧咧地说道,“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帮你打他!我的功夫可好了!”
“我帮你报仇!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卫修呆了呆,嘴角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弧度,盛琰眼尖,发现了:“弟弟你笑了!”
卫修:“我没有。”
盛琰:“我看到了!”
卫修:“……”
他默默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盛兮颜不禁失笑,心里隐隐有些作痛。
卫家夫妇是好人,他们是真的把珏哥儿当作亲生的孩子在养着。
卫临在临死前,都还忘提醒卫修示弱,卫修当时的年龄是他最大的优势,他们不会太过提防他。但凡他们想要震慑池喻,留一个受了惊吓的活口,比满门皆灭更加有用。
卫临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卫修争取一丝生机。
生恩与养恩孰轻孰重,盛兮颜说不上来,但卫家夫妇对盛珏的已经远不止是养育之恩了。
楚元辰微微颌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说道:“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为首的那个劫匪就是汪清河的?”
“去年年初。”
无论是池喻,还是卫修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劫匪,不过是拿来警告他们的,所以,定是和因为舞弊被捋了差事的江南知府或者江南学政有关。
池喻经此一事后,再也没有了年少轻狂,后面这一年多,他们表面上安步就班的生活,备考的备考,读书的读书。
实际上,一直在找那日的劫匪。
卫修道:“去岁春,汪清河带着外甥女来江南玩,声势赫赫,当地官府让百姓夹道相迎,我远远地看到他,认出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到死也不会忘。
楚元辰没有置疑他会不会认错人,只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告诉了喻哥,只告诉了喻哥一个人。”
“我知道了。”楚元辰郑重道,“这件事我会管的。”
这几个字代表了他的态度。
不需要承诺,他说的话就是一言九鼎。
池喻大喜,连忙拉上卫修起身作揖。
池喻自知单靠他和卫修两人,就算他能连中六元考上状元,翰林院三年,出来后也不过是在官场的底层,就算去了外地任官可以涨些资历,等升到可以和汪家对抗的高度,早不知道要多少年了,更何况,汪清河的姐夫还是京营总督郑重明。
真就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池喻本来打算的是,把卫修安顿好后,拼着这条命,再进京告一次御状,大不了就一头撞死在登闻鼓前,但是卫修拦住了他,让他不如去寻个明主投靠。
也是卫修提议投靠镇北王的。
“不必谢我。”楚元辰笑着,说得随意,“卫修,说起来,我也是姐夫,就算你心有顾忌,对我们不能尽信也无妨,毕竟人与人的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楚元辰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就得无条件的去相信另一个人,哪怕是亲人也一样。
就好比江庭,若因为江庭是父,自己就必须得全心信任,怕是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所以,卫修初次见面,对他们抱有几分警惕是应该的。
况且,卫修遭过灭门,也受过追杀,要是这么容易就去相信别人,那简直太蠢了,是活不到现在的。
楚元辰饶有兴致地对他说道:“防着可以,就是别拿自己的安危来冒险试探。”他举起手指轻轻摇了摇,语调未变,眼神却带着凌厉,“太危险的事别去做,你姐会伤心的。”
卫修从容的面上有了一丝异样。
他意识到楚元辰说的是那锭银子的事。
无论有没有那锭官银,其实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判断,这又不是官府审案,需要人证物证。
可是,为了找“证据”带一些伤,会比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更能激起对方的怜意,他年纪小,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楚元辰笑道:“别人不论,你姐对你是真心的,不能让她难过,知道吗?”
“是你姐让我找你的,不然,怎么能寻得到你。”
卫修沉默了片刻,应道:“是。”声若蚊蝇。
“我我我!还有我。”盛琰指着自己道,“我也是真心的。”
“我把你的画像给阿诚了,阿诚的小叔叔最喜欢走南闯北,就是我只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样,阿诚还骂我画得丑。”
“说画成这样,肯定找不到。”
“还有……”
卫修就从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就是他自己也没有留意到,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又高了一些。
雅室的氛围不由轻松了起来。
盛兮颜笑问道:“你们住在哪里?”
卫修:“我跟喻哥一起住。”
池喻补充道:“就在云燕胡同。”
盛兮颜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
用过消食茶,也就快到宵禁的时辰,池喻先一步说道:“王爷,盛大姑娘,不用相送了,我们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盛兮颜应了,有些不舍地和他们道别,不过一想到明天能一块儿去给娘上香,她就又高兴。
等出了酒楼后,池喻问道:“修儿,你真不回盛家吗?”
若是卫修回去,无论是读书还是仕途,都会平顺很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被人追杀。
卫修摇摇头,他还是那句话:“盛家不缺我一个。”
若是没有爹娘,他怕是早就死了,又或被卖到哪里为奴,根本不会成为现在的卫修,爹娘虽没有生恩,他这条命也是爹娘给的。
若是因为亲生父亲,姐姐姐夫位高权重,他就不顾养恩,改姓换宗,那与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池喻拍了拍少年纤瘦的肩膀,说道:“你姐,你哥都不错,你多和他们处处,别总是一个人。好歹在京城里,你也是有亲人的。”
这孩子从前也是个活泼的,就是遭逢大难后,才变得连笑都不怎么笑。
池喻叹道:“都是我的错……”是他少年气盛。
“爹爹说不怪你。”卫修道,“爹爹说,人这一生短暂,有可为有可不为,你追求公义没有错,错只错在这个世道不够清明。”
卫修话锋一转道:“汪清河为什么要在京畿伏击我们?是怕我们告御状吗?”
“应当是。”池喻说道,“如今皇上病重,朝堂由司礼监的萧督主掌政。”
池喻也是到了京城后,才知道朝堂局势如此复杂。
池喻接着说道:“汪清河是怕咱们告到司礼监,让司礼监拿捏住了汪家的把柄。”
卫修问道:“汪家怕司礼监?”
池喻警惕地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附耳道:“据我所知,汪清河是京营总督郑重明的小舅子,萧督主素来与郑重明不和。我们俩只要还活着一天,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
这下,卫修想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问,继续朝前走。
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等盛兮颜他们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盛琰忍不住问了一句:“姐,为什么不叫弟弟回来住?”
盛兮颜轻笑道:“咱们这府里有什么好的?”
盛琰想想也是。
等他长大后,早些自立门户,让姐姐以后还有娘家可以依靠!到时候,弟弟说不定就愿意过来和他一块儿住了。
这么一想,他一下子就精神了,决定从明天开始再多练两个时辰!
然后,就听他姐问道:
“琰哥儿,你今日为什么会在那里?”
盛琰之前也没有说清楚,盛兮颜一问,他就老老实实地说道:“皇上病了,禁军的军演本来应该取消的,就是一直都没有通知,我就按一开始要求的每五天去一趟。今天去了后,他们告诉我,通知过今天休沐的,让我回去。明明没有通知过!然后我就回去了。”
盛琰着恼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慕白,就跟着慕白他们一起走了。”
盛琰一直在镇北王府,和慕白也熟。
“然后,我们就遇袭了。”
盛琰乖乖交代着,他姐问什么,他就交代什么,就是没说他手臂上的伤是给卫修挡流箭伤着的。
盛兮颜听完后问道:“你明天不用去了?”
盛琰:“不去了。”
盛兮颜:“那明天和我们一起去皇觉寺吧。”
盛琰眼睛一亮,原本稍微有一点点的患得患失也跟着一扫而光。
他姐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他和盛珏一样,都是姐的好弟弟!
他一下子就开心的,脸上的欢喜显而易见。
盛兮颜也懂他在傻乐什么,也跟着微微一笑,说道:“弟弟的事,先不要告诉父亲。”
盛琰完全不问原因,只说了一句好,在他看来,他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一会儿叫个大夫来,你手臂上的伤,再让大夫好好瞧瞧……”
说话间,姐弟两人一同去了正院,盛兴安这个时辰已经下衙了,他们得去问声安。盛兴安见他们来了,先问了两句盛琰的功课,就跟盛兮颜说,她的家具已经全部打好了。
盛兮颜呆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新房的家具。
不但包括了卧室,还有堂屋,次间,书房等等,零零总总的各打了一套,当中还因为木材不够,盛兴安又另外找了家商队花高价采买了一些,好不容易才准时打完。
盛兴安乐呵呵地说道:“你明日去瞧瞧,还有半个多月,若是有哪里不好的,就让他们返返工。”
盛兴安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总觉得好像也就一晃眼,人就长大了。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前些年,他怎么就跟被猪油蒙了心一样,会觉得这个女儿不讨喜呢?
而如今,越是临近女儿出阁的日子,他的心里反倒就越加的舍不得了。
“后日吧。”盛兮颜道,“明日我和琰哥儿去皇觉寺给娘亲上香。”
盛兴安回过神来。
虽是刘家的作恶,可这几日来,他总忍不住想,要是他没有纳妾的意图,刘家兴许就不会看上他,他的妻儿说不定还好好的在他身边。
他的珏哥儿……
盛兴安叹道:“是该去的。那你们早些休息去吧。”
盛兮颜屈膝告退,假装没有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和盛琰一块儿走了。
盛兮颜心情甚佳,她嘴角翘得高高的,眉眼间尽是笑意,神采飞扬。
她先去了小佛堂,上了一炷香,告诉娘亲明天会带弟弟去看她,然后就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她换上了件素色的衣裙,带上盛琰,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卫修比他们更早出门。
他对京城不熟,又不喜迟到,池喻就早早地领他过来。
皇觉寺是京城里香烟最是缭绕的一座寺庙,他抬头看了看寺门上牌匾,心绪有些起伏。
小时候,他难免会想,亲生父母为什么不要自己,只是爹娘待他很好,很快他就不想了,他们既然不要他,那他也不要他们了。
原来他们并不是不要他。
还有……那个应该是他亲娘的人,直到死都在找他。
他定了定神,说道:“喻哥,你先回去吧,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是你。”
正在这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卫修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红色镶毛斗篷的姑娘正站在离他们不足十步的地方,她明艳的脸上有些不快,柳叶眉高挑。
卫修认得她。
去岁,汪清河来江南时带着的外甥女就是她。
他面无表情地唤道:“郑姑娘。”
郑心童走上前,不快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京城了,又要告御状?这次又想害谁?”
卫修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这番无视让郑心童有些愠怒,她上前一步,说道:“我问你话呢。”
卫修从容自若,就仿佛眼前根本没有郑心童这个人。
池喻冷笑道:“怎么,我们就来不得吗?”
郑心童皱了下眉,直言道:“你们还是回去吧。”
她说道:“这里是京城,你们讨不了好的。卫修,池喻,我大舅舅已经被你们害死了,这还不够吗?这样咄咄逼人,又是何必呢。更何况,皇上已经病重,你就算是告御状,也无用。”
郑心童自觉宽宏大量:“你们立刻离京,我就当没见过你。不然的话……”
卫修静静地看了过去,沉静的眸子仿若寒潭。
他问道:“不然呢?”
“不然,”郑心童冷笑一声,傲气地说道,“在这京城里头,我郑家说了算。”
“卫修,你既已逃过一劫,你爹娘定是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白白送死。”
郑心童在“送死”两个字上落了重音,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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