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小同志, 气性怎么这么大呢,立这样的军令状干什么?”会后,冯书记, 不, 现在应该叫冯主席了, 他无奈地看着余思雅, “你还这么年轻, 只要肯踏踏实实地干, 迟早会升上去的。”
余思雅知道冯主席是为她好, 笑道:“冯书记,不, 冯主席, 我的老领导, 你知道我这性格, 不做就算了,要做一定要做到最好,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以后的工作,还要请你多多支持了。”
会上,以45票赞成,28票反对,3票弃权通过了成立辰山县养殖基地的决议。其中投赞成票最多的就是诸多公社的书记了。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看到东风公社几个跟着清河鸭养殖场赚了钱, 又是修路又是通电的,自家公社还穷得叮当响, 社员都羡慕其他公社。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啊,要是大家都落后就算了, 可现在已经有了尖子生,自己还什么都不做,差距拉得太大,每次去县里开会脸上都没面子。
反正余思雅已经当着县委领导的面拍着胸口保证了,以后其他养殖场的鸭子她都收,她要不收,他们直接找县里领导。
没了后顾之忧,大家自然就放开了,也不顾蒋主任的冷脸,直接投了赞成票。蒋主任虽然手里权力大,但这些偏远公社根本就没有工业,他也管不到公社头上。
倒是城里的厂矿企业顾虑比较多,除了几个跟余思雅交好,而且建立养殖场能带来实惠的企业投了赞成票,其他的都很给蒋主任面子,全投了反对票。
梅书记虽然在会上没有旗帜鲜明的支持余思雅,但等决议通过后,立马果断地调了冯成,也就是王书记的前任担任辰山县养殖基地统筹委员会的负责人,统筹规划各公社建养殖场的事,对接清河鸭养殖场。
如此雷厉风行,甚至没在大会上讨论就安排了负责人,还是跟余思雅交好的人,无疑从侧面证明了梅书记的态度。
原本有心讨好蒋主任的人看到这一幕,立马噤了声,除了蒋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再也没人吱声。
最后这场大会就这么利落地结束了,简直跟看一部冗长扯皮的剧情片,到最后十分钟突然快进似的。
不过这对余思雅而言,无疑是件天大的好事。她跟冯主席以前就合作愉快,如今再度搭档,比派个陌生人来强多了,所以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而且这场会议,虽然没升她的职,但现在她已经跳出公社,跟辰山县养殖基地对接工作。实际权力已经上了一个台阶,以后都不用受公社的辖制了,要是跟公社意见相左,余思雅可以直接丢一句这是养殖基地的意思,公社就拿她没辙,毕竟养殖基地统筹委员会,统辖全县的养殖场,地位就在公社之上。
冯主席知道余思雅的性子,摇摇头,低声提点她:“蒋主任这人比较较真,你得罪了他,以后注意点。”
“明白,谁让我动了别人的蛋糕呢。”余思雅倒是想得很开,他们这种村办企业,属于集体企业,但又不属于国有,计划委员会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而且真要损害了厂子里的利益,这么多社员肯定会反对。
冯主席提点了一句,也不多说这个了,谈起了正事:“小余同志,梅书记提拔,让我来当这个统筹委员会的主席,但养多少鸭子,怎么个养法,还是得你们清河鸭养殖场说了算,咱们养殖得配合你们的生产。你做个大致的表格出来,我再根据这个去跟众多公社商量吧。”
看看,这就是老领导,老搭档,办事就是舒心。余思雅笑着说:“好,辛苦冯主席了,你先统计一下哪些公社愿意建养殖场,是几个公社合建,还是单独建,养殖场的规模多大,将这些数据统计好给我后,咱们再来制定具体的计划,你看怎么样?”
“行,那等我安排好,再给你打电话。”冯主席一口答应了。
余思雅想着以后少不得要跟冯主席打交道,遂说:“冯书记,我等你的好消息了。另外,等计划确定后,我们肯定要下乡挨个公社跑,选址,我在养殖场给你们留一间办公室吧,回头若是要连续下乡,你们就在我们那里办公。”
这确实要方便很多,冯主席没意见:“那就麻烦小余同志了。梅书记让我自己招兵买马,我去挑两个干事,咱们这个养殖基地统筹委员会也不能就我一个光杆司令嘛。”
余思雅跟着笑了:“好,那冯主席你去忙,我先回去了。”
告别了冯主席,余思雅跟王书记一起搭车回公社。
“你跟冯成关系挺好的嘛。”路上,王书记语气有点酸。
余思雅听出来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明白了,这个王书记可能是年纪轻轻就仕途一帆风顺的缘故,所以心气比较高,权利欲比较强。但人是真不坏,心眼也不够多,他这样还能得梅书记青睐,早早就给他铺路,说明这人背景应该不错。
这样的人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那可是个好助力。余思雅笑眯眯地说:“还行吧,毕竟他是我的第一任领导,算是我的伯乐嘛。不过今天的事多亏了王书记跟着忙上忙下,要不是你,这件事很可能就黄了,你可是咱们清河鸭的大功臣啊!”
王书记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但他又似乎不愿意在余思雅面前表现出来,努力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低咳了一声:“没有,你这么会说,就算没有我,梅书记也会支持你的。”
余思雅睨了他一眼,她说梅书记了吗?真是不打自招,也可能人家是故意想透露点信息给她。
余思雅也不管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诚恳地说:“王书记这话就过谦了,清河鸭养殖场可是在红云公社建的,跟公社是一体,不管是咱们谁努力,那都是为公社,为养殖场做贡献。也希望咱们以后一起努力,将红云公社建设得更美好!”
余思雅抛出了橄榄枝,王书记也有心跟她交好,遂道:“你说得没错,公社跟养殖场是一体的,咱们作为领导人,应该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搞好建设。”
人家表达了诚意,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掏啊。余思雅琢磨了一下,决定也给王书记一点甜头:“王书记,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时间紧迫,咱们没法再搞什么建设大动作了。依我看,今年咱们就突出精神文化娱乐生活吧,大家都辛苦了一年,年底了,咱们公社除了去年的看电影活动,我提议再组织一个唱戏的班子,将以前的老艺人召集起来,白天在公社演出,晚上放电影,让大家热热闹闹地过个年,你看怎么样?”
喜欢热闹是人的天性,过去十年,大家都太压抑了,现在逐步解禁,办一些群众都喜闻乐见的活动,旁的不好说,但肯定会提高社员们对公社的满意度。
这种事,王书记自是没意见:“余厂长你说得有道理,你安排吧。”
余思雅不干,这个点子就是她拿来打发王书记的,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揽呢。余思雅忙说:“王书记,我得忙着去其他公社沟通建养殖场的事,哪有这个时间啊。还是得辛苦王书记了,回头我让杨会计把活动资金送过去,辛苦你了。”
要是他去弄,那群众的好感度都到他身上,到公社这边了。余思雅不是白出钱,白出点子吗?她图什么啊?
可能是大家关系熟了,王书记直接问了出来。
余思雅也非常高兴,因为这说明,王书记已经逐渐将她当成自己人了。她笑着说:“公社跟养殖场分什么彼此,都是自家人,谁来做这个事不是一样?再说了,我跟人合作,有个原则,那就是共赢,好处不能都自己得了,也要让别人有赚头,你来我往,这样的交情才能长久。”
合作共赢!这是王书记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既新鲜,又感觉被打开了一扇大门,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了想余思雅的合作伙伴、搭档,从冯主席到钱书记,还有县里面几个厂子的领导人,省城的干部,鲜少有跟她交恶的,不管后续有没有合作,关系似乎都处得很融洽。
他一度以为是余思雅长袖善舞的原因,现在想来,还是他太狭隘了。无亲无戚的,别人凭什么给你抬轿子,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彼此都能带来好处,方能长久。
此后这个想法一直深远地影响着王书记,几乎伴随着他的下半辈子。
当然这是后话,余思雅跟王书记说开后,两人的合作更愉快了。她又提了建议:“王书记,四人.帮虽然倒台了,可现在的思想到底还没彻底开化,就算戏剧表演也要注意思想内容。我提议,咱们就按照上次公安同志来咱们公社宣讲的几个案例编排故事吧,让大家看戏的同时又能起到普法的作用,你觉得怎么样?”
余思雅还没忘周家兴的事,一有空就逮着机会给社员们输入法制的观念,让他们知道违法犯罪的成本有多高。
王书记激动得一拍手:“余厂长,你这主意很不错,回头我找个经常投稿的老师,帮我润色一下这个稿子,然后再让小沈去找人排练。”
余思雅要求不高:“也行,不过这已经进入腊月了,时间紧迫,恐怕没多少功夫给他们排练,能记住台词就行,先演吧,大家也就看着乐呵,等多演几场就熟练了,在演戏中进步嘛。”
这个建议有点离谱,没想到王书记还竟真的同意了:“余厂长,你说得对,在演戏中进步,我回头就去安排。”
余思雅倍感好笑,也由着他去了,反正怎么安排,王书记自会慢慢调整。
谈起工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的时间,就到了公社。
一下车,余思雅就看到沈跃站在公社门口,嘴里叼着一支烟,似乎在等她。
王书记见了,打趣道:“余厂长,真是你在哪儿,沈同志就在哪里。这才下午呢,他就不放心,来等着你了。想当初,我第一次见到沈同志的时候,还觉得这人像柄出鞘的剑一样,很不好相处,谁知道……我先回办公室了,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
余思雅被王书记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冲他挥了挥手,往沈跃面前走去,离得近了之后,余思雅就发现了,沈跃的情绪不对。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关切地看着他问:“出什么事了?你今天这么早特意来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跃一把抓住了余思雅的手,满眼地歉意:“思雅,抱歉,我要食言了,今年恐怕没办法陪你们过年。”
说着,他递了一封电报给余思雅。
余思雅粗略地扫了一眼,很简短的一句话:缅越交战,速归!
看到这个消息,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发生了战争,虽然不是在我国,但这两个国家都跟南边的边界接壤。熟知历史的她知道,战争还有一年才会蔓延到我国,但现在的人不知道,领导肯定要布防,这时候紧急召沈跃回去就说得通了。
余思雅只大致知道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事情,详细的经过,还有前面发生的冲突并不是特别了解。但这样的大事,报纸上很可能会提。
“你等一下,我去公社拿几份报纸。”余思雅冲进了公社,找了这几天的报纸,最后在一份报纸上看到了相关的新闻,“1977年12月31日,越军5个师兵力对柬埔寨东北部地区发动猛烈攻击”。
余思雅抓起这份报纸出去,塞给了沈跃。
沈跃看了一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苦笑着说:“两国矛盾由来已久,77年一年就已经发生过好几起小规模的冲突了。”
“走吧,先回家,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余思雅本来是准备回厂子里的,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只能先回家了。
提起这个,沈跃就非常抱歉:“恐怕明天就得走,朱国明应该也收到了电报,我应该会跟他一同出发。”
“这么赶?”先前还不觉得,陡然听说他要走了,余思雅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的。
沈跃歉疚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对不起,说陪你们到过完年才走的……”
“不用说对不起,又不是你想这样的,要怪就怪这两国不安分,屁点大的国家,天天做着你吞并我,我吞并你,称霸的美梦。”余思雅打断了他。
沈跃被她这话给逗笑了:“你说得没错,都怪他们。”
余思雅没心情跟他开玩笑:“走了,先回家,看看要带什么东西。”
“不用了,你工作忙,去上班吧,我得先去找朱国明,商量好明天一起出发。”沈跃刻意等在公社,就是担心自己去找朱国明回来太晚了,余思雅会担心。
余思雅听他有正事,也没拦着,转身回公社:“咱们去借个自行车,你骑车子过去,快一点。”
“好。”两人找到周部长借了自行车,出来后,沈跃指了指车后座说,“上来吧,我送你去养殖场。”
余思雅站着没动:“不用了,我今天工作不是很忙。你去找朱国明吧,我去肉联厂看看还有没有肉,晚上早点回家吃饭。”
沈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我会尽快回家的。”
等他走后,余思雅长长地吐了口气,哎,真是太突然了,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如今这个点了,也来不及准备什么东西了。
余思雅去了肉联厂,只买到了一块偏肉的肉,别人都不喜欢,不过她挺满意的,又买了点剩下的骨头。然后去供销社,看能不能买点什么给沈跃明天带着路上吃,可惜了,因为物资短缺,供销社不要票的食品少得可怜,就一点鸡蛋干和水果糖、饼干,而且制造得挺粗糙的。
余思雅有点嫌弃,但还是买了一斤饼干。光这点东西也不够,余思雅想到了他们就是生产食品,赶紧回了养殖场,花钱买了十斤火腿肠,清河鸭大礼包拆了包装,也来了十份,咸鸭蛋两只装的直接来了五十袋,酱板鸭十只,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块钱。
这么多东西,沈跃在火车上当然吃不完。多余的是余思雅让沈跃拿去送人的,毕竟难得回家一趟,总要带点家乡特产去给战友们尝尝,这就跟上大学开学的时候带好吃的一个道理。
他们本地也没什么容易保存的特产,就算有,余思雅也不会做,只能粗暴地用钱来解决了。
不过用钱能解决的问题,还真是爽。
拎了沉沉的两大包回去,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碰上了沈建东。
沈建东赶紧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嫂子,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都是你们厂子里的,你拿回家做什么?”
余思雅递给他,看着他放进背篓里,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说:“你哥接到了紧急通知,明天就得回部队,我买了点土特产,让他带去送朋友。”
沈建东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不是说好过完年再走的吗?他怎么又要回去啊?”
余思雅看着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安慰他:“你哥这是接到了命令,没有办法。你要想他了,以后可以去看他。”
沈建东擦了一下眼睛,负气地吼道:“谁想他了,他不在没人管我,我还自在一点。”
小孩子就是口是心非,余思雅知道他这是舍不得沈跃,也没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回家杀只鸡,给你哥践行,我也是刚知道消息,去肉联厂没买到好肉,回家杀一只鸡吧。”
沈建东倔强地嘟囔:“杀什么鸡,咱们留着下蛋的。”
这孩子,余思雅推了他一把:“快点走了,嫂子腿走累了。”
“嫂子,你快上来。”沈建东赶紧扶好车子。
余思雅坐了上去,少年的身上带着一股活力,背部还有些单薄,跟她过去两个月坐的自行车感觉完全不一样,她总算明白自己从听到沈跃要走后就为何这么烦躁了,原来是习惯。习惯了每天都看到这个人,突然之间人要走了,难免不适应。
沈建东嘴上说着不答应,回去杀鸡却比谁都跑得快,先烧热水,然后杀了鸡,一个人在院子里拔毛。余思雅则去地里择菜,等回来,他已经将鸡弄干净了。
这是养了两三年的老母鸡,肉质比较柴,熟得很慢。余思雅就提议:“母鸡炖汤吧。”
沈建东打了一桶井水,将鸡放进去,然后说:“嫂子,你休息吧,我来弄。”
余思雅有心想帮忙,但无奈厨艺废,只能交给他了。
等沈建东接过做饭的事,余思雅忽然发现自己没事做了。其实还有一件事,就是收拾行李,但她也不好贸然去沈跃房里帮他收拾,他们俩还没这么亲密。
算了,就几件衣服,他自己回来弄吧。余思雅开始收拾路上带的东西,先拿出一部分,留在路上吃,剩下的打包起来,带去部队。
沈跃说早点回来,还真回来得很早,天快黑的时候,他就汗流浃背地回来了,大冬天的,连头发都湿了。
余思雅见了,嗔了他一眼:“怎么弄的,不着急,晚点回家也没关系。你先拿毛巾擦擦,我去给你倒点热水,你洗个澡吧。”
沈跃凑到她面前,呼出的热气喷到余思雅脸上:“怎么,嫌我身上太臭啊?”
余思雅拂开了他热乎乎的头:“臭不臭我不知道,你再不洗澡,就等着感冒吧。”
“你男人的身体还没这么弱。”沈跃捏了一下她的脸,大步回房拿干衣服去了。
余思雅抬起手摸了一下他刚才捏过的地方,发现今天的沈跃攻击性强多了,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他失去了往日的耐心,言谈举止之间,急切了许多。
这人,她还以为他能多沉得住气呢!
洗过澡换好衣服,沈建东已经将饭端上了桌,非常丰盛,堪比过年,一个母鸡汤,还有风干的咸鱼,腊肉,摆了一桌子,都是肉。
可见沈建东这小子啊,嘴上埋怨着不理他哥,心里还是心疼他哥的。
余思雅看破不说破,笑着说:“沈跃,快吃饭了,看看建东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沈跃坐在她旁边,拿起筷子,看到鸡汤,拧着眉说:“怎么把母鸡杀了,这是留着下蛋的。”
余思雅夹了一只大鸡腿给他:“过完年我们就要去省城了,这鸡迟早要杀的,吃吧。”
说着将剩下的一只鸡腿夹起来给了沈建东,然后筷子刚回来,一只鸡腿就落到了她的碗里,不等她反应过来,沈建东也把鸡腿夹了回来。一碗米饭上面压着两只大鸡腿,满满一大碗,把余思雅都给逗笑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辛苦了,你吃!”兄弟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余思雅再次被他们逗笑了:“我哪吃得了这么多啊,你们吃,建东要长身体,沈跃明天要出远门了,你们都该好好补补。”
沈跃淡定地一只鸡腿夹回了沈建东碗里,然后一锤定音:“吃饭吧,我喜欢吃鸡翅。”
推来推去也不成样子,还有那么多鸡肉,余思雅便没有跟他争。只是夹起鸡腿的时候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上辈子她还很小的时候,鸡腿还没有满大街都是,孤儿院里也就过年能吃上鸡肉,几十个孩子抢着吃,为了公平,肉都是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没有整个的鸡腿。
但她听班上的同学说,他们家的鸡腿都是整个的,炖汤后,爸爸妈妈都会把鸡腿留给他们兄妹吃,一人一只。余思雅那会儿特别羡慕,因为过年她也顶多只能分一两块鸡肉,要是有人愿意让个大鸡腿给她该多好。
没想到上辈子儿时的愿望,现在竟实现了。
沈建东是个小傲娇,虽然接受了鸡腿,但还是不愿搭理沈跃,从吃饭开始就板着脸,一直不跟沈跃说法。
沈跃这个人观察力不错,但还是有男人的粗心,似乎没把这太放在心上,安静地吃着饭,偶尔跟余思雅说两句话。
等吃过饭,沈建东的脸已经黑得堪比锅底了。
看他随时都像要炸的样子,等他去了灶房,余思雅赶紧推了推沈跃,低声说:“建东听说你要走,舍不得你,跟你怄气呢。我先回屋了,你好好哄哄他。”
说着话,沈建东已经回来了,余思雅赶紧站了起来,给沈跃使了一记眼色,然后说:“我回屋忙点工作。”
说完就回了房间,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了这两兄弟。
沈跃站起身,帮沈建东收拾碗筷。
沈建东还是不搭理他,他又跟到厨房。
沈建东这下火了:“你还不回去收拾东西,在这里干什么?几个碗,我自己洗。”
“终于跟我说话了?”沈跃揉了揉沈建东的头,“担心哥哥呢?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不会丢下你们的。”
这话戳中了沈建东的心事,他擦了擦眼睛,倔强地咬着唇:“谁,谁担心你了,你要回不回随便你,反正,反正我有嫂子。”
沈跃二十几岁了,如何看不出来,弟弟暴躁情绪下的担忧和不舍。他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好,你有嫂子,我知道。建东,你过完年就满15岁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不在,家里就靠你了,我们谈谈。”
沈建东将洗干净的碗放回了橱柜,擦干净手:“这还用你说啊。”
这小子还倔呢。
沈跃只能顺毛捋:“好,我知道建东你最能干了。我走后,家里的两个女人就靠你照顾了,我将她们交给你了,你可得保护好你嫂子和姐姐。”
这话说得沈建东有点汗颜,现在可是嫂子保护他们。但在自家哥哥面前,他又不想失了面子,昂着头:“我知道,不用你管,你要走就赶紧走吧,你当谁稀罕留你啊。”
“建东真的不稀罕我?可哥很稀罕你们啊。”沈跃放软了语气,轻轻摸着他的头,“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要听你嫂子的话,她见识多,比你懂得也多,不会害你的……”
沈建东越听越不是滋味,刚止住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他又不想被沈跃看到,别扭地背过了身。
沈跃见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建东,哥答应你,一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见你们,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你要相信哥!”
少年人再也绷不住,抽泣了起来:“你说的,不要像上次那样吓我们了,我们,我们等着你回来。”
“好。”沈跃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过了好一会儿,沈建东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沈跃:“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
沈跃拍着他的肩膀,打断了他:“我知道,别说了,别耽误我陪媳妇的时间。”
沈建东……
他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亲哥,有这么说话的吗?
沈跃冲他笑了一下:“早点睡觉。”
说着就出去了。
***
余思雅今天其实并没有工作带回家,高考已经结束了,计划书今天也交了,手里的工作暂时告了一段落。
她回到房间里也没什么事情做,这么早睡觉也睡不着,想了一下,还是打开收音机听听广播。
刚听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余思雅关掉收音机,起身去打开门,见沈跃一个人站在门口,便小声问道:“怎么样?建东没事吧?”
沈跃有点吃味,他明天就要走了,余思雅还只关心沈建东这小子的那点小情绪,这趟探亲很失败啊。
“没事,不用担心。”
“这样啊……”余思雅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以前和谐的气氛被这突然来的分离打破了,想了一下,她没话找话,“你跟朱国明约好了什么时候走吗?”
沈跃点头:“说好了,他明天早上过来找我。他今晚还想陪陪家里人。”
余思雅表示明白了,又提起他妹妹:“红英还不知道你要走的事,她回来知道了肯定会很想你,要是有时间,你明天路过县里的时候去看看她,跟她说一声吧,免得……”
“那你呢?”沈跃忽地打断了她。
余思雅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啦?”
沈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轻声再度重复了一遍:“你会想我吗?”
余思雅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直白,脸刷地一下红了,眼神闪躲,不敢看他。
沈跃有点失望,他以为经过这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渐渐接受他了,但显然是他想得太好了。
“那个,你行李还没收拾吧,你看看要带哪些,我帮你准备了一点路上吃的东西,还有些带给战友的。我带你去看看。”余思雅赶紧找了话题打破了这异样的气氛。
沈跃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她到底没直接拒绝他,也不算没希望。不想勉强余思雅,他顺口配合她道:“好,麻烦你了。”
余思雅去了堂屋,打开灯,将准备好的两大包东西拿了出来,指着小袋一点的说:“这里面有一斤饼干,还有半斤大白兔奶糖,十根火腿肠和十几小袋鸭腿鸭脖子之类的,你们留在路上吃。我给你们带的有点辣,买点馒头在路上吃。另外这一袋也是火腿肠和清河鸭、酱板鸭,你带去给你的朋友们尝尝,时间太紧迫了,没准备其他的,就从厂子里买了一些。”
“这已经很好了。”沈跃诚心实意地说,“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准备这么多路上吃的,还给战友也带了礼物。”
余思雅惊讶地看着他:“以前你妈没帮你准备吗?”
她上辈子上大学的时候,每次开学,室友的妈妈们都会准备很多土特产带过来,让女儿分享给室友,希望女儿能跟室友们搞好关系。
沈跃脸上闪过一抹讽刺的笑,转瞬即逝,遂即又若无其事地说:“谢谢你,回头我告诉他们,这是我爱人的工厂生产的。”
语气极其骄傲,说得余思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就一点小东西。对了,你的衣服还没收拾吧,赶紧去弄好,免得朱国明来了,还要等你。”
“不用,南边天气暖和,冬天也没几天冷的时候,厚的大衣不怎么穿得着,我部队还有一件。这件就留在家里,以后冬天回来穿吧,只收拾一身换的衣服就行了。”沈跃回来是冬天,穿得比较厚,这些衣服到了南边,根本穿不着。
余思雅是知道南北气候差异的,便没有多说:“好吧,那你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沈跃将两包东西系好,放在了桌子上,跟着余思雅一起出了门,将她送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余思雅抓住门把手,冲他笑了一下:“早些睡。”
沈跃按住了门板,目光炙热地盯着余思雅,喉结滚动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过年来探亲吗?那边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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