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婉胡思乱想着,脚下一滑。
撑伞的婆子正在气闷这般的天气还得做事,她本就是柳氏身边的近人,受了柳氏的影响,一向瞧不起西厢懦弱无能的吕氏,连带着对王雪婉并没有几分敬意,何况,最近府里流传着大小姐是扫把星,专门带来霉气,若不然好好数年都无数的王府,怎会在她一进府之后,便接二连三的出事。
婆子撑着伞,当做没瞧见,摔死你这个扫把星才好呢!
王雪婉心绪纷乱,想要稳住身子,可脑袋像是有千钧重,身子沉甸甸的。
恰在这时,正好来给柳氏瞧伤口的乌扎木出现,他想也没有多想,轻身飞来,接住了王雪婉,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一张苍白的俏脸,带着深深地疲倦之色,眸间隐着太多惆怅悲凉,怀中的人儿很轻,像是抱着一团纸,完全没有任何重量般,单薄的身子,忍不住让人心疼。
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情的婉儿,当初在咸阳时,远远地看到为流民治病的婉儿,她总是带着慈悯般的笑容,将她强带到帐篷中时,不怕不恼,镇定自若巧舌应对,好一个蕙质兰心的姑娘,当在咸阳和硕王爷面前,他见识到婉儿刚烈要强决然的一面,他从来认为婉儿是个坚强的小女子,而不是八九岁的孩童。
从来没有瞧见她这般的柔弱,让人发自内心想要呵护。
大雨倾盆而下,淋湿了两个人的衣服,雨滴从乌扎木的头发滴下,落在婉儿的面颊。
撑着伞的婆子尖叫一声:“你这小贼,胆敢坏了大小姐的声誉!”刻意叫喊的声音,也抵不住暴风雨,顷刻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乌扎木一惊,在他一意孤行非要来金陵王府保护婉儿,离开草原,临行之前,师傅再三叮嘱他:中原不比草原,尤其是大户人家的规矩更多,特别在意女子的名声,让他注意,别累了婉儿。
他用了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进入王府,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怀疑,他跟婉儿之间的关系。
瞧了一眼怀中的婉儿,眼睛茫然,说着胡话,应该是病了。
这样,他如何放的下婉儿。
眼瞧着可恶的婆子大声叫嚷着,不先来看看自家小姐的情形,反而欲惊动府中的其他人,恐怕根本没有安什么好心。
想害婉儿的心思,昭然若揭。
乌扎木眸间一寒,他抱着发高烧的婉儿,一脚将喊叫的婆子踹翻在地,岁数大的人哪里经得住,立刻晕了过去,所幸,这会大雨漫天,府里的人多半都进了屋子躲雨,雷声轰隆隆的,将婆子喊叫的声音完全掩盖,并无人经过这里。
这个园子的中心有个莲池,暴雨的原因,让池里的水增加了许多,看起来似乎要溢出来一般,绿色的水藻在石阶上晃着。
“砰。”一声闷响,昏迷的婆子摔进池中,溅起浪花。
瞧着人沉进去,乌扎木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对于他来说,杀人是生存的必修课,他抱着高热说胡话的婉儿,直接去了昭阳园,他诧异的发现,园子里连个活人都没有,屋子也没有暖着,丫鬟婆子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出了门他才想起,因为夏尚刺杀他的缘故,他顺着婉儿的意思,硬是让王逸之将昭阳园的下人全部遣走,看来,只好抱着婉儿去了西厢,希望吕氏不要太过焦急。
才到了西厢门口。
“大小姐,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大丫鬟紫烟瞧见塞外来的大夫抱着婉儿,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狼狈不堪,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大小姐虽然年纪小,可毕竟是千金小姐,她忙接手过来,发现婉儿人似乎不太清醒,说着胡话。
乌扎木也不啰嗦,他压低声音:“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也许是焦急的缘故,紫烟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塞外来的大夫失常的举动。
紫烟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她省得。
“她正在发高烧,温度肯定不低。”这都说胡话了,乌扎木一边跟着紫烟向里间去,一边吩咐着旁边西厢的丫鬟去客房将他的医药箱拿来,又吩咐想办法弄些冰块,还要了一碗高粱酒。
王雪婉经常在西厢照顾吕氏,西厢的丫鬟婆子们都非常的喜欢这个孝顺又有主见的大小姐,吕氏长期病着,这些时间过去,慢慢地大家都将大小姐当成了西厢的主心骨。
紫烟怕手忙脚乱的婆子丫鬟惊住了才入睡的吕氏,吩咐她们千万要压低声音,大家轻手轻脚的出去各自准备大夫要的东西,紫烟将婉儿放在她睡得铺上,这些日子吕氏不好,紫烟便在卧房的小隔间里搭了张床。
给婉儿换了衣服,仔细的将湿发尽量擦干梳好,摸了摸婉儿的额头,烫的厉害,小脸有些发红,嘴唇都青了,紫烟心急如焚,早晨出去婉儿还好好地,说是要去厨房给老爷弄吃的,怎么……怎么才不过了半天,人就成了这番模样,肯定是东厢的妖妇人,她咬牙切齿,也无可奈何。
她出去将避嫌的乌伢大夫请进来。
药箱,冰块,高粱酒全部齐了,乌伢大夫将其他下人都撵了出去,只让紫烟留在这里帮手,一来空间并不是很大,二来人多反而不好做事。
紫烟十分利落,也很聪慧,她没有多问什么,眼前这个塞外的大夫虽然年纪不大,可留住了柳氏的性命,夫人吃了他开的药,精神也好了几许,对于这个大夫的医术,她十分的信服。
用毛巾包好了冰块,小心的放在婉儿的额头上,又接过乌伢大夫端过来的高粱酒,分别在婉儿的腋下,手心脚心和颈后搓了搓。
婉儿的小脸越来越红,像是熟透的苹果。
她仍旧在说着胡话,不过声音相当的小,紫烟和乌扎木都听不清楚她究竟在说什么,也没有这个心思去细听。
高烧也是会死人的,听说烧成白痴的数不胜数,用沈墨卿的话说,就是高烧久了,会伤害脑细胞,他虽不明白这个脑细胞是什么东西,可沈墨卿的一些医术观点非常新颖,连傲气的师傅有时也会夸赞几句。
这应对的方法也是在沈墨卿那里学的。
大半夜的时间就在忙碌中渡过。
还好到了下半夜,天快亮的时候,这高烧总算是退下来一些,婉儿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紫烟顶着两个熊猫眼,搓了把帕子,放在婉儿的额头上,似乎婉儿比进府时候还瘦了些,她心疼的撩开婉儿额前的发丝,平日里大家都只看到大小姐的孝顺和痴傻,只有她知道,婉儿为了夫人,为了惠哥儿,着实伤了不少脑筋,这私底下做的事情,她隐约能猜到一些。
柳氏近来,对东厢的诸多讨好,肯定不是柳氏一时头脑发热。
她扭头看了看床榻边,坐在圆凳上的乌伢大夫,见他正出神的望着榻上的婉儿,神情间有些奇怪,眼神直勾勾的,紫烟着实气愤,大小姐身份尊贵,可不是让这草原的蛮子观赏的,知道婉儿的病还要这位神奇的大夫医治,她按捺下火气,悄然挡在乌伢大夫和床榻之间:“乌伢大夫,看来大小姐的高烧是退了下来,您也累了一宿,不如休息休息,这里有紫烟看着就行。”
乌伢大夫没有任何反应。
紫烟不得不耐心又说了一遍。
乌伢大夫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紫烟算是比较理智的,若不然也不会在柳氏的诸多挑刺之下,还能好好的守在吕氏身边,她极为耐心,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量,又说了一遍。
奈何这位坐在圆凳上的蛮人大夫,仿若成了泥人一般,不论你怎么喊,他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心思光在蛮人大夫的身上,忘了隔壁就是夫人的卧房。
紫烟思索半天,如何做才能不惹恼了乌伢大夫,她假装不小心让东西绊着摔倒,使劲推向这个万分失礼的蛮人大夫。
她手才刚搭上人家的肩膀,“啊,什么事?”乌伢大夫突然站起来,揉了揉眼睛,顿时整个像是活了一般:“怎么了?”紫烟立时失去重心,弄假成真,腿磕在圆凳上,痛的她眼泪直打转。
偏偏这蛮人大夫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诧异的瞧着坐在地上揉腿的紫烟,半响一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对不住,在草原上牧马习惯了睁着眼睡觉,没摔着吧?”
他去扶紫烟。
紫烟没好气的瞪了他眼睛,自己爬起来,这个蛮子大夫着实说瞎话,他哪里是睡着了,明明就是偷看她家的小姐,这种烂借口,比起知府家的那位爬墙的大公子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又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
乌伢大夫听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小姐原来身体底子就不好,现今受惊之后又受了凉,心中有疾,看起很普通,实则一个处理不好,便会遗祸无穷,夫人现今如此的身体,便是这么来的……”
紫烟一时不会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婉儿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可夫人马上便要醒了,大小姐不管刮风下雨,每日一早都会过来请安,凭着吕氏对大小姐的宠爱,大小姐病了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住的,可让夫人听了这蛮子大夫的话,恐怕大大的不妥。
“大小姐近来这几个月定然心中恐惧某事或者某人……”乌扎木不着痕迹的望了布帘一眼:“不过,我想大小姐是担心夫人的病情,才会这般。”他叹了口气,摸过婉儿的额头,温度确实降下来了,看来沈墨卿说的方法确实有用,眉心略微舒展,又号脉,感觉到婉儿的脉搏趋向平稳,大大的松了口气,他瞧着婉儿略微苍白的脸颊,想起那日咸阳和硕王府书房当中的情景。
他并不能真正的帮她什么,却也能够试着做些事情,看婉儿来金陵王府做的事情,就能看出她是个重情的女子,想来对这位假娘亲也是放在心上,将来若是和硕王爷真的让婉儿做什么,婉儿恐怕会非常艰难的选择,不由想起现今草原上的情形,心中一叹,只能慢慢的一步步摸着来了。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其实,夫人的病重点在于心病,现在看来,夫人有个一双孝顺的儿女,王老爷也不是个无情之人,府上最近事情虽有些多,可生死乃是天命,只能由他,只要夫人能够放宽心思,多瞧瞧看看,将重重地忧郁抛开,慢慢的身体也会好上许多,说不定,还能瞧见小公子成婚……”他描绘了一些美丽的远景,练武之人,尤其是他这个让杀手追杀了几年的人,感觉尤其灵敏,他清晰的听到,布帘后重重地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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