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喂了满月一些米粥,两个香卷葱油包,便让两个稍大的孩子将满月背进去休息,众人面前,她也没有机会问今夕是何岁。
她开始每日固定的点卯安排事务,做哪些事情师傅早已规定死了,她也没有兴趣去改变,婉儿站在台阶上,拿着师傅递给她的名册,喊着最后一个名字:“蓉娣。”
跪着的蓉娣咬咬嘴唇:“是。”
“满月病了,你今日去厨房劈柴。”婉儿轻描淡写。
其他领了事务的孩子们一惊,蓉娣对自个修长如玉的手爱护的紧,嘴巴甜,心思活,很受师傅魏莽的宠爱,自打进了这个院子,就没有干过活。
蓉娣愣了一下:“是。”眼里闪过愤恨,不甘。
转眼便到了下午。
黎国的夏日跟记忆的一样,总是有些闷热燥人,窗外的树叶间,知了嘈杂的叫唤着。
小满月睡下后便没有醒来,婉儿靠着她坐着,思考着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会跟她曾经经历过的一模一样,还有现在到底是黎国多少年,她到底多少岁……
问别人她不放心,还是等着小满月醒来才好。
握住小满月瘦弱冰凉的手,婉儿打定主意,一定带着满月一起,脱离棋子的命运,获得自由之身。
当婉儿做一番谋划的时候,在院门外,来了一辆神秘的马车,马夫是个三十多岁的黝黑汉子,穿着青色马褂,青色长裤,质料极好,看样子是有脸面人家的仆从。
马夫掀开车帘,从里面露出一张秀气俊美的小脸,眉如画,象牙般的肌肤,双目清澈莹润,带着微羞的笑容:“王叔,这里就是?”钻出来的是个男孩子,大概十来岁的模样,衣着华贵,腰间系着的同心玉佩,颈间的玉菩萨,皆是上优之品,非是王孙公子不能戴之。
被唤为王叔的黝黑汉子点点头,当先跳下马车,又抱了这比女孩儿还要漂亮的男孩下车。
这条巷子在咸阳城的东面,比较僻静,来往的人很少,这座院子不过是两进的宅子,并不是特别的大,也不打眼,院门紧紧关着,王叔上前扣了许久的门,竟无人开门。
少年郎负手而立:“那魏莽想来又去赌坊了。”脸色不愉:“早说这魏莽好赌,贪财性暴,不是可用之人,大哥偏偏就看上了那身蛮力,真是……”少年郎摇着脑袋。
话还未说完,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露出一张瓜子般的脸儿,柳眉凤眸,眉梢微微向上挑起,双眸灵动,看到他们先是一怔,随后便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恭敬的福礼:“婉儿见过二少爷。”动作极其娴熟,优雅从容,像是经过了很多年教养的大家闺秀。
这下轮到沈墨卿愣了,他还从未来过这里,这次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才想到这里来瞧瞧,这女孩儿怎会知晓他的身份?
婉儿看到和硕王爷的二公子沈墨卿愣住,便知道自个说错了话,此时,二公子定然未见过她,她也不急,甜笑着道:“早就听师傅说过,二公子天人之姿,比我们这些女孩子还要漂亮,婉儿看师傅倒是说错了,这天人哪里比得上二公子爷。”
原来是魏莽,这个莽夫……沈墨卿也没有怀疑眼前的小女孩是栽赃,不过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问了姓名,知道这个女孩儿叫婉儿,瞧着她进退有度,温谦有礼,暗暗多瞧了几眼,好好培养一下,倒是个好苗子,可惜是女孩儿,若是男孩便更好了,毕竟这个世界,对于女子有着诸多的限制,若要办事,总是男子方便些。
进了院门,哪里见着魏莽的影子。
环顾院中,破败的杂草在墙角长得茂盛,南面的墙居然破了个洞,也未修补,院子中哪里有什么青砖,更没有像样的练功木桩木人,除了正房台阶前的桂花树耐看些,正房的窗户更是直接用木板钉着,哪里是住人的模样。
这魏莽太过分,将他赚的银子全部装入自个的兜里。
阻止婉儿去找魏莽,沈墨卿跨进正房中一看,火气上涌,小脸都气红了,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让爹爹拿去一多半给这些王府隐藏在暗中的院子里培养孤儿,他见过中饱私囊,但这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大胆包天的。
整整一间正屋,什么家具都没有,靠着墙的地方弄了个大通铺,被子一看便知都是劣质的布料所做,墙壁也没有整修,坑坑洼洼的,还能落下灰土来。
正屋旁边的一间屋子,五六个女孩子有些在揉面,有些在烧火,灶上面蒸着笼屉,冒着热气,有个大些的男孩正在从放在桌子上的笼屉上拿馒头,放进提篮之中。
“绿儿,莲花,快点包些包子……”他擦拭额角的汗水:“今天的生意很好。”
莲花岁数小些,不过七岁,嘴巴可是厉害:“生意好又如何,我们还不是吃那些粗糠剩菜,心情好便少打几鞭,心情差便把我们往死里打,当初还不如在黄河边淹死的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婉儿姐不是经常这么跟我们说。”绿儿安慰莲花:“再说总有一天我们会长大,到时候在想办法逃走便是。”
“婉儿现今可入了师傅的眼,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干活儿,能想着我们?”莲花拨了拨柴火,又丢了两根柴火进去,见剩余的不多,便起身去厨房那边抱些柴火过来,她嘟囔抱怨了几句,便没有再说,打开门,人就愣了,门口站着位陌生的少年,好漂亮的少年,眉如画,衣饰华贵,姿容间透着淡淡的贵气,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莲花小脸一热,竟不敢看这少年的脸。
她惊愣之下,连少年身后的婉儿,哑巴王叔都没有看到。
“你们天天都要做这些吗?”少年问道。
莲花直感觉自个的心都跳的快了,她随口便答道:“是,都做了三年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师傅厉呵声:“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回屋去。”莲花心惊胆战,师傅那凶人多年的积威,她赶忙回到屋中。
魏莽下意识的离婉儿远些,瞄向婉儿的目光中多了一道凶光和自信。
婉儿不知魏莽出门一趟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
魏莽上前跟沈墨卿见礼:“这些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话,二少爷问我就是。”神情当中有倨傲之色,也难怪,沈墨卿不过是二公子,王妃并不是他的生母,而他生母早死,将来袭王位的定然是嫡长子大公子,大公子对他相当信任,这个小孩儿不过是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除了哑巴王叔,他什么都没有。
沈墨卿带着微羞的笑容:“哪里是问什么话,不过是父亲放心不下这里,让我来看看罢了。”
魏莽脸色在变,原来是和硕王爷的主意,他不由收了倨傲神色,讲了些院中的事情,还有院里的这些孩子,对于让这些孩子上山砍柴,出去卖包子馒头,做些辛苦营生换银子,他解释说乃是为了锻炼这些孩子,银子他早已收入囊中,然后输给赌坊的事情,自然不会提起。
婉儿站在一边沉默不语,冷眼旁观,这二公子微羞一笑,说了几句,便将魏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结巴连连,虽未明说,句句直指魏莽贪污舞弊,偏偏重重敲一下,又只是轻轻拍一下便放过去。
点出过错,又摆出宽容模样,明明不将他们这些孩子当人,打死了便打死了。
这微羞的笑容下,藏着不知多少狡诈心思,想到孝亲王爷,那个同床共枕数年,将她送入死地的男子,这皇亲国戚果然都是一丘之貉,骨子里便是冷漠阴险,连个十岁的孩子都有这般深的城府。
……
晚间吃饭的时候,孩子们全部回来了,他们惊喜的发现,今日的饭菜特别的丰盛,水晶虾仁,酱爆鸡腿,香酥鸭子,鱼跳煮,玉米香酥锦,炖大猪腿,还有能够吃够的大米饭。
足足两大桌子,就在桂花树下那方唯一的青砖上。
美食在前,他们大多数没有看到桂花树后站着的少年,直到师傅魏莽说起,他们才知道能够吃上今天这顿饭,全因为这位比女孩还要漂亮的少年,少年大概十岁,衣着华贵,一笑起来,带着微微的羞意,看着都很亲切,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有些在这院里来了三年,比如莲花,有些来了一年多,哪里见过这么多好吃的。
魏莽安排婉儿坐在他旁边,想到袖子中藏着的黄仙人赐给的符药,能够驱鬼辟邪,只要让婉儿喝符中的药,他带着符,不用过几日,这缠着他的母女两个,都会魂飞魄散。
身边的二公子顾盼神飞,口才甚好,将这些屁大的孩子哄得一愣一愣的,眼神中竟放着敬佩的光。
魏莽嗤之以鼻,二公子不过是个孩子,便是有些小聪明又如何,总是和那些低贱的商人在一起混,能出息的哪里去。
想来王爷让他来瞧瞧,不过是一句闲话而已。
比娘们还要漂亮的公子,魏莽心中嗤笑不已,不过这小孩儿拿来的酒真是不错,可是红磨坊产的贡酒,滋味辛辣,入喉爽快无比,喝起来实在痛快,这娘们似的公子还算是上道。
魏莽像喝水一般喝贡酒,很快便醉倒了,喝的高兴,连放药符的事情也忘了。
哑巴王叔将魏莽弄进屋中,煞星走了,孩子们更是放开了,起初还有些拘谨,后来见这位二少爷温文尔雅,随和谦厚,慢慢便放开了,又笑又闹,极为开心。
婉儿吃了一点,便不想吃了,挑食胃痛的毛病,似乎一起跟着她重生了。
隔着空椅子,余光便能看到这华衣锦服的少年郎,她暗暗地回忆,这和硕王爷的二公子,重生之前她只在去王府前见过,后来关于他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王孙中最没有出息之一,不喜权术,整日游山玩水,跟地位低下的商人们来往过密,做的一手好诗,听闻还写书,常年流连画舫,大江南北,四国名妓手中皆有他谱的词。
满月当年很倾慕这位风流王孙公子,她曾说和硕王爷私下练兵,培养亲信,锻炼刺客,组建间谍网等等花钱的玩意,大部分都是由沈墨卿这个最没出息的王孙提供。
她不知这二公子到底是何种人,却知道一点,这沈墨卿伪装的本事天下第一。
似感觉到她的目光,浅啄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沈墨卿朝她一笑,笑容中隐藏着一些不明的意味,婉儿一惊,忙低下头夹了块豆腐。
(https://www.biquya.cc/id10940/609515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