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系统发布任务, 任务一,作为原主活下去;任务二,剪断齐慕瑾和温瑞卓之间的红线。】
匆匆又行一日,王帐近在眼前, 此处地势颇高, 不过是几日功夫,冰雪已融的差不多, 远看时原本荒芜的草原上绿蒙蒙的一片。
兰月跳下了车, 齐语白又被理所当然的抱在怀里,一路可闻恭贺之声。
“恭喜大王。”
“这就是尚朝的凤冠霞帔么?”
“不能示人么?”
“恭喜大王迎娶王后。”
“多谢。”沈醇抱紧了怀里的人笑道。
齐语白不语,闻这吵嚷之声, 觉得不像是一国之王娶妻,倒像是山大王抢回了压寨夫人。
齐语白入帐等候, 过了半晌,外面礼乐之声响了起来。
“大王,一切准备妥当了,是按我南溪的礼仪来,还是按尚朝的礼仪来?”副将问道。
“先拜堂成亲, 然后大家同乐。”沈醇说道。
“好!”
拜堂是尚朝的礼仪, 齐语白被扶出立在了旁边。
“一拜天地!”
他竟然真的要成婚了,还是与一男子成婚。
沈醇双手执礼,敬谢天地。
“二拜高堂!”
沈柔坐于主位,大王身死,穆伦继位,她如今是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太后。
一身金玉珠饰加身,欢天喜地之中气色倒看起来比从前好上许多。
兰月搀扶转向,两人再拜。
“夫妻对拜!”
沈醇转向, 因有盖头而不可视,但看这中规中矩只是轻轻弯腰的模样,应该是不太情愿的。
沈醇行礼笑道:“尚朝有一讲究,拜堂时拜的低的那一方掌家。”
兰月眨了眨眼睛,齐语白下意识低了些身体,却闻对面笑声。
“大王玩笑了。”
这个人当真顽劣。
“我说真的。”沈醇伸手扶住了他道,“你是要回大帐还是与我们同乐?”
“尚朝女子一应皆在房中等待。”齐语白说道。
“那你先回去。”沈醇笑道。
兰月扶着人转身,其他围观之人道:“怎么回去了?”
“王后生性羞涩,我与你们共饮就是。”沈醇笑道。
“大王一人代饮,就别怪我们灌双份了!”
篝火点燃,礼乐声响,全牛全羊被炙烤着,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觥筹交错,不少人围着篝火跳着舞。
沈醇这处原本灌酒者颇多,只是后来行起酒令,倒地的反而成了别人。
“大王这酒令属实厉害。”
“也不可灌的太多,要不然晚上可怎么洞房。”
“尚朝是不是还有闹洞房的习俗?”
“谁要闹洞房?”沈醇执着酒杯侧眸道。
他目带威胁,其他人纷纷退让:“不敢不敢。”
“大王的洞房没人敢闹。”
侍从们扶着倒地的人入房去睡,以免着了凉,天色渐黑,繁星漫天,人语散的七七八八,大帐之中反而一片通明。
“殿下,外面快结束了。”兰月探头去看,在看到过来的人影时缩回了头有些担忧。
若殿下真是女子,嫁给穆伦大王也不算吃亏,可殿下是男子,一旦夫妻相合,绝对会发现端倪。
“放心。”齐语白双手交叠道。
脚步声传来,大帐从外掀开,沈醇踏入,随行者退后,室内侍女皆是行礼:“大王。”
沈醇抬手示意看向了床边,绫罗帐中美人静坐,看似冷静,唯有交叠的手指轻轻蜷缩,透露出了几分紧张。
他解开了斗篷交给了旁边的侍女道:“还有何礼?”
“大王要掀盖头,然后喝合卺酒,再行洞房之礼。”侍女道。
沈醇靠近两步,看着那再度收紧的手指道:“去取热水于我净手。”
“是。”侍女去办。
齐语白不闻脚步声,心中悬的更紧,不可视物,也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今晚虽已想好了借口,却不能有紧张之意让他看破。
侍从的脚步传来,水声轻动,停下时有手帕摩挲的声音。
脚步声往这边转了过来,没入毯上却几不可闻,齐语白呼吸屏住,身影停在面前,手指碰到了盖头,将要掀起时又停了下来:“你们出去侍奉。”
“大王,合卺酒……”兰月有些担心。
“酒可以自己喝。”沈醇说道。
其他侍女纷纷出去,兰月回头有些担心,却还是出去了。
帐中只剩两人,沈醇轻沉了一口气,伸手将盖头掀了起来。
金玉步摇交错,凤凰微颤,灯下美人额点花钿,眉目如墨笔细腻勾画,本是清冷之人却染红装,三分柔情,三分妩媚,四分英气。
沈醇本以为自己会对女装没什么兴趣,却发现只要是这个人,他就有无限的热情,唔,好像更兴奋一点儿。
齐语白手指收紧时盖头已被掀起,阴影不再,他的眼睛微微眯住,已然做好了对方满脸风霜的准备,却不想抬眸时视线直接顿住了。
以往入朝拜见的南溪人,男子多是粗壮,便是王族,也是胡茬横生,女子不至于如此,却多是皮肤粗糙,面染红晕。
可眼前之人却是眉目精致而多情,生的一双桃花美目,天生便含三分笑意,对视之时眉目轻敛,仿佛能看透人心一样。
他笑意微深,齐语白呼吸一紧,欲开口时面前青年却将盖头拿走,转身去了桌旁。
齐语白目光随之移动,才觉掌心中略有湿润。
兰月态度变化,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样貌。
少女思慕君子,但君子虽是吟诗颂词,却大多柔弱不可提刀,而那执起酒杯的人却并非如此。
南溪王族饰物多以珠玉,男人更是如此,墨发编了辫子,红色的缎带饰以金玉,发间更有金玉玛瑙交错其中,耳骨一侧配了金饰,两侧皆坠了色彩复杂的耳饰,颈上挂了同色饰物,在毛领中轻轻晃动。
似是因为新婚,故而认真修饰了,腰上腕上皆有金玉。
如此配饰,本该显得厚重累赘,可这人身影修长高挺,不见半分臃肿不说,也好像天生便适合这样华贵的装饰。
他执着酒杯坐下,齐语白视线转移,一侧手撑在了床边。
“合卺酒可要交杯?”沈醇将系着红线的金杯递了过去问道。
“不必。”齐语白轻轻错开他的视线,接过杯盏时与他的手指轻碰,不知为何觉得竟觉得紧张。
不可慌张,否则绝对瞒不过。
越是漂亮到让人放松戒备的东西,就越是危险。
沈醇凑了过去,在他抬杯时举杯,酒液入口有甘甜之感,却不及灯下美人粉面含俏。
酒盏接过放在了床头,齐语白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正斟酌着用词,却蓦然视线颠倒被压在了榻上。
“大王!”他一声惊呼,却觉彼此呼吸交错,酒香已在近前。
沈醇撑住看他,喉结轻动,另外一只手从他脑后抽出,将他的凤冠取下道:“摔疼了?”
“不……”齐语白眼睛瞪大,已被吻住,颈侧被扣紧,竟是深吻。
心脏鼓胀乱跳,一瞬间竟有些茫然失措,就好像那一杯酒就足以让他醉了一样,手指搭在肩上,被其上饰物一胳,齐语白蓦然侧头轻嘶一声,气息起伏不定。
沈醇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其实我不爱配这么多饰物,一会儿摘掉就是了。”
美人发散,脸颊遍布红晕,当让人食指大动,这是他的阿白,真是让他心动。
“我……”齐语白对上他的视线,那一刻竟觉得被他极深情的注视着,心跳蓦然鼓动不休,呼吸交错,再被吻住时眼睛瞪大。
不行!匕首应该在枕下。
齐语白伸手,手腕却被紧紧扣住了,咫尺的距离,竟拿不到,只能迎接着那亲吻,像是被潭水拉住一样不断深陷。
亲吻落在了颈侧,齐语白蓦然回神,手臂蓦然挣扎不断:“大王不可!”
他挣扎的太剧烈,沈醇抬头道:“怎么了?”
彼此呼吸都有些粗重,齐语白察他眸中情绪,知道他动情了,脸颊上滚烫,思绪却从红烛光影中挣脱了出来:“妾身来了葵水,不能侍奉大王。”
沈醇低头看着他被羞涩染红的脖颈,知道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轻轻挑眉道:“来的这样巧?”
男子来葵水,真是闻所未闻呐。
齐语白对上他深邃的眸,其中不可控的情绪已然退去,那一眼仿佛将他看透了一样,但此时不能惊慌,他轻轻侧眸道:“妾身有罪。”
两相停滞,齐语白未看他视线,却能够察觉他打量和思索的视线,一时紧张的心绪不断跳动,呼吸几乎屏不住。
沈醇看着身下紧张的人,却是在理智和感情的边缘挣扎,这是他的人,以往当然是想亲就亲,想抱就抱,阿白不仅不会拒绝,还会给予回应,但现在不是。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能够薄弱到这种地步,还真是箭在弦上,反复挣扎。
现在要他,他大概会害怕的,反正已经结婚了,日日相见,不着急一时纵情。
齐语白手腕上的禁锢消失,面前阴影离开,他心神微松,轻轻起身时看着站在床边的人,一时竟猜不透对方的情绪。
他还未开口,却见对方转身离开。
果然被拒后心情不佳么?
沈醇走到门口,轻轻掀开,看着站在外面忐忑的兰月道:“去取热水来。”
兰月看见他时呼吸轻滞,想要往帐中探一眼,却只能转身匆匆去端热水。
殿下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醇放下帘帐时齐语白坐了起来,才觉凤冠已落,钗环已松,他一边整理着头饰,一边看着转身的人轻松蹙眉。
他竟不走么?
沈醇看着床上发丝散落的人,走过去低头取下了他头上的步摇。
“妾身自己来。”齐语白说道。
“别动,缠住了。”沈醇打量着顺序,将那些珠饰从发间轻轻解开,取下来放在了一旁。
“让侍女来就是。”齐语白不习惯跟他这么亲近,他到底不是女子,不需要另外一个男人成为他的夫君,
“我帐中一向不许侍女近前侍奉。”沈醇捋过他的发丝道,“你也不许。”
齐语白正要抬头,却被按住了头顶,只听头顶声音:“别乱动,拽到了疼的可是你。”
齐语白看着他的腰身,视线轻轻上抬,只能看到他的下颌和些许神情,认真又温柔,可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向外皆是女子,即使是在京城,知道他性别的人也不过五指之数,他不许侍女近身侍奉,莫非是刚才察觉了?
可若是察觉了,态度也不应该是这样,或许就像田战说的那样,喜怒不形于色。
兰月端着热水进帐,视线落在床边时怔在了原地,床边美人墨发散落,钗环已松,凤冠散落在床上,衣襟更是松了。
若只是如此还好,偏那唇上唇脂微晕,颈上一抹微红,眉目微湿,颇有海棠春睡之感,说是受了欺负,可两人站在一处却如一双璧人。
一人耐心解着钗环,好似深情两不移。
“水放下就出去吧。”沈醇看向了那久久不动的身影道。
兰月蓦然回神,连忙连同身后侍女一同放下了热水,迟疑的看向了齐语白道:“梳发之事还是奴婢来吧。”
沈醇未动,齐语白观她眸中担忧,也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开口道:“你先出去吧。”
兰月轻怔,低头退出去了。
沈醇将最后一个珠钗取下,手指理顺了他的发丝道:“好了。”
“多谢大王。”齐语白转身收拾着钗环道,“妾身今夜不能侍奉,还请大王恕罪。”
“葵水来几日?”沈醇从床上拿过了凤冠,假装没听出他撵人的意思。
新婚之夜不能洞房也就算了,再被赶出去是不可能的。
齐语白起身将珠钗放在了梳妆台上道:“十五日。”
沈醇起身将凤冠放在了他的旁边笑道:“你这身体着实不好,听起来不像葵水,倒像是下红之症。”
齐语白手指微滞:“妾身自幼身体不好。”
“那就好好调养。”沈醇说道。
他还是不走,齐语白思索着措辞道:“妾身不能侍奉,且葵水期间实在阴气大盛,脏污至极,大王不必在此处委屈。”
“你这话听着像撵人。”沈醇笑道。
齐语白扣上了状台的盒子道:“妾身不敢,此乃尚朝传统,女子葵水期间不可同房。”
这并非什么传统,不过是后宫女子葵水期间不能侍寝,自然他的父皇也不会踏足。
“尚朝传统与我南溪何干?”沈醇看着他的平坦的颈部,那里肤色稍有不同,应该是被遮掩住了,难怪亲到那里他就回神了,“既是阴气大盛,不正需要我这个阳气足的在此调和?”
齐语白话语堵住,看着那宽敞的床,想着不近身应该也行:“是,大王言之有理。”
“中原女子是如何侍奉夫君的?”沈醇解着自己的颈饰道。
齐语白闻言动身,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他的面前道:“妾身来吧。”
佩戴凤冠时,齐语白身量略高一些,如今脱了凤冠,他的身量才堪堪到男人的鼻侧,虽说未及弱冠还能长,但他们好像是同岁。
齐语白轻轻垫脚时沈醇低头弯腰道:“多谢王后。”
齐语白摘下了他的颈饰,避开他的视线道:“此乃妾身份内之事。”
颈饰去了,然后就是手饰,耳饰,齐语白小心触碰着他的耳垂,竟发觉那处分外的柔软,视线不自觉触及,却发觉对方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大王看什么?”齐语白转向了另外一侧。
他装扮女子多年,一应礼仪自然也都学了,不至于笨手笨脚到不知道饰物如此解,也不觉得自己行动有何突兀之处。
沈醇笑道:“只是没想到被王后侍奉是这种感觉。”
齐语白将耳饰放下,开口问道:“大王从前没有侍妾?”
糟了,他问这个干什么,这个人有没有侍妾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要想的是怎么脱身!
“妾身多嘴……”
“自然没有。”沈醇握住了他的手道,“有王后一人足以。”
齐语白手指微动,那一刻竟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但下一刻便从其中挣脱出来,世间男子大多薄情,为帝王者三宫六院更是寻常,律法规定如此,所有人也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如今说是专一,待尝到佳丽三千的甜头,这种话也就遗忘脑后了。
不过他专一也好,三宫六院也罢,都跟他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
“大王竟是专情之人。”齐语白打量着他的衣饰,却发现无从下手。
南溪的衣服与尚朝不太相同,其上还填了不少皮毛,更是找不到衣带在何处。
他明显不信,沈醇也不过多解释,只是低头看着他上下寻摸的模样问道:“王后在找什么?”
齐语白解释道:“两国衣物不同。”
“先解腰带。”沈醇握住他的手拉到了身后道。
齐语白猝不及防,竟是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想要挣扎,却被束缚住不能收回,他就势仰头,察觉男人唇角笑意知道他压根不是想解什么腰带:“大王!”
“嗯?”沈醇轻轻扬眉,“怎么?”
齐语白与他靠的极近,莫名想起了之前的亲吻,心绪微乱时有些着急:“大王,您先松开我。”
“松开你怎么解腰带?”沈醇问道。
“妾身可绕后。”齐语白仰头说道。
“就这样解。”沈醇松开他的手,却扣住了他的腰身,“来了葵水不能行房,还不能抱么?”
齐语白一滞,不跟他分辨了,只双手在他腰后摸索着,试图将其解开。
然而拉了半晌,却没有任何解开的迹象。
心绪微急,齐语白垫脚从他肩膀处探过去寻着关窍,沈醇深深拥住了投怀送抱的人,眸中兴味微深。
阿白被逼无奈的模样真可爱。
齐语白寻了半天,仍不见解开,他虽不精通机关术,却不至于连个腰带的关窍都找不到,然而试图后退时,却发现自己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太对,他轻轻推拒道:“大王,你这腰带当真是从后面解么?”
沈醇眸中略有遗憾,松开了他道:“我忘了,这条应该是在前面。”
齐语白看着他的神色,觉得他应该不是忘了,而是故意的,后槽牙轻轻磨动,他从前方解开了腰带道:“大王下次万不可再记错了,这次记错了腰带还好,下次万一记错了军报,可就惹出大麻烦了。”
“多谢王后关怀。”沈醇笑道,“王后果然是贤内助。”
齐语白那一瞬间真的想把腰带扔到他的脸上去。
腰带最后还是好好的放在了一旁,衣带解开,一应外袍搭在了衣架之上。
沈醇上了床,齐语白灭掉了帐中的灯烛数盏,只留下自己旁边一盏,坐在妆台前看着微晕的唇脂轻轻擦去。
他竟然真的同男子接吻,甚至并不觉得厌恶,难不成真的扮女子久了,就真的对男子有了兴致?
唇脂擦去,净面后他对着镜子修饰了一下眉型,这才起身朝着床边走去。
这床颇宽,男人躺在床里已闭上了眼睛,夜已深,他又饮了不少酒,也应该折腾不动了。
齐语白轻手轻脚的上床,熄灭烛火轻轻躺下,盖上被子时离那一侧稍微远了些,直到手能摸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帐中静谧,越能听到夜风呼啸之声,其中夹杂着夜兵巡逻的声音,只是约莫因为大帐太厚,密不透风,也隔绝了几分光芒和声音,反而愈发觉得静谧。
齐语白心神微松,觉得疲惫不断翻涌,虽一直坐在马车上,却一直都未曾休息好,如今安顿下来,却是在异国他乡,与陌生的男人同处一榻。
他竟然真的婚配了,荒谬的像梦一样。
他轻轻侧身,可闻身旁男人的呼吸,绵长有力,却没有什么让他难以忍受的习惯。
看起来轻浮急色,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他的王后,对自己的正妻急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不过好色是真的。
但若真的好色,南溪部族也有不少美人,以他的样貌才能,纵使未登大王之位,也应该有不少美人投怀送抱才对。
真被美色迷昏了头脑,南溪国争斗,用美人计岂非得心应手。
难不成是做给他看的?故意展露弱点,好让尚朝针对此弱点而放心?
帐内温暖,齐语白想的头痛,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管他是何目的,都不是能让尚朝放松警惕的人。
床侧之人呼吸清浅,却舒缓而绵长,帐外的火光隐隐透入,沈醇睁开眼睛侧撑起来,看着轻颤着睫毛睡的极熟的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熟睡的人明显累极了,没有任何动静。
沈醇起身,将他轻轻抱起靠里了一些,伸手拥在了怀里,拉上了被子笑道:“想的太多容易掉头发。”
梦中之人不语,沈醇躺下时扣住了他的手。
他身上虽然暖和了,手指却是冰冷的,此刻握紧,似舒坦般喟叹了一声。
暖意融融。
……
牛羊马蹄之声隐隐传来,齐语白睁开眼睛时身上有一种绵软无力的感觉,像是没睡够,又极舒服。
冬日夜长,即使屋里燃了炭火,他也很少有起来时手足皆暖的情况。
然而轻轻动身时却发觉了情况的不对,耳边有呼吸声,后背贴着对方的胸膛,腰身被扣住不说,手指也是交缠的状态。
他昨夜不是睡在床边么?为什么会是这种状态?
齐语白微动,蓦然察觉身后呼吸变短,脑子里一片混乱,还未想出挣脱的主意时,听见了身后沙哑的声音:“醒了?”
“嗯。”他轻应一声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指,却被握的更紧了,“大王,松开妾身吧。”
沈醇睁开眼睛,看着他微红的耳垂,凑过去亲了一下道:“昨夜好眠?身体可有不适?”
齐语白微有瑟缩,勉强抽出手指道:“没有。”
“没有就好。”沈醇松开他的手指隔着衣服贴上了他的腹部道,“素闻女子来葵水时都会腹痛,你这时间虽然不调,身体倒还好。”
齐语白腹上一暖,却察觉了另外一件事,蜷缩起身体道:“多谢大王关心,既已醒来,便起身吧。”
沈醇轻轻起身,看着他紧张的侧脸道:“莫非是要更换月布?”
齐语白压根没有什么葵水的事,此刻跟他谈论这事,心火上涌:“嗯,大王先起身吧,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他面颊红艳,沈醇掀开被褥,抿了唇边的笑意下了床。
他自行穿戴,只用宝石缎带固定了头发,再配腰带,其他饰物一应放在原处后撩开了帐篷。
兰月已在外等候,见他时神情一紧,行礼道:“大王。”
“进来吧。”沈醇说道。
兰月捧着水进来不敢乱观,直到男人洁面漱口,披上斗篷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看向了床边:“殿下,您没事吧。”
齐语白掀开被子起身道:“没事。”
兰月替他捧来了衣物,看他穿着,并不近前侍奉,只是目光打量,总觉得他气色上佳:“殿下,他没有欺负您吧?”
齐语白落地抬眸,眸光微漾:“未做行房之事,其他事无妨。”
反正都是男子,也无甚贞操要守,就当被狗啃了。
“您没受委屈就好。”兰月在他起身时收拾着床榻。
齐语白坐在妆台前挽起了长发,已是婚嫁,该梳妇人发髻,长发如云,鬓边轻扫,再配戴上耳饰珠钗。
镜中之人衣衫一如既往,却不知为何眼角眉梢好似多了几分艳色。
兰月整理了被褥,近前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帮我伪装月布拿去烧了。”齐语白从镜前起身道。
“是。”兰月应声,端盆裹布出去了。
齐语白轻松一口气,坐在床边手指摸向了枕下,未触及硬物时心神一紧,掀开两个枕头,都不见之前藏匿在其下的匕首。
难道是兰月拿出去了,可兰月一般不会擅自动他的东西。
兰月匆匆而返,捧着食物进帐时却见榻上的人眉头紧蹙:“殿下,怎么了?”
“你收拾床榻时可见了我在枕下的匕首?”齐语白不抱什么希望的问道。
兰月将烤肉放在一旁道:“奴婢未见,殿下的匕首不见了么?”
“糟了。”齐语白叹了一口气。
不是兰月拿的,就只能是穆伦拿的,他发现了,但又是何时发现的?
拿走匕首是警告?
若是不想打草惊蛇,发现后应该放在原处才对。
兰月也反应了过来:“殿下,要真是大王拿了怎么办?”
“应该会防备。”齐语白沉思着,那个人比他想的心思更深,楼关一次失算,他竟不敢随意猜测他的心思为何,“只能静观其变。”
沈醇拔出了匕首,以发梢至于其上轻轻吹过,发丝已断:“尚朝的锻造技术不错。”
【白白绝对没有刺杀您的意思。】521说道。
【当然,他顶多用来自卫。】沈醇将匕首还回去。
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自己亲自动手杀他,他的阿白还没有笨到那种程度。
这东西约莫是给实在无路可走的处境准备的。
不过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能留在他的身边。
……
帐外热闹,远远可见绿地远接天际,齐语白却没有擅自出去,而是在帐内吃着早餐。
南溪的饮食与宫中不太一样,馕饼,烤肉,还有羊奶是主要的食物。
齐语白没吃几口就端过茶水漱了口,兰月在一旁问道:“殿下,不合胃口么?”
“有些腻。”齐语白起身道,“去给太后行礼吧。”
“殿下不用去了,太后说草原没有那样的规矩,新婚时不用那么麻烦。”兰月说道。
“太后与大王的关系你能看出几分?”齐语白问道。
“似乎有些生份,但关系挺好。”兰月思索道,“太后也不怎么过问大王的事。”
“或许是心宽之人。”齐语白思索道。
能远离故土在此处生活多年,心宽之人反而能够活的长久。
“王后在么?”外面在此时传来了问询的声音。
不是他们的人,齐语白停下话头示意兰月,兰月快步行到了帐外道:“有什么事么?”
“我们今晨新摘的野菜,特意送来给王后。”两个抱着草框的侍女道。
草框颇小,其中放着的野菜也小,却嫩的能够出水一样,旁边还放着一朵朵白白的蘑菇,水灵灵的十分诱人。
兰月接过道:“多谢,两位辛苦。”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笑道:“不辛苦,太后口味也与此处不同,大王特意吩咐我们去摘的,这两筐是给王后的。”
兰月轻轻抿唇接过,还是多谢了两声,抱着草框进去了。
齐语白听了一耳朵,又见她捧着草框进来,嫩生生的绿色令人眼前一亮,竟觉得油腻之感尽去:“她们费心了。”
“说是大王吩咐的。”兰月将草框放在了架子上道,“午间我给您做了吃,配上新米,味道一定好。”
“你能吃惯这里的东西?”齐语白问道。
“奴婢倒是不挑,那牛奶放了糖还挺好喝。”兰月不好意思的笑道。
“那就好。”齐语白坐在一旁取出了书,这里倒是很清闲,也没有什么礼仪规矩,窗外光芒也好,只是他却有几分静不下来。
几次看向窗外,反倒让在一旁分着绣线的兰月多看了两眼:“殿下想出去走走?”
齐语白回神道:“没有。”
一路皆是绿地,根本无从探查地形,这里处于草原深处,王帐旁边帐篷颇多,白日夜晚都有重兵把守,情况比他想象的更难解。
虽读书破万,曾从书中领略草原风光,可那些也不过是坐井观天,真到了此处才知天地辽阔,他到底久居深宫,竟有纸上谈兵之感。
如今匕首被发觉,情形更是不妙,若再被得知男子替嫁之身,当真是无路可走。
“那殿下是在想大王回来么?”兰月分着线问道。
齐语白心中一惊,沉声提醒道:“兰月。”
“对不起,奴婢胡说的。”兰月放下线跪地道,“殿下恕罪。”
齐语白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吧,这种话不要再出口。”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兰月跪地道,“只是到了此处,不觉懈怠了几分……”
“懈怠什么?”问话声从门口传进来,帐被轻轻掀了一下,沈醇从外面走了进来。
齐语白看过去时手指微紧,一时之间昨晚的事今晨的事乱七八糟混成了一团,放下书起身时,对方已到了近前:“大王。”
“看起来气色不错,应该是休息好了。”沈醇伸手托起了他的脸颊,看着那强做镇定的神情,低头吻上了那唇。
兰月捂住了口,齐语白察觉唇上触感眼睛瞪大,下意识后退一步,平复着呼吸道:“大王,白日不可宣淫!”
“没有宣淫那么严重。”沈醇笑着坐在一旁,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了桌上笑道,“看的什么书?”
“只是一些大家之言。”齐语白回神,忍住了唇上异样的感觉,微瞥兰月示意,然后坐在了一边道,“大王晨间去哪里了?”
“去摘了些果子。”沈醇放下书摊开了包裹道,“本想着今年大雪封山应该没了,不想还有几丛,给你尝尝鲜。”
包裹之中露出了金黄色,齐语白伸手接过,能觉皮上清凉湿润,不用凑近,已能闻其上清爽甘甜的味道。
桔子,跟枣子差不多大,跟以往吃的不太一样。
难怪他一身风雪凉气,原来是去摘果子了。
“大王辛苦,以后不要冒险做此事了。”齐语白剥着皮道。
宫中捧高踩低,即使费心筹谋,真心对他好的人也太少,这人也许也有目的,但此时就让他当真心来论吧。
汁水溢到了手中,齐语白轻轻蹙眉时,唇边被递过了一枚金桔,他抬眸疑惑:“大王?”
“不用剥皮,整个吃。”沈醇轻抬下巴示意,“这雪水和包裹都是干净的,张嘴。”
齐语白轻轻张口,金桔已入口中,咬下时皮薄如纸,汁水甘甜,虽有涩感,却能解了那甜腻的味道,略带冰凉,恰到好处。
他咬下时手被握住,掌心汁水和金桔皆被帕子包走了,男人起身,用水打湿了布巾低头帮他擦着手。
齐语白手指微缩,想要抽离,却被紧紧握住了。
“别动。”沈醇细细擦过道,“不擦干净,手指和指甲染黄了可不要怪我。”
“不会。”齐语白说道。
“此行也不算冒险,这草原何处是何地形,我都熟悉。”沈醇笑道,“骑马来回也快,你葵水期间吃一些对身体也好。”
“多谢大王。”齐语白轻轻抽出了手道。
葵水……他非是女子,也非是齐思琪,这人所做的事,不过是因为他占了个名头。
“我母亲是尚朝人,姓沈,名醇,醇香的醇。”沈醇将帕子放在桌上,看着他轻轻抿起的唇道,“你我夫妻,总是叫称呼难免生份。”
齐语白轻应:“多谢大王。”
诚心接受,死不悔改。
沈醇略有沉吟,看向了一旁的兰月笑道:“你家殿下闺名是什么?”
兰月一懵,下意识想要回答:“殿下闺名……”
“思琪,大王迎娶时不是早就知道。”齐语白开口道。
沈醇轻轻敛眸,将一枚金桔放入了口中笑道:“思琪?”
齐语白心中不安:“大王有何疑虑?”
“没什么。”沈醇拉住了他的手笑道,“我日后唤你思琪可好?”
齐语白看着他的笑容,听着这个名字不知为何觉得一阵恶寒,硬着头皮道:“大王开心就好。”
叫那个名字,他得适应许久了。
“思琪,这金桔甜了些,我要喝茶。”沈醇说道。
齐语白背后一毛,以手试了桌上水壶温度,起身道:“这水有些凉了,大王稍等。”
“多谢思琪,思琪真是贤惠。”沈醇看着他的背影笑道。
齐语白连听两声,那一瞬间竟然觉得头有点儿疼,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但怎么可能,替嫁之事鲜少有人知道,他上马车时都是盖着盖头,齐思琪更是为了让此处尘埃落定,直接相当于关了禁闭。
水热翻滚,齐语白以帕子垫了水壶,注入了茶壶之中,轻轻晃动。
“思琪,这就是尚朝的茶艺?”沈醇看着他一举一动笑道。
齐语白轻轻抿唇,别人叫那个名字他也就当随耳听过,这个人叫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那么些恼火。
垫着茶壶的布巾放下,齐语白提起斟茶,手指无意识扶上壶嘴时轻嘶了一下,手下意识直接放开了,茶壶翻滚,水液飞溅,他一时难以回神,想要用手去碰,却被伸过来的手蓦然紧握住了:“阿白!”
茶壶落地,碎裂一地,热水的热气腾了起来,齐语白的目光却未落在其上,而是震惊的看向了对面的男人:“你,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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