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进宅高耸的围墙, 将喧嚣的闹市隔开。
白瓦青灰的院落虽小,但景观雅致,从正寝到书房, 游廊侧边都设有花厅, 竹丛和花架经过工匠打理,纵然临秋,依旧绿意盎然。
苏明妩在通往书房前的廊下徘徊, 看的急性子的霍刀十分煎熬, 他皱着眉道:“王妃, 我憋话憋得慌,要不您让我通传吧。”
“再等等,我还没想好呢。”
苏明妩停下脚步, 沉吟半天也没想好说辞, 她总不能进去就问,王爷觉得哪种配饰适合你, 臣妾想送个你应当不怎么喜欢的礼物, 为的是替你驱赶狂蜂乱蝶。
再过了半盏茶。
苏明妩实在拖不下去, 终于扣响了房门,“王爷, 是臣妾,臣妾进来了。”
“嗯。”
书房方正,男人坐在正东案桌后, 正低头书信。
女子侧身跨过门槛时, 符栾掀眸看了眼,方才她的人影在外面来来□□晃得他头疼, 若再不出声, 他大概就要亲自出去把她捉进来。
“王妃, 有事?”
苏明妩无意地撒娇道:“没事啊,就是想来找王爷,不行嘛...”
符栾视线依旧落在笺纸,唇边浮起不甚明显的笑意,“好。”
房间空旷,苏明妩搬了张靠背椅,坐到案台下首的桌边,双手托腮,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符栾。
开头,她预备先寒暄几句,“王爷,臣妾午膳去的宁越府里的福元大酒楼,你知道我吃了什么吗?”
“什么。”
“我吃的八宝野鸭,还有葱花脆皮虾仁,我最爱吃这两道菜了,那家厨子做的味道和京华的差不多。”
“嗯。”
“后来,我去逛了岁绵街,虽说没有哥哥带我去的暗街有趣,但也有些稀奇玩意儿,譬如有人开摊做木雕,我想买挤不进人潮,绿萤跑里头还被弹出去,然后...”
“还有还有,王爷,我回来路上看到一棵树耶,长得奇奇怪怪的,像只巨大的...”
苏明妩起初只是想说个开场,之后便能顺其自然地问起配饰的事,没想到她甫一开口就收不住,忍不住将琐碎的见闻全都倾吐出来。
她也是说完,才发现她今日原本觉得毫无收获,却还是有那么多话可以讲,甚至连方管家慢吞吞赶马车,都能被她当做趣事说道。
所有零碎普通的细枝末节,和心悦之人一讲,仿佛凭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小欢喜。
苏明妩就这样兀自絮絮叨叨好久,对面的符栾很少搭话,最多是敷衍地应声。
“...”
渐渐的,女子阑珊的意兴油然而生,苏明妩突然不想再说了,当然这不怪符栾,他分明在忙,是她没有眼色,净说些无聊的废话。
罢了,她还是等他忙完,再让他挑件喜欢的信物好了。
安静没有多久。
符栾掠了她一眼,“怎么不继续。”
苏明妩揉着衣角,轻声道:“王爷在忙,臣妾还是等王爷忙完再说好了。”
符栾抬头,大概是终于听出她语气里的沉闷,笑道:“不高兴?”
“没有...我就是忘了说到哪里了。”
苏明妩觉得自己真的谈不上不高兴,她只是有点难言的沮丧,类似于满腔欢喜倾诉之后,却没有得到应和的失落感。
但她怎能要求,王爷那般的人对她事事有回音呢。寻常夫妻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他这个藩王哪有空闲。
符栾看透了女子的心思,放下笔,勾了勾唇:“妩儿,过来。”
“噢...”
苏明妩悠悠地走近,符栾长腿一勾,伸手将本就离得不太远的女子轻易捞进了怀里。
他提起太师座椅的凳脚,空出能够活动的距离,将她横抱在他和桌案之间。
“现在,能不能继续说了?”
苏明妩早习惯了被符栾突然抱走,并没有多少惊讶,调整了舒适的姿势靠躺在他的怀里,她小声嘟囔:“王爷你又没空听,臣妾讲有什么意思...”
“你又知道本王没听?”
符栾低头,唇靠在她的耳边,笑道:“本王明明就很好奇,那棵树,到底长得像只巨大的什么。”
“啊...”
苏明妩愣了偏晌,反应过来时,嘴角倏地弯起,“王爷你,你刚才听我说话了呀?”
“当然。”
她斜坐在男人的膝腿,抱住他腰际的手还未松开,眼睛亮闪闪的,“我能告诉王爷,那棵树,它长得像只荨菇!”
符栾见他的王妃终于不再闷闷不乐的样子,笑出了声,“真是好特别。”
“对吧!”
苏明妩心里还是不大信,她垂着眼睑,咬唇试探,“王爷,那,那你还听见我说了几件小事?”
她掰扯手指头开始从头回忆,数来数去,应当是...
符栾扶着她的腰,另手拿起信,笑道:“八件。”
苏明妩既甜蜜又惊讶地望向符栾,“王爷,你当真可以一心二用?”
符栾垂眸迎上她的目光,漆瞳深邃,“是,但本王只对王妃可以。”
“...”
苏明妩被他看得双颊微红,扭头从旁边抓过多余纸笔,侧身趴在桌子上写画,磕绊道:“我,我也要写信,不打扰王爷了。”
符栾了解她,每次羞闹到最后,就是胡乱拼凑出来欲盖弥彰的举动,轻声笑了笑,“好。”
...
偌大的书案,左右摆着两张宣纸,符栾写右面那张大一点儿的,苏明妩则坐在他膝腿上,随意地在左边那张小的上面着墨乱涂画。
两人各做各的事,房内安安静静,画面倒也出奇的和谐。
苏明妩浪费掉三张纸后,蓦地想起她此行的正事儿来,她差点忘了,还要给符栾挑个惹眼的定情信物呢!
苏明妩将紫毫放进白玉莲托笔洗,手撑着符栾的腿,臀向后挪了挪,好侧过身正对着他。
她先是环住符栾的腰,摸了遍,除了玉蹀躞的冰凉,就再没有其他玉坠;她不死心地挑拉开他的左手袖袍,也没有任何手钏,他执笔的手指更是修长干净,好看的无需修饰。
苏明妩目光落到符栾的领褖,会不会戴着颈链呢,她伸手就要去扒。
到这里,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叹了口气,将女子的手捉住移下好几寸。
他低头看着女子,“王妃想要,现在?”
符栾忙公事的时候,甚少有.欲念,但也抵挡不住喜欢的那抹温.软不断往他身上无意识纠缠,她不安份的手柔.弱无骨,棉花糖似的甜糯粘人,再不拦着,就差快把他领子扯开......
苏明妩被他捉住手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再听他这般说,脸瞬间涨红成了柿子,“不,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王妃摸本王作甚么。”
“...”
其实就在扒领子的那刻,苏明妩已然放弃了送信物的想法,符栾的确不喜欢佩戴饰物,她不该自私地仅凭自己喜好念头就去改变他。
好比她时常为了端庄穿些不适合的深色料子,他也从来不会对她评头论足。
她本可以不提起此事,但眼下不提,不就是放任符栾误会她的‘清白’么!
“好吧,王爷,臣妾坦白,臣妾原想送你一件饰物,是以看看你习惯戴哪种,是玉坠,还是香囊之类的...”
苏明妩自觉聪明地继续道:“但我方才看到王爷从不带,所以,臣妾就不打算送了。”
她心忖,很好,话题就此揭过。
符栾话锋一转,问出了关键:“为什么,王妃忽然想送本王这些东西。”
“...”
“因为王爷送了我印玺,我想回礼啊。”
呵,时隔半年的回礼。
“苏明妩,说实话。”
“...”
苏明妩的声音弱下来:“我,我就是想让王爷瞧见了能想起我,也让别人明白王爷已经心有所属。”
林芷清的那件事虽然没有成,可着实堵了她心口好两日,而且,连犬戎国的二王子,都觉得符栾喜欢姓林的宠妾...
她这个正妻当得可真是冤枉。
符栾也是没想到以前随便拿来作箭靶的说法,到现在还有人深信不疑,徒惹得他的小娇妻不愉快。
符栾抬起她的下颚,“王妃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本王教你一种方法。”
“何种办法?”
符栾揽住她,侧头覆上她的脖颈,舌尖游离在她微微凸起的脉络,找准一处。
“嘶——”
苏明妩倒吸了口气,只觉颈上冰凉,忽地略微刺痛。
符栾抽身将桌上的笔洗用指勾来,还未沾墨的清水,清晰映照着女子侧颈落下的圆圆红痕。
苏明妩很熟悉这痕迹,只是以往符栾在她身上留的不会这样深。
符栾笑道:“会了么,王妃以后也可以这么对本王,随时随处。”
“...”
苏明妩红着脸,义正言辞,“可,可这样,对王爷威严有损,而且,臣妾也不是,不是那般不矜持,能胡闹的人!”
符栾闻言,似是可惜,又很无所谓地道:“哦,既然王妃不喜欢,那算了。”
“...”也不是不喜欢...
苏明妩瞬时冒出个念头:这人好讨厌啊,怎么就不能多问几遍!
门外适时传来霍刀的粗犷通传,“王爷,顾氏和沈氏正在院外,要不要宣他们来见。”
“让他们等着。”
“是。”
符栾回过头,嗓音低磁,带着蛊惑:“王妃,本王可马上就要见江南出了名的美人,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留。”
“...”
苏明妩心中天人交战,她不断安慰自己,其实也没关系的,反正,等会她就出去了,谁会知道这是王妃咬的呢。
要是真的有女子在,让她们瞧见也好,反正,丢人的是符栾,又不是她。
“我,我要!”
苏明妩双臂勾起男人,红着脸凑过去,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因为羞涩,吮的断断续续,留下不止一处痕迹。
男人的颈部玉色修长,沿着蜿蜒微突的青筋,可以非常明显地看见分散的三颗小巧可爱的红色爱心。
“王爷,我好了。”
苏明妩满意地将目光停留,看了下自己的得意‘作品’,然后打算从符栾怀里挣脱出去,却发现自己被箍着动弹不得,她迷茫地仰头。
符栾按住她的肩膀,薄唇轻启,“霍刀,让他们现在进来罢。”
他看向怀里杏眸瞪圆了的女子,笑着说道:“顺道见见,雍凉王妃的,风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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