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对战乃是兵家大忌,以往便是北戎这等以凶残好战闻名的族裔都是默认冬天休战,但此回恐怕真是草原上情况太差,以致他们竟是不顾自身伤亡,于王庭的一声令下,直冲而来。
骏马奔驰,蹄声震天,雪尘飞扬。
弓箭尖啸,弯刀冷寒。
对于粮食、奴隶,牲畜的渴望,让他们统统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攻城机器,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唯有杀意和掠夺。
面对这样疯狂的敌人,这样汹涌的攻势,边城三日告急!
太和殿中,群臣左右而立,兵部尚书手持急报,步列而出,满面焦灼之色。
“陛下,北戎来势汹汹,我朝将士措手不及,如今新安城、白林城,皆已被围,直到飞马来报之日,已经过去十日之久!”
宣景帝临危正坐于皇座之上,还未表态,下方大臣就吵起来了。
“北戎来犯,皆因今年早降之大雪,否则,他们又如何会冒了此等风险,在这样的天气攻打城池,不如就教他们夺些牲畜牛羊回去,过完这个冬天罢了。”
吏部侍郎手持笏板,朗声言道:“臣乃听闻,他们之前已是掠过十几个小镇了,恐怕该抢也抢的差不多了,只要我新安成、白林城的守将再辛苦坚持些时日,这些北戎蛮子见久攻不下,定就退却了。”
“黄大人此言差矣!”
兵部侍郎尤正诚显然并不赞同吏部侍郎的想法,在他看来,北戎此举不光光是劫掠几个镇子的小事,但凡此番大盛不作回击,照着他们那般渴血贪婪的秉性,定会得寸进尺,便是今冬耐不住严寒的退兵了,来年必会卷土重来,到那时候,声势必是会比现在大上好几倍。
届时,大盛再想胜之,就是极其困难之事了。
但吏部侍郎黄文石很是不以为然,北戎人,不过一群蛮夷罢了,就教他们抢些牲口钱财又能如何,这些对大盛来说,根本都是算不上什么,又何苦兴师动众。
“噢?尤大人莫不是有什么高见,不妨一言。”
“黄大人所言,不过滋长了北戎的狼子野心,况且此番新安、白林两城现如今还在苦苦支撑,若无朝廷支援,就是被北戎就此攻破也不一定。”
“此二城一旦城破,那边关十二城形成的防守之势便一举溃散,那时候,又何来北戎退却之理了?”
“尤大人的意思,便是不信我大盛守关将士之决心吗?!”
“这不是决心不决心的问题,如今天寒地冻,便是城中……”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各有各的看法,又各有的主张。
而朝堂之上,赞同他二人的朝臣此时也是各自列队,针锋相对,气势汹涌之余,恨不能卷了袖子就此一决高下,一时之间,整个太和殿就跟个街边菜市似的。
宣景帝扶着额头,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的厉害。
关于北戎的战事,还是在他登基之前的事了,他为新皇之后,边关再无战事,国家商贸兴盛,农业发达,正是中兴之相,谁能想到,一场大雪,就要改变这一切。
何止是边关守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是啊!
“你们不要吵了。”
宣景帝压着太阳穴说了一声。
可朝臣们吵的正上头呢,全是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犹自喷着口水互相指责。
“安静!”
一声怒喝从龙案后传来,朝臣皆是一愣,随即冷汗爬满后背脊梁,迅速地回归自己本来的站位,齐齐躬身。
“臣等冒犯。”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张阁老,你是什么意思?说说看。”
挥了挥手,宣景帝按着额角,头也没抬。
张阁老年岁大了,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大冬日的,不管是筹集粮草,亦或训练士兵,桩桩件件,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马上就要年关了,还是消停些的好。
“陛下,依老臣所见,更是赞同黄大人的想法。”
“噢?为何?”
宣景帝抬起眼来,看向这一朝首辅,居于首席大学士之位的老臣,沉声问道。
“此次大雪忽降,实乃天灾,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而陛下又以仁德治天下,虽北戎不为陛下子民,但人命天授,皆为可贵,不如就由陛下派出使臣,借此机会,施恩关外,一来可解城池之困,二来,可宣陛下仁君之德。”
“张阁老的意思……”
宣景帝的表情冷然,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众朝臣摸不清圣人的想法,便都不敢再言,只看首辅怎么表态。
“老臣所想,便是派出使臣,借物资之势与北戎和谈,让北戎王庭的可汗接受我朝册封,定下这君臣尊卑。”
“只要北戎人应了,那自可从我朝得到大批的越冬之物,保障臣民的性命与生活。”
“那要是不应呢?”
兵部侍郎尤正诚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厉声问道:“北戎历来狼子野心,若非多年前王庭的继承人之争,便是凭魏国公,都无法将其赶出关外!”
“他们没有礼法,贪婪永不满足,想要以中原君子之道待之,根本是痴心妄想!”
张阁老闻言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眼神隐晦地从兵部尚书脸上划过,而后又对着宣景帝拜了一拜。
“北戎人不傻,现如今他们最重要的还是过冬的物资,只要我们能提供他们所求的一切,他们必也不愿花上人命来打这不一定能打的下来的城池。”
“所以,老臣刚才的意思就是,恩威并施。”
张阁老说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躬身站着,全没给尤正诚一个眼神,仿佛对方就是团空气似的,根本不值他看上一眼。
“众卿觉得这个议案如何?”
宣景帝放下了按在额角的手指,目光看向下方的大臣们,疲惫问道。
“臣附议。”
兵部尚书在尤正诚难以相信的目光中第一个站出来,手持笏板沉声说道。
他之后,又是数个大臣出列,皆是赞同这个提议的。
“那便准奏,如此,由张阁老、善阁老领着内阁几位爱卿尽快列出个章程呈上吧。”
宣景帝此言,基本定下了此回的应对之策,群臣不敢再言其他,皆是闭口不言。
北戎进犯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光朝中是为此事忙了起来,就连民间,百姓的闲谈之中,都多是议论此事的。
“北戎都消失那么多年了,原是还在呢?”
“且动动你脖子上的石头疙瘩吧,北戎是被赶到关外,又不是被灭族了,怎么会不在?”
“不过今年这确实冬天来的早些个,雪落的也比往年早了,咱关内这般情形,关外情况肯定更可怜吧,不然这些北戎人也不可能这种天气还带兵出来打仗了。”
“你这话说的真有意思,北戎他抢的可是咱大盛的百姓,你这是在可怜他们?我没听错吧!”
街巷、城郊,处处皆是讨论这个的,有人说就该趁你病要你命,派了大军将他们打回老巢,赶尽杀绝才是,也有人说老弱妇孺何其无辜,不好牵连弱小。
老百姓至此也分成了主站和主和两排,泾渭分明,一言不合动手的都不在少数,直到朝廷派人施恩的消息传出,才是暂歇了这场争论。
此后多日,街坊巷道之间便不时传出盛赞宣景帝的声音来。
“圣人果真乃仁德之君。”
“此番定下君臣尊卑,看那些北戎人还得猖狂了?”
可就在百姓郎朗称颂,所有物资齐备,就连册封诏书都是准备好了的时候,使臣之位却依然空悬,迟迟无人自发领命,一言任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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