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银子去赎人确实一个非常危险的差使,先不说绑匪的确有可能不讲道义,拿了银子还杀人,就说拿去赎人那三万两银子的现银吧,就足够让任何一个不法分子生出贪恋,继而不择手段的杀人劫财。
尤其是绑匪指定的交易地点还异常的偏僻荒凉,人迹罕至,在那里不遇到人都还算是好的,一旦有什么人出现,几乎不是走私贩子就是海盗强人,让他们看到那么多的现银,等于就是饿狼看到了肥美的小羔羊,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但是没办法,绑匪点名要让辩识度奇高的刘全来赎人,刘安云也开了口请求刘全帮这個忙,所以不管心里再是如何的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刘全还是只能带上了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老六和老九,赶着装满银箱的马车出城北上,一路赶来位于淡水北部的凤鼻渔港准备赎人。
勉强还算顺利的抵达了人烟稀少的凤鼻渔港,又来到了更加偏僻的红树林,找到一处适合生火发出信号的海滩后,老六和老九就赶紧把银箱从车上卸下来,放到了刘全身边就准备走人,刘全一看忙说道:“别急啊,再陪一陪我,这里太偏僻,我一个人怕啊。”
“全爷,不是我们不想陪你,是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再不赶紧走,让那些绑匪看到你身边还有其他人的话,绑匪就会怀疑我们在耍花样了。”老六指着夕阳苦笑解释。
看看已经与海平面齐平的夕阳,刘全毫无办法,只能是改口吩咐道:“那你们机灵点,别离我太远,如果听到我喊救命,就赶紧拿着洋枪过来救我。”
老六和老九满口答应,可是离开了刘全身边后,老六和老九却一口气跑出了五六里远,然后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又互相约定道:“轮流放哨,发现不对就一起跑,谁要是敢不讲义气独自逃命,天打五雷轰,生个儿子都没屁眼!”
回头来看刘全这边的情况,天色才刚黑,刘全就赶紧按照绑匪的要求生起了一堆篝火,让绑匪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又早早就拿出了一块黑布面前,随时准备着自己用黑布把眼睛蒙起来,同时在心里不断祈祷上天保佑,让自己安然度过这一关。
天色越来越黑,刘全的心里当然也是越来越紧张,刘全的运气还算不错,期间并没有其他的可疑人物出现,然后还是到了天色全黑时,刘全才隐约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一条小船,十分小心的慢慢靠近自己,很明显来意不善。
心中早有主意,刘全丝毫没敢动弹,任由那条小船靠上附近的海岸,再接着,小船上先是下来了两个水手,非常小心并且仔细的严密搜索附近的海滩,寻找可能存在的危险,最后还是在反复确认了没有埋伏后,那条小船上才放出了一盏孔明灯,红色的灯笼飞上半空,在夜空中异常醒目。
然后不消多说,七八条大小不一的海船很快就出现在了海面上,径直向着刘全所在的海滩驶来,刘全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用黑布条把自己的双眼蒙上,还很讲职业道德的没有留下一点缝隙,主动放弃看清楚绑匪容貌模样的机会。
提心吊胆的等待间,杂乱的脚步声逐渐由远至近的传来,通过脚步声判断出绑匪已经走到了近处,刘全马上就象杀猪一样的嚎叫了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诸位好汉,你们看清楚了,小的我早就用黑布把我自己的眼睛蒙起来了,绝对没有看到你们,绝对没有看到你们啊!”
“你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干什么?”一个绑匪疑惑的问道。
“免得我不小心看到你们的模样啊。”
刘全带着哭腔哀号道:“众位好汉,既然我没有看到你们的尊容,那你们就没有必要把我杀人灭口了,因为我就算在大街上面对面碰到了你们,也不可能把你们认出来!还有,你们如果还是不放心,可以捏着脖子说话,这样我以后就算听到了你们的声音也认不出来了!”
好几个绑匪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然后一个绑匪还笑道:“考虑还挺周到,银子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带来了,就在我旁边的银箱里!三万两银子一两不少,还全部都是成色上好的台州锭,虽然比不上内务府的细丝官银,但是在市面上也很难找到成色这么好的银子!”刘全赶紧飞快回答。
“算你聪明,打开银箱看看。”
为首的绑匪随口吩咐,然后刘全先是听到了银箱被打开了的声音,又听到好几个绑匪同时发出了欢喜的惊呼声,这才说道:“各位好汉,银子你们看到了吧?现在你们也可以相信我没有骗你们了吧?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可以走了吧?”
“怎么?你不打算赎人了?”为首的绑匪奇怪问道。
刘全赶紧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带着哭腔说道:“好汉饶命,小的我胆子太小,被吓得忘了赎人了。敢问各位好汉,范东家现在在那里?”
为首的绑匪笑笑,说道:“你们守信用,我们当然也说话算话,姓范的就在船上,等我们把银子搬上船,你就可以带人走了。”
“谢谢好汉,谢谢好汉。”
刘全连声道谢,为首的绑匪也开口命令搬银子,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停靠海船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铜锣声,还敲得又紧又快,很明显是在发出警告,几个绑匪也顿时脱口说道:“不好!有官军!”
再接着,瘦得如同干柴一样的刘全还直接被人提得双脚离地,怒喝道:“狗东西!敢耍花样!说,你们带来了多少官军?”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没报官,我们没有报官啊!”刘全魂飞魄散的喊叫了起来。
“你们没报官,那官兵是那里来的?”提着刘全的绑匪怒喝问道。
“不知道,莪也不知道啊!”
刘全赶紧喊冤,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大喊声音,“帮主,快走!官兵的水师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为首的绑匪犹豫了一下,这才吩咐道:“快走,银子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走的扔掉!”
大声吩咐着,为首的绑匪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还把刘全提起就往来路跑,刘全挣扎着哭喊求饶,还挨了那个绑匪的一记大耳光,咆哮道:“闭上你的狗嘴!再罗嗦一句,要你的狗命!”
夜里安静,声音能够传来很远,所以即便隔着五六里路,老六老九还是依稀听到了铜锣声和喧哗声,又遥遥看到海岸这边出现许多火光,老六和老九也马上明白肯定是出事了。然后又仔细商量了许久,这两个货才小心翼翼的离开隐蔽处,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查看动静。
让老六和老九松了口气,他们一步一个卧倒的慢慢摸到现场时,刘全之前所在的海岸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官兵,一些官兵还和老六、老九认识,老六老九也这才赶紧上前打听情况,这才知道绑匪已经逃走,还在匆忙中抛弃了许多现银,白白便宜这些隶属于徐威部将王宝的清军水师士卒。
见已经没有危险,贪生怕死程度能够与刘安云、刘全等货并驾齐驱的老六老九当然松了口气,然而转念一想后,老六却又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忙向认识的清军什长问道:“赵大哥,那范东家呢?还有我家少爷的管家刘全,他那里去了?”
“不知道,没看到啊,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海盗已经跑了,海边一个人都没有。”被问到的清军什长如实答道。
老六和老九一听当然大声叫苦,然后还一度以为刘全是躲了起来,赶紧沿着海岸大声呼喊寻找,可是折腾到了天色全明后,又累又饿的老六和老九依然还是没有找到刘全的下落,最后老六和老九也彻底没了办法,只能是赶紧回到淡水城里向刘安云禀报情况。
范清济没能救回来,与自己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刘全也不见了踪影,听到这个消息,刘安云当然是大吃一惊,方寸大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刘安云还又匆匆赶来清军水师营地打听消息,询问清军水师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让刘安云气爆肚皮,做为淡水清军的主将,徐威居然也不知道他的手下为什么会突然横插一杠,最后还是在清军游击王宝带着船队回来后,刘安云才知道王宝是收到了线人消息,得知正在被清军水师全力追捕的好业帮海盗昨天晚上将在红树林附近出现,所以就赶紧带着手下的清军去捉拿海盗,想要独吞功劳和谢礼。
听完了王宝的介绍,刘安云就是脾气再好也未免来了火气,怒道:“既然你知道我们要拿银子赎人,那你还去搀和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看到你们突然出现,那些海盗怎么可能还会放人?”
“刘大人,冤枉啊!”
王宝赶紧喊冤,说道:“告密的眼线没说你们要去赎人,只说是好业帮那伙海盗要在那里做一笔买卖,我还以为是走私樟脑什么的,所以就赶紧带着水师过去埋伏。如果我早知道那帮海盗是准备把范东家送还给你的人,我肯定不会去插手,范东家对我们淡水的水师兄弟不错,我怎么可能故意害他?”
没有上帝视角,目前掌握的信息又过于凌乱,刘安云当然不知道这其中是有人搞鬼,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和范清济走了背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六和老九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向刘安云嚷嚷道:“少爷,出事了,范东家的大公子,请你马上去他的商号!”
“出什么事了?”刘安云赶紧问道。
“在淡水的商人都去范东家的商号要帐,范公子他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还钱,所以那些商人就把范东家的商号大门给堵了,说是不还他们银子,范公子就别想继续做生意!”老六气喘吁吁的回答道。
刘安云再次傻眼,疑惑说道:“开什么玩笑?以老范家的财力,也能有被人堵住大门要帐的时候?范东家失踪以前,没听他说过有银子周转困难的情况啊?”
老六和老九一起无奈摊手,表示他们对这些情况一无所知,与范清济利益高度绑定的刘安云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赶紧返回淡水码头,来范家的商号所在地查看情况。
到得了现场时,还真有数量众多商人堵住了范家商号的大门,而且与当初挤兑陈林两家的商号情况不同,堵住范家商号大门的,既然大部分都是来自内陆的商人,很多人都与刘安云只是远远见过一两面,并非经常在淡水出现的熟脸。
见刘安云到来,早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的范光正当然赶紧迎了上来,刘安云也没客气,直接就向范光正问道:“大公子,怎么回事?以你家的财力,不可能出现现银周转不开的情况啊?”
“刘大人,我比你更不敢相信会出现这个情况!”
范光正哭丧着脸回答道:“我们范家接连做了好几代人的盐商,不敢说是富可敌国吧,现银的周转方面也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但是今天偏偏就出现了这个情况。”
“那是什么原因?”刘安云追问道。
范光正的表情更加沮丧,答道:“货物积压得太多了,我爹前段时间屯了太多的丝绸、瓷器和大豆,之前王冬卖给我家的一万多担茶叶还没有来得及变现,所以同行们突然联手跑来要帐,我家的现银就一下子周转不开了。”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刘安云继续追问道。
范光正的表情益发无奈,说道:“办法当然是有,那就是赶紧把仓库里的货物变现,但是这个情况,我家一旦抛售货物,同行们肯定会乘机压价,让我们范家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刘安云叹了口气,不得不想起了前些天才被自己和范清济用这招整治得欲仙欲死的陈新昆和林应寅两家商号,嘀咕了一句果然是恶有恶报,然后才走向那些堵住范家商号大门的商人,拱手说道:“众位东家,请听本官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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