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康复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尝试得到外面的消息。电话依然是打不通的,所以我想到去图书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最近的报纸。我把整个图书馆找了个遍,发现下大雨前一天送过来的算是最新的报纸。
我越想越担心,也越觉的其中有些我说不出来的问题。我打算天黑后翻墙出去了解一下情况,又担心会被传染,于是我去向林长生请教办法。他说,等吧,命中注定的!
不知不觉又到了晚上。最近没心情写作,每天就是看几场电影,陪同学们玩些娱乐游戏……等外面的情况好转。我希望会出现些例外,我不喜欢在同一个地方发生同一些事情,那会让我觉得自己生活在过去的历史中,而不是有未知走向的现在。
今晚月白风清,最后一场电影散了场后我没回寝室,独自偷偷爬上图书馆的楼顶。
我没打算在上面具体做些什么,只是想让生活有些例外。我伸开双臂,仰头面向皎洁的月亮,把嘴张的很大,让大量的气从肺里排出。如果有人在看,会认为我在打哈欠。事实上,我想痛快地吼上一回,又怕楼下的人骂我神经病。
楼顶墙上留下的涂写昭示到访的人很多,借助月光我细细地看来这的人都写些什么,并想象有关他们的故事。我原以为“到此一游”之类的无聊痕迹会很多,看后发现很多涂写都挺有意思。有恋人留下的,“如果有一天我们分手了,那么第二天我们就复合吧,就像这次!我说,你答应!”有人的感想,“一本真的好看的电影、小说,是能让看的人享受其过程,而非为了探寻最后的结果才把它看完。”有名言,“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还有些歌词用来表达他们写下时的心情,有《冬天的秘密》、《轨迹》……来这里的人太多,满墙密密麻麻的都是留言,字迹各有各的风格,整体看起来比涂鸦好看多了。
突然,我看到了陈一的名字,随即整个人颤了以下。在他名字上方是一幅画,内容是一个男的与一个女的指着一座石碑露出诡异的笑。石碑上刻了些东西,陈一没画出来,只是用胡乱的线条代表。离这幅画的不远,我又发现了陈一的另一个“作品”。这次是一句话,写给琴帆的,他写道:“不会再写信给你——我知道那像骚扰——依然爱你!”下面是他的签名及写下的日期。我对着他写的那些愣了好久,然后有了个想法。我回了趟寝室,拿了卷很大的透明胶又上来把陈一留的都封了起来以防风化掉。我得让他留下些东西好证明世上曾有他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我好晚才回到寝室,室友都已经睡着,我打开灯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床位把被子摊开。尽管做的很小心,还是把室友鲁志逸给吵醒了。他坐起来揉揉眼睛问我这么冷的天在外头做些什么。我说太无聊了,睡不着,在外面逛了会。他说胡安之放了本书在我桌上,我朝桌面看去,发现一本名为《苏菲的世界》的书,随手翻看了几页得知是一本有关哲学的小说。
一提到哲学,我脑子里就会条件反射地想到一个问题——你是谁?这问题是我第一次上哲学课时老师拿来问我的,我想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怎样回答,于是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任安!”老师说:“这是个哲学问题!”我早知道是错的答案,可我也不笨,我知道他要的就是这个错误答案来给他的哲学课作为引子。老师说:“要想弄懂你是谁,我们得从哲学角度来回答,‘任安’是个答案,但‘任安’不只一个,只有用哲学来回答的答案才是唯一的!”我是谁这个问题着实难到了我,老师又一直没说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他也不懂。于是我决定自己来想这个答案。压力产生动力,倘若压力太大,又会让人趴下。这个问题难了我老半年,其结果是我对哲学望而生畏。
也许是生活太过无聊了吧,有一天,林长生找到了我,说要告诉我那件神秘兮兮的事情。林长生先把我带到离学校大门较近的草坪。春天未到,草坪上还裸露着泥土,他也不介意,盘腿坐下,可真是个随性的人。站着近距离地面对坐着的人不礼貌,尤其在交谈的时候。而另一个问题是我不想弄脏自己的衣服。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坐下时,林长生说:“你观察下进出的车辆,看能否知道些端倪。”
我照他说的做。挺久的时间过去,我依然没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原因有:进出的车少和我把兴趣放在了校外的山上去了,我试图找到上次盯着我看了段时间的人。另外,我肯定林长生会告诉我车有什么问题。对于肯定了的事情,大多人不想付出太多心思与兴趣。
“发现没有?”胡安之说。
“车少。”
“这不是问题!”
“我说进出的车太少,让我没办法作持续的观察。”
“那你继续,我去拿点水过来。”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真看不出哪有问题!”我说。我想让他直接告诉我。
“那更好,其实我跟胡安之一直都不想告诉你的,因为你知道了没什么好处,只会瞎担心。碰巧,我现在又不想告诉你了。刚才带你过来是无聊时的一点冲动。”他回过头说。我当场哑掉了,他又这样!
“老是吊起别人胃口又不给人解脱,你这样……”我在脑海里搜索着恰当的形容词。片刻后,我说,“你这样很不道德!”
他没理会,大步走远了。我失去了依托,才想起可以靠自己。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细心观察,我竟然真发现了一些事情,一些小的细节,但是推理得知的事情吓了我一大跳。我发现出去的车子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与消毒,进来时却不用那么繁琐,只需一张通行证。这也就是说——瘟疫只流行于学校!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报纸也没有,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怕发生些骚乱。
骚乱?我想到骚乱这个词,又吓了自己一跳,除非这次疫病很严重,才不让我们知道真相,怕我们太担心,最后狗急跳墙,引起骚乱。这次会不会又是什么新型病毒?
我心烦意乱,跑去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放松下来后又爬上了图书馆楼顶,此次依然是盲目上来的。楼顶的地面上停了几只瑟瑟发抖的麻雀。我从书上得知,如果你不看它们,那么你可以从它们身旁经过也不会惊飞它们。我决定试一下是否如此。
书上又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才走几步,它们就飞了个精光;或者说在我走之前我到它们的距离已经算身旁了?我东想西想,尽量不去想自己是被软禁在学校的,尽量不去想什么病毒。
没了麻雀在,我的活动变的自由了。我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了几下,又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抬头看即将暗下去的天空。
现在要做些什么?我仰着头想。“好吧,下楼!”我自言自语地说。当要踏出第一步时,突然想件事情。我捡起一块石头在墙上写道:“林尚晨,想你了。”做完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似乎这样才没白来一趟。
发现真相后,我并没有担心好久,没几天就平静了心情。这几天我想明白些事情。
首先是我的处境问题:我的处境没变坏,相反的是最近被带到隔离区的人越来越少,这也就是说疾病即将离开我的身边。再就是我父母的处境问题:这问题没了担忧的必要,外头又没瘟疫又没洪水。此时的我衣食无忧,且不用顶着高考的压力过日子。这份自在,一生是难遇几次的。在这自在的氛围中,我竟然开始想要谈一场恋爱,原因或者是看到林长生他们都在这样做。人总喜欢跟着潮流走,那样有安全感,那样不会孤单。
“我决定再谈场恋爱!”我情不自禁地对林长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傍晚,我就和一位漂亮女生面对面地坐在了爬满青藤的亭里。这女生是林长生替我找的,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只是把想法告诉告诉他,没打算要他做什么。做就做吧,你起码得事先通知一声,而他是这么做的。
“跑步去!”他说。
反正也很无聊,我点头了。
经过亭子时他忽然对一位站在亭子边等候的女生说:“就是这位找的你!”当我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人走远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下眼睛(今天一直没洗脸),并连退几步(牙也没刷),自忖出这段距离应该会让口臭到达她之前消散我才对她说:“天气好冷,是吧!”
女生说:“嗯。”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话说。
我与她坐在了亭子里,谈话时断时续,氛围很尴尬,不像恋爱,像火烤。我时不时地用指关节敲桌子,她戴着帽子,用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
“其实,”忍受十多分钟后我说,“我不认识你,不管林长生说了什么,那都是他捏造的,这是他的恶作剧。”
此时,女生的表情立刻变得自然起来,张开嘴停了一会,然后笑着骂道:“长生这混蛋家伙!我说呢,老觉的怪。”
随后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但谈话内容大多涉及林长生。我俩都没与彼此谈恋爱的意思,甚至在最后分开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虽然如此,我还是很高兴今天能有这么一出闹剧让我碰到。
与那个女生分开后,我又鬼使神差地爬上了图书馆楼顶。最近老爱往这跑,原因或许是从这能看见外面,多少有点自由的感觉。又或者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
我沿着墙走了一遍,看了些上次没看到的留言。过后是死一样的沉寂。
我不想像上次那样快地下去,于是我叉着腰观看太阳刚下山后的天地。我喜欢此时的景色,没了太阳,天地依然朦胧亮着,像梦幻的世界。
太过无聊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而后把气憋着,身体一动不动,看自己能坚持多久。当我睁开眼急促喘气时,后背突然被一只手从上往下捋着。随即传来能让人酥软的甜美声音:“药放哪了?”
尽管隔了过冬的衣服,我依然能感觉到这是一只纤纤娇嫩的手,或许这不是感觉,而是直觉。我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眼前是一位皮肤白净的女生,动人的大眼睛焦急地看着我,在她身上萦绕着一种捉摸不透的气质。我不知道怎样具体去形容面前这位楚楚动人的女生,只是在她看着我时,我希望自己比现在的自己优秀。我甚至在想,她比林尚晨还要美。
等等!理智一下。
果真如此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不是要否定这位女生的美,我要说的是人性中的喜新厌旧容易将另外一种美判定为更美。总而言之,我们不该拿美去比较。我平定下自己的激动,开始跟她对话。
我猜她以为我有哮喘,女生普遍有爱照顾人的天性,为了迎合这点,我没否定自己有哮喘,也没肯定。
我灵机一动,说:“忘在寝室里了。”以后事情了然后,我可以说那药指的是感冒药,只是有人误解而已。
尽管生理已不缺氧,但我还是大口喘气。她不知所措,焦急的朝下面喊人上来帮忙。
我想,不能让别人上来。于是赶紧放慢了喘气,并说:“现在好多了。”
“没事了吗?”
“没事了。”
“真的吗?”
“真没事了。”
“真能吓死人!”她说,“知道自己有病也不带药的!”
“忘记了!”我说。
我仔细盯着她看,装出很疑惑的神情问:“诶,这位同学,我见过你,绝对地见过!你是不是叫……林尚晨还是林什么来着?”
“林楚静。你呢?”她笑着摇头,似乎看出了我的小计谋。
“任安。《报任安书》学过吧,我,我就是那任安。皇上下旨要砍我头,刚要下刀呢,哗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我就这么过来了。”
她呵呵笑着说:“看你的样子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想不到这么风趣。”
“我之前沉默是出于主动,倘若有什么*我这么做时,我就要反抗了。”
“现在什么在*你?”
“生活。”事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我沉默,只是在洪水之后我总觉得我们的生活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控制着。当然,我现在给出这答案只是为了让她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的人,而非这实实在在是个答案。到底什么在*迫我呢?生命本来就是个框架,我不至于自杀吧!
“你有点像哲学家。”
这不知道这算不算对我的夸奖,因为不知道他是否像我一样不喜欢哲学,进而讨厌哲学家,我笑着说:“其实我是一个作家。”
“那么这位作家,请问您都有哪些作品呢?”
“前些年发表了《飘》、《茶花女》、《围城》、《没有饭香,不想回家》等。最近在写着另一部长篇小说,我打算把它命名为《简?爱》。”我有意把《没有饭香,不想回家》安插其间,希望她说看过。
“听你说话心情都变得高兴了。”
“那你之前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呢?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这句话是在一本杂志,此时用上不知道合不合适。说完后我的笑容僵硬了那么一小会,担心这话造成不好的结果。
“你不会相信的。”
“我会。上次我的一个朋友在四月一日对我说外面有不明飞行物在飞,尽管我知道那天是愚人节,可我还是激动地跑出去了。”这也是我捏造的,我联系说了几个瞎话,突然发现自己说起瞎话来滔滔不绝,这似乎很容易上瘾!
“你不会。”她说。
“会!只要你说。”
“还是别说了,”她说,“我们应该说些别的事。——你常来这儿吗?”
“最近常来。你来这做什么?”
“等人。”
我的心凉了一下:“等谁呢?”
“这不能告诉你。”
我没多问,我要聊到你等的人来。
“诶,你有没有觉得南龙不应该叫南龙?”她突然抛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有段时间这里叫鸟城。”我说。
“也不应该叫鸟城,有点……”她说。
我们看了眼对方,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那你说它本该叫什么。”我说。
“龙南。”她眉毛一扬,似乎做了件不错的事情。
“说下你的见解。”我说。
“你看,南龙的东边有个定南县,西边有个全南县,他们的县名都是‘南’字在后,就南龙‘南’字在前。”
我笑了笑说:“见解很独特。现在轮到我说了。你看,我身边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三个字,你叫林楚静,也是三个字,凭什么就不准我叫‘任安’!”
“另外。”她把这两个字说地很重,然后停了段时间,好激起我的好奇心。
“说啊,停顿的够长了,我好奇心都要胀裂了!”我说。
她说:“我忘了《南龙县志》上说了什么了,让我回想一下。”
“哦,是这样啊!”
过了会儿,我问她:“想起来没有?”
“据《南龙县志》记载:因县境北有龙头山,县城在山之南,故名。”她说完得意地看着我,可我不知道她刚说的有什么让她得意的地方,因为我没仔细听。
这真是个特别的女生,既然会对一个县城叫什么感兴趣。
“还有吗?”我问。
“这不够吗?”她说,“县城在山之南,故名。——山是龙头山,在龙头山的南面应该叫龙南,怎么会叫南龙?”
“哦,也对哦,应该叫龙南的。诶,你怎么会发现这个问题的?”我没争论,我没看过《南龙县志》,没争论的资格,所以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并且我乐意这么顺着她。
“当我第一次听到‘南龙’就觉得怪怪的,我觉得这不该是它的名字。”她说。
“所以你查了县志?”我问。
“对呀。然后我发现它应该叫龙南——龙南,听起来很顺,也很好听。对吧?”她说。
“对,挺顺的!”
“我的直觉向来是比较准确的!”
“直觉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问。
她闭起眼睛,摇了摇头,装做老成的样子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们在一起愉快地聊了很久,以至于错过了学校统一的晚餐时间。她等的人一直没来,奇怪的是她对那人的爽约没任何埋怨与不悦。我很高兴,也许是我让她忘了她还在等人。
我们从楼顶下来,潜进食堂内部的厨房偷了点吃的填了下不安宁的肚子,然后彼此说了再见。我刚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过来去看他,并希望着她也能回头看我。当希望变成有些许失落,我才想起应该问她住在几号寝室的,要不然以后怎么再见?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吃完早餐后又爬上了图书馆楼顶。我来的太早了,上来时我就觉的图书管理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他或许以为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会儿功夫,他也跟了上来。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为了应付他,我假装在练太极。
“小伙子,练太极呀!”他说。
“对。刚学,很拙,得找个少人的地方。”我胡乱扭动着身体说。
他对我夸奖了一番下去了。我松了一口气,停了下来,理理头发,再把衣服的褶皱抚平,然后等候那个叫林楚静的女生的到来……
我在上面等了一上午,林楚静一直没来。吃过午饭后带了本书上去边等边看,其实装模作样的成分比较多。
一天过去,她都没来。我很失落,心想她会不会与那人换了见面的地方。
之后我开始向一些朋友打听林楚静,大多说不认识。好不容易有一个说认识,还热心地带我去见了,结果却是与她同名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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