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待尚书云醒来,已经是下午了。睡眠时久,头也有些痛了。
“啊,竟然睡这么长时间了……”尚书云眯了眯双眼,艰难地起身了。
他换上法袍,只感到法袍的暗灰色竟然已经变得些许有光泽了,顿时心中一喜。
“这么快就能有所进步了。看来师叔果然不一般,经过这么一番,冰系法气也感到不像以前那么干涩了。不知道明日他是不是能够教我灰袍法术了?”
尚书云走出屋门,看到胡老爹正在门前扫雪。一条枯槁的扫帚,在地上摩挲不停。
“胡老爹!”尚书云兴奋地说,一把扑在胡老爹的怀里。儿时的他,每逢父母不在,必是胡老爹带他去城中逛,往往还会背着他在集市上穿梭。如今胡老爹又老了,身子也差了,这一下子,可让胡老爹呛得不轻。
“哎哟,少爷,饶了老爹吧,人老喽,身子可不行啦,现在可不能再背你去集市啦。”胡老爹连连求饶,眼中倒也十分欢喜。对这个俊俏的少爷,他一直都是极为疼爱的。
尚书云笑嘻嘻地说:
“老爹又说笑了。书云当初可是说,要背着胡老爹去逛都城的,现在正是乌鸦反哺之时,哪里还会要胡老爹背着书云呢!”
胡老爹两眼红了起来,想不到,当初书云对自己说的一句孩子气的话,这小家伙居然还记得。
“老爹哪敢让少爷背着去都城哟!”胡老爹声音颤抖着,努力掩饰着眼中的泪,“少爷如今可是家族的希望所在,心中能惦记着老爹,老爹已经很知足了。”
尚书云心中也是万分感动。多少年来,胡老爹莫不是对自己万分关心,却不求回报。儿时的他,认识双儿后,不曾将这件事给任何人说,唯独偷偷告诉了胡老爹,胡老爹也一直为他保守秘密。尽管知道尚书云这几年分明一直和双儿在一起,胡老爹却也因为对尚书云和双儿的喜爱,想尽办法保护二人之间的种种不被尚翔秋夫妻发现。
“老爹,书云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当年的夙愿,一定要完成!”尚书云坚持道。
胡老爹脸上渐渐现了浓浓的笑意,红晕渐渐消褪了下来,道:
“老爹只望有年月能看到书云成婚生子的一天,便大大满足喽!”
任老爹连连推辞,尚书云还是将他扶至扶椅上,一手拿过扫帚,放在了墙边,道:
“胡老爹,您劳累了大半辈子,正是要享福的时候,到时候不但要看书云结婚,便是书云抱孙子了,您也一定不会看不到的!”
胡老爹坐于椅上,原本的笑颜渐渐收起来。他一下子悄声下来,轻轻抚在尚书云耳边,道:
“书云啊,老爹不指望能看到书云抱孙子,唐双儿那娃,哪里都极为优秀,只有一点,便是不中你父母的意啊。”
尚书云沉寂下来,不再说话。此中道理,他自然也是无比明白。老爹又接着道:
“家主今早看起来气色极差,老爹明白,他似是知道少爷与双儿姑娘之间的关系了。”
尚书云心头一紧,忙问:
“我父亲呢?”
胡老爹沉默了半晌,才道:
“今日你父母说是要去你修炼的地方看看,却始终找不到,方才回到家中,说是要去唐家。”
“不好!”尚书云惊声道,“老爹,双儿有难了!”
说罢,他抛下胡老爹,飞也似的跑出尚家大宅,奔向双儿家去!
尚书云飞快地跑过泥土的小路,在充盈的法气的支配下,他的步伐始终不曾减缓。几只灰色的野兔坐在路边,眼看这道泛着白光的人影疾驰而去。
狂奔了近半刻钟后,尚书云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小木屋。从来都一尘不染的青石板上,不知为何沾满了尘土。平日里寂静的小屋今日里居然变得嘈杂了许多……
尚翔秋与妻子陶飞卓满面阴霾,坐在破旧的木椅上,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唐双儿的母亲——唐燕语。
“说吧,你家的那小贱人三番五次勾引书云,你到底该作何解释!”陶飞卓恨恨地骂道。
唐燕语双眼中怒火充斥着美丽的眼睛,却仍然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发作,道:
“尚母,自五年前,你便对我百般侮辱。莫要说你们尚家先前财大气粗,你家便是比先前还要如何如何,也莫要仗势欺人!即便是侮辱我本人,也不许你们贬低我的双儿!休要因我只是一个女子,便以为我会惧你!”
“哼,我们尚家便是再败落,也轮不到你一个寡妇来说教我们!”尚翔秋声色俱厉,“你……”
这时,木屋门一下子被推开,一阵雪白的身影一闪进了屋中,双儿赫然出现在了屋中,一张雪白的面容冷若冰霜。
“不许你侮辱我母亲!”双儿的声音冷得令人发颤,“翔秋叔、飞卓阿姨,我念你们是书云的父母,对你们一直很是尊敬,但你们却始终百般刁难,虽然我们唐家贫穷,但你们如果就此以为我们唐家是下贱之人,便只能自取其辱了!”
“看我今天便替你死了的爹教训你一次……”陶飞卓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牙咯咯作响,一个巴掌飞起,就要扇下。突然,她感到手臂被紧紧地握住了,这一掌终究没有落下。
“你敢……”尚母破口大骂,这才一怔,发现挡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尚书云!
“如果你这一巴掌碰了上去,你恐怕就要失去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了。”尚书云冷冷地说着,让满屋除了双儿外的人皆是惊住了!
“书云……”双儿早已察觉到尚书云的接近,并未感到太过吃惊。她冷厉的眼光中顿时充满了温情,却也更加为难了。
“双儿,放心好了。”尚书云低声说。双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好啊,书云。”尚翔秋恨得咬牙切齿,“原来你真的和这个小贱人有私情!”
“书云,枉我养活你十六年!”陶飞卓又惊又怒,“我们尚家,是真要完了!你竟中了这个下贱寡妇孩子的迷魂计!”
“我说了,不许你侮辱我母亲!”双儿脸上气得不见丝毫血色,浑身法气运转,一身素衣转为了灰色,衣袍上阵阵淡红的焰,闪烁不灭。一见到这番变化,尚翔秋与陶飞卓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这……这不可能……”尚翔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双儿如今竟也是一名灰袍法师!
“不,双儿……”尚书云忙拉住双儿,他从未见过双儿竟然怒至如此!
片刻之后,双儿稍稍镇定了下来。淡薄的火系法气在她的身边环绕不绝。满屋像是僵住了,剩的尚翔秋与陶飞卓二人呆若木鸡。
尚书云知道事情至此,已经无法挽回。纵使父母此刻已明白了双儿如今非凡的身份,却也断然不会接受了。
“双儿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算下来,你们也已相识十年之久了。这份缘分,望你能够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
玲年的话在他的心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他心一横,拉起双儿的手臂,说:
“父亲,母亲,莫怪书云不孝,但书云真的不能没有双儿!”
话音刚落,尚书云便运转浑身法气,拉着双儿向屋外奔去!
“书云!”尚翔秋夫妻惊呼一声,连忙跟着一起冲出了屋外,但尚书云与唐双儿二人转眼间便消逝在了积雪的林间,白雪皑皑处,只留得两行足迹,那身影,却是寻也寻不到了。
站在木屋门前,尚书云夫妻一片惶然,自己一片苦心,竟最终酿成了恶果。他们希望书云能够娶到一位地位卓绝的妻子,无非是为了自己最在意的儿子考虑罢了。殊不知,书云真正的幸福,却不在此。
如尚书云所说,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个最完美的儿媳妇。
远处,尚书云与双儿一并奔跑在林间。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双儿再无力跑动了,停下了步伐。尚书云也随之停了下来。
“书云,对不起,对不起……”双儿两眼落泪,趴在尚书云怀中痛哭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与书云竟做下了这么一件大蠢事。
尚书云心中也十分失落。昨日还对自己关怀有加的父母,今日为何变成了这样。
“好双儿,别哭了。”尚书云强忍住自己心中的失意,轻轻擦掉了双儿眼角的泪水,安抚她道。
“书云,”双儿呜咽道,“双儿真的不该那样子对你母亲……”
“双儿,不是你的错,别哭了……”
双儿抽泣了半晌,终于平息了下来,只是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着。想至如今修炼已不可再像往日那般进行,尚书云猛然问道:
“双儿,你可还记得师父留下的信么!”
双儿迟疑地问道:
“你是说……”
你们要相信,自己的传奇不是留在小小的海滨国,而应该向那大陆的中心,那里才是你们人生高峰之所在……
尚书云将这句话默默在心中读了几遍,终于,他大声地道:
“我们走吧!”
“书云是说走哪里呢?”双儿更为困惑了,“我们不要在树屋里继续修行了吗?”
尚书云直起身来,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森林。想来,在那森林的尽头,也不过是早已熟悉了的海洋罢了。如何能见到那包纳磅礴海洋、巍峨高山、奇珍异兽的广阔天地呢?
“去师父所期望我们去的地方。”尚书云有些忐忑地伸出手道,“去我们应该属于的地方。”
双儿渐渐明白了尚书云所想。她也伸出手来,去握住那自己依赖的手。
“你去哪里,双儿便也一起去哪里。”她这样坚定地道。尚书云听到双儿这般说,如若释然一般。
“还记得胡老爹么,我们去看看他,向他道别。”尚书云说。双儿用力点了点头。玲年一走,她的亲人,如今就只剩下母亲,尚书云与胡老爹了。二人不多久,便一起来到了院中,积雪早已被扫地干干净净。胡老爹正独自坐在石椅上歇息,见书云与双儿来了,连忙起身迎了上来。
“双儿,几个月不见了,越长越漂亮了呢。”胡老爹见是二人一起回来了,已看出事情有所不对,却仍是笑呵呵地说。
“谢谢老爹夸奖。”双儿见了胡老爹,失落的心情也稍稍振奋了起来,“老爹却是精神气一日胜过一日呢。”
胡老爹一拍手,笑道:
“丫头还是这么有礼貌,不错,哈哈,不错!也难怪书云会喜欢上你呢。”
双儿双腮一红,娇羞地埋下了头,未再言语。
胡老爹正要说些什么,尚书云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老爹,其实我们这次来是向你道别的。”
胡老爹听尚书云这般说,神色骤然黯淡了下来。他一把花白的胡须微颤着,嗫嚅道:
“很长时间么?”
尚书云微微点了点头。他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已然有些后悔自己在林中与双儿说的一番话了。还有什么,是比离别的滋味更凄楚的呢?
双儿想到此番离去,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对自己关爱万分的胡老爹,控制不住自己,抱起胡老爹,将脑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轻轻抽泣起来。
“双儿,不哭了。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呢。”胡老爹轻轻拍着双儿后背,安慰道,自己却又是眼眶湿润了。但愿,真的还能再相见吧。
“老爹,保重!”尚书云不忍心见胡老爹如此伤心,转过身,也落下了眼泪。他下定决心,不再回头了,拉起双儿走向院门。
“保重啊,老爹!”双儿大哭出来,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来,与书云向前走去。
“书云,双儿,保重啊!”老爹追出几步,大喊道,“喝喜酒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叫上老爹!”
“放心吧,老爹!”二人消失在了院墙处,只剩下声音在院中空响。
院中,重回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胡老爹一声凝噎。
空荡荡的院落中,阵阵秋风掠过,引得光秃秃的树枝摇曳阵阵。
树下,一名老者孤单地坐在石椅上,暗自伤感。
儿女情遂,皓首心愿了,孤坟独对春风!
但愿,当真还能再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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