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阿里点了点头。
“九龙塔?”暮色阿果似是仍旧难以置信,禁不住又仔细看了看这堆废墟,道,“可是九龙塔怎么可能会塌!”
“这个……”老阿里支支吾吾,不能作答,只不知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本身就对此一无所知呢。
而说话间,暮色阿果的那只大黄狗已然是叼着它的那根肉骨头,跟了上来,见得主人在此,便也重又趴下身来,忙自己的事去了,倒不愿去管这什么废墟不废墟的事。不过转瞬间,刘赢亦是到了。
“这是?九龙塔?”刘赢亦是像暮色阿果一般,先是望了望四周,继而惊呼道。
“嗯,是的,小王殿下。”老阿里他们都恭声答应道。
“可是,可是,可是九龙塔怎么会突然坍塌?”刘赢问道。
“这个,这个也不是这两日坍塌的,而是大巫师仙逝那天发生的事。”老阿里答道。
“是日则阿铠他们?这帮丧心病狂的畜生!”刘赢厉声道。
想来,这九龙塔乃是九黎寨中仅次于宗祖祠堂的神圣之地,虽是历代翻修,但若是追溯其源头,相传亦是足足可以谱下五千余年的历史。现今竟然是毁于内乱,当真是令人扼腕不已。
“呃,那一日,确实是有不少叛军偷偷潜入大寨当中四处纵火搅乱,但是此处历来是有专人把守,而据他们所言,当日却好像并未有叛军渗透到此处。
刘赢闻言不禁转过头向其望过去,眉头紧锁。
“呃,当然也不排除这是他们推卸责任的说辞。”老阿里又赶紧补充道。
“不,不是他们做的。”刘赢旋即又回过头去,望着那一堆废墟,神色冷峻,道:“这九龙塔中别的不论,单就那塔壁上悬挂着的七十六位历届九黎王的画像而言,他们就不敢为了引起骚乱惊慌而毁了它。况且,这九龙塔于我九黎族子弟而言,其意义远不止此。莫非这日则阿铠反叛成功,就不做九黎族的子弟了么?”
老阿里闻言连连点头道:“嗯,小王殿下所言极是。”
“咦?这有一副画,还是一个女子。好美丽的一个女子!”只听得一声惊呼传来,刘赢与老阿里俱是循声望过去,只见得暮色阿果此时正只身站在高高的废墟之上,手中捧着一副缺角的画像,唏嘘不已。
“哎,阿果!你快给我下来!”刘赢对着她吼道。
“是呀,那里危险,阿果小姐!”老阿里他们亦是同声叫唤道。
暮色阿果记起刚才的事还欲对刘赢大叫一声“摔死要你管!”之类,可转念一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终究还是有点淑女的样子好些。于是便也只得板着一张粉嘟嘟的小脸,抓着那副画像,脚下一运力,便飞身翻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刘赢的身旁。
“这么高你也跳!”刘赢见状轻声呵斥道。
“莫要你问!”暮色阿果把俏脸背向一边,张开那副画继续看着,似乎是并不买账。
刘赢虽是一时气结,倒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又对着众人道:“大家继续做事吧。”众人答应一声,便重新忙了起来。
这时,刘赢才又重新走到暮色阿果的背后,凑在她的耳畔,道:“小气鬼!”
暮色阿果听了并不理睬,只是捧着那张画又向旁处走远了几步。刘赢又凑过去,奉承道:“这画上的女子哪里有你好看,值得你这么看来看去……”刘赢说话间目光还刚落在那副画像上,不觉竟是一愣,剩下的几个字竟也搪塞在了口中,说不出来。
暮色阿果见状又是一怒,“哗”地一声即是收了那副画像,怒气冲冲地就欲往回走去。
“莫要动!阿果!”刘赢口气竟是如此强硬,竟让暮色阿果也是不由地内心一震。
“干嘛!”暮色阿果转过身,虽是扬起头瞪着他,却是难以掩饰自己底气不足的语气。
刘赢并不答应她,只是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暮色阿果手中的画卷,再慢慢地在面前摊开来,神色冷峻。但见那画上女子白衣如雪,身材婀娜,眉间一点殷红色的朱砂更显美丽迷人。
“是她?”刘赢紧锁着眉头道。
“是谁?”暮色阿果知道,别看这刘赢往日里嬉皮笑脸,可一旦遇上什么重大事项,立马就会摆上一副冷峻严肃的面孔,发号施令掷地有声,其威仪绝对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违拗与侵犯。就如同当日在灌兜山中突然遭遇山猪之王乙事主时一样。而此时,暮色阿果见他神情如此严肃,料想这画中该是一定有所蹊跷才是。
“色目阿依。”刘赢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副画作道。
“色目阿依是谁?”暮色阿果根本就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更兼从这画作的质地来看,色泽昏暗隐隐泛黄,而从被撕裂的一角观察,更不是一般现在纸质,想来至少也该有几百年历史了才对,刘赢又怎么会认得这画作上的主人呢?
刘赢并不回答,而是又想起了几天前露营时的那一场似梦非梦的幻境,想起了那个隐没于巨石箭矢中的美丽女子,想起了大龙洞中的那尊洁白如玉的石像,想起了石像旁歪坐于石椅中的耄耋老者东葛莫纳,想起了不知所踪的蚩尤石连同这扑朔迷离的天下苍生的命运。话说这连串的映像一股脑的乱七八糟的忽然之间便是在刘赢的脑子中翻江倒海起来,搞得其脑子也一阵眩晕,紧紧的发疼。
“你怎么了,阿木哥?”暮色阿果见着刘赢略微痛苦的神情,也顾不得自己正在生气,禁不住关切问道。
刘赢听了,一手将那副残画递给暮色阿果,一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身旁的一根断裂的木桩上做了下来。
“哦,没什么。”他说。
暮色阿果接过那副画像,想问又不敢多问,只得又将它摊开来,歪着头,皱着眉,又看了好几遍,只见得画像右下角款识分明,还配有一首词云:
“伊有红酥手,徒夸好颜色,我有玉瑶琴,弦断无人和。故人辞舟天边月,三生殊途奈何嗟。花容易谢琼玉裂,浮生蹉跎一笑咽。莫非此生迷蝴蝶?小塘春雨初遇姻缘劫。”
暮色阿果依旧是不能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又颦了颦眉,才将那副画像卷起来,也在刘赢的身旁坐下来,托着腮,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不轻不重,恰好是传到了刘赢的耳朵里去。
话说这暮色阿果自幼便是天真烂漫,嘻不知愁,虽是并不愚笨,却也好像是从来不会去想那些复杂的事情。由是虽是知道欢喜,知道生气,却好像是从来都不知道去发愁似的,至少在刘赢看来是这个样子。今番忽然叹气,怎能不令刘赢惊讶呢。
“你叹息什么啊?”刘赢一边继续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对着暮色阿果问道。
暮色阿果听到刘赢的问话,先是颦着眉静静望了刘赢一会儿,才又慢慢地答非所问说道:“哎,阿木哥,你说这副画像怎么说也该有个好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对啊。”刘赢想了一会儿,对着暮色阿果道。
想来刘赢自是知道这画像绝然是不止区区几百年的历史而已,方想吹嘘一番,但是一考虑道这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又如同脱缰的野马,定然是一发不可收拾,不可避免地又会将那大龙洞中的奇遇添油加醋地吹嘘一番,从而说出什么不该说出的事来。
又兼这暮色阿果胸无城府,绝然不是一个守得住秘密的人,刘赢三思之后,还是忍痛舍弃了这么一个出风头的机会,而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对啊”而已。
暮色阿果又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才又开口继续道:“你说这么一个神仙般美丽的女子,她的俊俏容颜不也是只能靠着笔墨纸砚才可以长驻长存么?想来待到她老时,佝偻着腰,枯槁的手,脸上是一层叠着一层的褶皱,甚至是连牙齿也完全剥落了,那再来看一看这副画像,心里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刘赢看她这般模样,听她如是说,竟是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哦,原来我们的暮色阿果小姐也是害怕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丑陋的老太婆啊!哈哈哈哈,我说怎么愁眉苦脸的,来,让我想一想你成老太婆时候的样子,哈哈哈哈……”这暮色阿果正值豆蔻年华却是感伤起年华易逝,青春难留起来,直让刘赢觉得一阵好笑,禁不住便又开始调侃她起来。
暮色阿果望了他一眼,眼里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淡淡哀伤,又是深深叹了口气。刘赢见她这番模样,内心深深疑虑,面上嬉笑的表情也渐渐凝固下来。
“可既然青春娇颜无从留住,又何必去作这一副画来呢?那作画的男子,到底是爱的什么?”暮色阿果嘀咕一句,站起身来又朝着那堆废墟走去。
“哎,阿果……”刘赢只觉得这暮色阿果话里似有深意,可又终究不明白她的意思,抬起手叫也只是叫了半句,便又不自觉地放下手来,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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