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定要提醒他们,别忘了在木件上浇上桐油,以免水流的侵蚀呢……还有……”
已近子时了,逛了一天市集的女孩们早已酣睡,涤鹿却还守在灯下不停的写写画画着,明日便要开始于河边选址搭建水车,她需要尽可能详细的将关键的问题设想周到,以免遗漏呢,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迅速的将图示勾画完成。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略一迟疑,许是白日唯一不在院里的卫衍回返了吧,怎的竟感觉分开了许久一样?顾不得手里的活计了,将笔管小心的一放,快速的开门迎了出去。那一脸微笑站于院中的,可不就是她曾经的房东大人?
“回来了?今日怎么这般晚啊?该不会日后都这样吧……一直笑个什么?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么?”涤鹿摸摸小脸,诧异的说着,浑然没觉得自己貌似怨妇的口吻,只两眼睁得老大的盯着那口白牙,然后,便听得那坏小孩了然的调侃声:
“仙女,你居然会用法术来断案了呢,啧啧,真了不得。可惜我不在场,没能看到你大展仙威的样子!呵,七叔刮起来的风呢,想来,一定颇为壮观吧。”
听着这久违的称呼,涤鹿又是亲切又是有些气不过的嗔到:“你见到七叔了?哼,那可不,我法术可还多着呢,小心啊,日后可莫招惹我!”说罢,眼角鼻孔轻轻的一抬,以表得意之情。
这一抬眼,那汪静谧的苍穹便立时笼罩上了心头,这还未被污染过的夜空,美的令人无法言语,无数璀璨的星子仿佛能跃出穹湾,就这样直直的跌落在了眼中,泛着陶醉的涟漪。
涤鹿忍不住叹息着:“卫子……你看,月亮真是好漂亮呢,可惜我没有武功,要不然,咱们一起上了大树顶上观看,一定更有滋味呢……
啊……啊……你作死啊,吓死我了……”
一阵短促的尖叫,瞬间便停歇了,涤鹿来不及分析自己到底是如何上来的,可那温柔漾起发丝的风,鼻尖传来清晰的木叶芳香,脚下微微晃动带来的眩晕感,在在的提醒着她,如今可不是已处在刚才仰望的那颗大树顶上了?
“真美啊……”
抱着主干,放眼望去,涤鹿已近乎梦呓般的呢喃了,大大的眼里倒影着闪闪的星辉,全身心的沉浸在了这辽阔的夜色之中:远处,氤氲着清辉的银月嵌在天河的臂弯里,近些,月光下的大梁城静静的匍匐在脚下,安稳的睡着,只有些微的灯光,陪伴着那些深夜无眠的人儿,不知,又在上演着怎样的故事呢……
两人就这样乘着夜风,站立在树梢之上,久久的……
“涤鹿,我……”
卫衍一直看着的,其实是另外的一副美景,那是他心中的一轮明月,是那样的令人着迷呢。
不觉的暗叹了,与公子府的同僚接触的越多,收到的耳语也便越多了,那件被收拾的仔细妥当的男士袍服,应该就是那人的吧。想想那人的身份,再想想自己的来历,有些话,就想这样喷发出来呢,可到了口边了,却又犹豫着咽了回去。
“什么事呢?吞吞吐吐的……”
老天却没给他打退堂鼓的机会,貌似心不在焉的女孩终究是听见那声低叹了……
“我……等我长的大些,不如……不如你嫁给我做媳妇儿吧。”
“嗯……什么媳妇儿?”涤鹿眼里的圆月突然化作了明日要打造的水车,不停的在眼前转动着,完全没领会旁边的男孩在说什么,不觉鹦鹉学舌般的重复着。
这一句毫无意义的重复,却如一记火辣的重锤,顷刻间将卫衍的勇气击得点滴不剩。她竟然一点也没反应过来?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
直到那双盛满星子的眼疑惑的望过来,卫衍方才有些狼狈的解释:“呃,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说何吉和他媳妇儿呢?”
“他们?他们早睡了啊,再说了,他两个还小呢,你别何吉媳妇儿、何吉媳妇儿的叫,虎丫会不好意思的。嗯,时间确实太晚了,咱们下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
上山容易下山难,树也一样。
站在树顶上时完全被夜景吸引住了,倒也没什么反应,待到下落时的失重感荡得心口扑通扑通的,涤鹿这才有了些腿软的感觉,转头再看看那大树,实在不相信自己是从那二三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的呢,再低头看看腰间那猛然缩回去的手,这才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上去的。
罢了,他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好介意的,倒真的要感谢他找了那样绝妙的观景地,享受了这样的美景呢,微微的一笑,道个晚安,就便要回屋安置了。
看着对自己挥挥手,转身回屋的那人,垂头丧气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郁闷,那是自问了多少时候才明白的心思,那是鼓了多少勇气才出口的话语,要不是今日公子府的人不停的对他道着恭喜,说他就要有个尊贵的姐夫云云,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那种依赖的感情早已变化?那种想要独占的情绪又是多么的强烈呢?
可,怎的人家只一个没听清楚,便再没胆量说出一次了呢?
她就要进屋了,推开的房门闪着豆大的微光,仿佛预见到那扇即将关闭的房门,又仿佛那便是隔绝二人的心门,曾经流逝的勇气竟是瞬间的又回到了身体里面,站在院落中央的卫衍不觉的双眼一闭,对着空气大声叫喊到:“我说,做我媳妇儿吧!”
尔后,迅速张开双眼望去,那戛然而止的脚步,那顿在门板上的手,无不说明着此时的状况,她听见了,她一定是听见了……片刻间,卫衍便如同面临生死的裁决一样,屏着呼吸,心口擂鼓般的咚咚作响。
刚才可是自己的幻听?涤鹿不确定的转过身,直到看见那双盈满求肯的眼,那黑里透红的脸色,那不觉握紧的双拳,这才恍然明了。
那小屁孩居然是认真的?
强忍着大笑的冲动,涤鹿向老天爷翻个白眼,这也太恶搞了吧?平生第一次的求婚竟然是出自这小自己五岁有余的孩子口中,他以为结婚是过家家么?随口一个做我媳妇儿就可以了?
可他是恩人呢,要怎样才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呢?叹口气,涤鹿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转着鬼脑筋,顷刻间便已有了定计,伸出纤手顺了顺鬓边的散发,微笑着轻飘飘的答道:“好啊!”
整个世界顿时寂静了,而卫衍的耳朵却是嗡嗡作响,只不停的回荡着那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好啊,她说,好啊……
想过千百遍被她拒绝甚至臭骂的情形,可现在,她说,好啊……
“等到那一天吧,等你长的比我更高的时候……”
自己是男孩,总会比她高的,当然是绝不犹豫的回答声:“好啊……”
“等你长的更壮实一些,肩膀也能比我宽的时候……”
“好啊……”
“等你长的更大些,比我也大上五岁的时候……”
再大五岁?那就是五年了,没关系,答应就好,其它的都已经不重要了。卫衍已经乐得不会思考,只能傻乎乎的重复着那两个字眼:“好啊……”
呵,涤鹿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还把你绕不进去?真是个小傻瓜呢,你在长大,我不也在长么?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大上我五岁啊,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呢。
看着那喜滋滋沉浸在笑容里的男孩,涤鹿也不揭穿,俏皮的挥挥手,回屋去了。
留下一个呆呆的人影,独自站立在满院的月光之中,反复咀嚼着那两个回味无穷的字:
好啊……
两侧角落不同方向的暗处,差不多同时间的蒸发了一道旁观许久的身影,那是蔺七与院主人朱亥,摇着头低笑着离开了。
*
时近七月了,清早的太阳便已开始散发出炙人的温度,烘烤着大地。
大梁城外二里有余的河滩边上,一群打着赤膊的健壮工匠正辛勤的忙碌着。一位穿着稍齐整些的,貌似头目的中年人,还在不停的大声吆喝着:“那边的快点!这里……这里再来几个人,给我撑住咯!”
“牛二,进展如何?”
中年人迅速的转身,迎面而来的矫健身影,可不是匠主最最疼爱的长孙,公输愈?迅速的挤出笑脸,躬身回禀着:“呵呵,小公输大人,怎的这般早就来了?匠主他老人家可也来了么?哦,筒车所有的部件都已经到得了,今日便要组装然后竖了起来,试试效果呢,这不,大家都卖着大力气,忙个不停啰……”
这是个结实开朗的年轻人,穿着打扮也异常的俐落简洁,想是出自神匠世家的原因,一双手远比常人来得粗糙有力,而眼睛里却不停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闻言便也欣然的一笑:
“爷爷去作坊了,昨日几位师兄送来的工具样式,他很是不满意,说是今日要亲往监督指点呢,呵,却又不放心这边,便让我过来瞧瞧,可有需要帮手的没有……嗯,涤鹿姑娘,今日可会再来?”
话音刚落,身边便已传来一片欣喜的议论声,两人转首循声望去,那个刚刚下得马车,在清晨的阳光中,明媚的笑着向这边挥手的女孩,可不就是鹿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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