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白日与黑夜轮换统治着这片大地,从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稍做流连。
“吁……”贾定将马车停下来,疑惑的看着空荡荡的木屋,这一夜的功夫,人都到哪去了?
“怎么回事?”
车里传来询问声,贾定微微皱着眉,惯性的扭了扭嘴,扯得下颔的胡须颤巍巍的抖动了两下。问话的是郡守府当红的门客裘立。自古文人相轻,同住一府却又分属不同门下的两人从来都不对路子,裘立看着贾定的主人对他言听计从便是满肚子的不爽,因为自己伺候的,实在不是那个没有脑子的莽夫;年近知命的贾定则是禁不住的嫉妒,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以弱冠之年便得此重位,怎不让他这把年纪才混个谋士的前辈汗颜眼热?
且不论此二人各自在肚里的腹诽,面上的功夫却仍是做的充足的。贾定恭敬的回答:“我昨日赶返驾车的时候,人确确实实的已是围在屋里,游徼大人足有近五十的人马,只……”
裘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心中暗笑,这也好意思说出来?莽夫就是莽夫,近五十随从围困还叫区区两人跑了,留下这明显竹篮打水的结局。只昨夜你这老儿在郡守面前吹的个天花乱坠,如今却空手拿不出人来,倒要看你如何的交待!
贾定下车又自搜寻了一下,除了那屋里的大洞能再次证实昨夜之变外,仍是没有什么其它的发现,倒是丙远远望得山脚处的滚滚浓烟,禀报给二人知道后,这才带着脸含嗤笑的裘立前往查探动静。
掩住鼻子,隔绝那股子难闻的焦糊气味,贾定脸色阴沉的看着已快变成灰烬的木屋,以及地上早已辨不清模样的两人,衣物鞋履明显是游徼旗下的样子,只头颅已被重物砸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此时,连裘立也收起了初初轻忽藐视的神态,既然下了如此重手,那便是连郡守大人也没有放在眼中的了,到底是何等样的人物在重兵围困之下还能行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来?
两人思索间,一阵凌乱的踏步奔行之声从火场另一头传来。透过烟雾定睛一看,却是那田游徼气急败坏的带着大队人马从山道上丧气而归。
贾定与裘立躬身行礼,心火上涌以致口干舌燥的田授顾不得与他二人说些什么,只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火中残局与伏地而亡的两个手下,继而,眼光如昨夜般的四处搜寻一圈,在槐树下那堆新坟上逗留了片刻,最后停顿在那处矮小不起眼的灌木丛后面,在清晨明媚的太阳光线的照射下,一个方圆半丈有余的低洼,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他的眼前,而那践踏俯卧的痕迹,则明白无误的说明着他们彻夜追赶的目标,当时到底躲在了哪里。
田授闭上眼,幻想着那二人躲藏着看着他上当远走时的得意神情;回想着那农妇唤着“真的不在那里”时故作惶恐的姿态;设想着他们屠杀了自己的手下后却施施然的从大道大摇大摆离开时的爽快,心头的恨意如燎原的野草般疯狂的滋长,瞬间便已犹如最最粗壮的藤蔓,将他死命的束缚捆绑,勒着,就快要窒息。
几个大大的跨步,迅速的拔出那把犹自带着血渍的铁剑,斩草除根般凶横的朝着灌木丛乱砍而去。
周遭随从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地面,仿佛可以捡到圜钱一般的专心致志,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上句话、看上一眼。贾定与裘立则心有灵犀的背着手,对着远方做着忧国忧民状,根本对这景象视而不见,大家心里都敞亮着呢,游徼怕是已经气的疯了,如今这境况,谁出头,谁倒霉。
唯一不了解的是孙二水。这急于要和游徼大人拉好关系的矮汉,一脸的恍然大悟状,大声的替他的主子叫骂着那两个狡猾的家伙,明明躲在这里,却故布疑阵,让大家一夜的好跑云云。
这,分明是在打脸啊……
众人顿时在肚里松了口气,有人愿意做这替死鬼,那便真是再好不过了。
剑光划过,孙二水不甘的发出“滋滋”的响动,是喉管断裂后拼命呼吸造成的风声,那汪与别人毫无二致的热血喷洒而出,溅在地面,为他可恨可叹的一生,标画出最后的一道归途。
没人有兴趣再多看他一眼,便如这人从来未曾出现一样。
发泄过后的田授,终于觉得心中好受些了,命人就地掩埋了三人的尸体,垂头丧气的,准备带着手下回府,挨堂兄的骂去。
“主公,我们可是赶往蔺子坪?”
贾定躬身询问。
对啊,怎么会没想到呢,那两人与蔺相如关系匪浅,这顺利逃脱之后,多半是奔着就近的蔺子坪寻求保护去了。田授心中暗责自己被气昏了头,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没有想到,旋即,做出一副被你猜中了的样子,赞赏的看着贾定夸着:“好你个贾定,如今,是越来越明白本官的心思了,嗯,不愧我如此的看重与你,呵呵,走!蔺子坪!”
旋而转头看向堂兄的心腹,连他也不得不忌讳三分的裘立“你便先行回府吧,将情况如实通报兄长即可,哦,若是可能,需请兄长大人再替我调些合用的人马来,我便在蔺子坪候着吧,必将那绝世美人与纸的配方重握手中,交与兄长处置。”
说罢,带着贾定与随从们呼啸而去,一旁的裘立此时也禁不住心中的暗赞了,好一块老而弥辣的生姜,明明是他想到了逃犯的去处,却故意做出猜测状询问那莽汉,即献了计谋达到了目的,又避了风头讨好了主人,当真将一个心腹谋士、股肱之臣演绎的淋漓尽致至极。旋而,又再多了几分的警惕,如此狡诈善舞之人,不到情非得已之时,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若有了不可见容的矛盾,必先发制人,打其七寸,一击致死方才安心啊。
整整衣袖,按照田授的吩咐先自回府,通报调兵去了。
密林深处,已走了近一个时辰的涤鹿、卫衍几人,终累的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从大道出了落卫村后,大家便一头扎进了附近最大的一条山脉中,与家乡的方位背道而驰。
卫衍取出葫芦,从最幼的小妹开始劝说大家用些水,只叠遭变故的众人谁也没有饮食的兴趣,各自沉默着或坐或靠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轻声的,小妹埋怨的询问哥哥。
“你干嘛烧掉咱家的屋子?以后回来怎么住啊。。。”
何吉闷声不响,直待到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缓慢的用双手支着额头,埋着脸低声说到“爹走了,现在,娘也不在了,还要那屋子作甚?留着与人糟蹋么?倒不如一把火化了个干干净净!”
接着,提起头,一脸与之年龄绝不相称的冷厉“我再不会回去了,绝不!”
“那,我们要到哪去?”小妹有些怕他发疯时的样子,不敢再激怒他,只弱弱的问。
说起这,何吉毫无头绪,长到这么大,记忆中好像也从来没去过几十里外的地方吧,转头望望卫衍,这哥哥般的人物,已是此时他心中最大的依靠了。
卫衍坐在半块巨石之上,怀抱着从背上解下的行囊,让它向胸膛靠的更近些,仿佛这样,便可熨贴一下对蔺公的浓浓思念之情,他的那颗拳拳赤子之心。思绪迅速的从初次山中的偶然相遇,到河边渔猎野炊的欢愉,再到渐渐熟识后的耐心教导,种种情形,一一回溯而过,不觉再次朝着蔺子坪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隐有期盼。
听到小妹的询问,见到眼下低迷的氛围,涤鹿觉得,是必须站出来说话的时候了,落卫村的众人,以她的年纪最大,蔺七又是以她为主的,若再不能说些什么能给大家带来点希望的事情,只这闷头闷脑的一路逃去,怕那沉重的悲伤的枷锁就要将这小小的团体压的彻底垮塌了。
“现下的状况,这方与郡必不能呆了,田授是那郡守的堂弟,哪里恐怕都不太安全。我……我也没了以前的记忆,实在没有其它落脚的地方,你们谁有靠得住的亲友可供投奔?或是能保平安的去处?不妨说将出来,大家共同参详参详……”
思索良久,撸清了记忆中的层层关系,何吉终于得到个可能性“也许,我有个去处……”
“我娘原本姓侯,侯氏,家中行三。是嫁与我爹后方随了夫姓,后被里正大人赐名秀娘,这才变作了何秀娘。
她娘家在咱魏都大梁,其他的人我确实不知,只是她的亲爷爷,名赢,是个看守城门的官吏,据娘说,幼年之时最是宠爱她,我出生后,也曾带我返家探望过的,只是那时年纪太小,我已毫无记忆而已。不如,我们前去投靠?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大梁?离这里怕不要行走个把月的距离吧!再说,多少年没见过面的毫无印象的太爷爷,这……确实可行否?
涤鹿环顾一周,蔺七是蔺公在赵国为相时收养的孤儿;卫衍从小没了父母也是孤儿;虎丫是何吉他爹从大道上捡回来的,更是孤儿;她自己,从后世穿来无亲无故,还是孤儿;而原本有着娘亲的何吉与小妹,如今,母亲亡故、父亲杳无音讯,便也等同于孤儿。当下,不觉惨然苦笑,这战国,别的特色没有,倒像是盛产孤儿的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了别的选择,那便也只有尝试一下了,众人没什么意见,只卫衍停顿片刻,斩钉截铁的说:“以后去哪我不管,但临行前,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蔺子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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