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小半个时辰。
前面又是吵闹的声音。这回似乎参与的人更多。恪絮、李珩正想绕过去，突然李珩身上被什么小东西砸了一下。李珩站住左右看看，没看着认识的人。恪絮却不知道还往前走着。李珩叫了一声：“絮儿！”恪絮回头，李珩身上又挨了一下。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对面茶馆二楼露出琰峥的笑脸。李珩、恪絮二人上了二楼。恪絮却见桌上就坐着琰峥、青儿。脸色一变道：“小爷呢？”
康熙站在窗前，回头看着恪絮笑道：“老远就看着你们了。你跑哪去了？真叫人不省心。”
恪絮红着脸低下头。康熙却没有认真埋怨她，又对她招手：“快过来。”
恪絮走上去站在窗前，外面正好看见一群人在吵架。恪絮头疼道：“今儿怎么跟吵架的较上劲儿了。刚才看了一出，这会儿又一出！不是说江南人特知书达理吗？怎么回事儿？”
琰峥站在身后笑道：“这里边不全是江南人。江南的跟广东的较劲。”
恪絮仔细一看，对面一座三层楼，巍峨耸立。门头也大，头顶上挂着块牌匾：“潮州商馆”四个烫金大字。恪絮恍然道：“就是这儿今儿开业？这么说是砸场子的。”
康熙笑道：“砸场子是北方话。南边叫踢馆！”
琰峥笑了：“小爷这都听了半天了。敢情广东话都能听懂了。”
康熙笑道：“他们总念叨这几个词儿，听多了就明白了。”
恪絮回身看李珩做桌子边喝上茶了，也回来坐下：“我也得喝杯。”青儿将一个新茶杯给她放在眼前，倒上水。恪絮慢慢喝着。
康熙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一直站在窗边看着。琰峥给他搬了凳子，他嫌坐下太矮看不见外头，就没坐一直站着。后来李珩、琰峥也跟着看。恪絮嫌吵得头疼坐着没动弹。康熙他们一直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吵架的人散尽才回到桌边。康熙看的直闹渴。“咕嘟咕嘟”连喝了两杯茶。笑着道：“走，咱送贺礼去！”
恪絮道：“您备下礼了？”
“没有。”康熙笑答：“不过我有更好的贺礼！”
几人跟着他下了楼，来到对面门前。康熙先抬头看看招牌。这才大步走进去。琰峥等人跟着进去。屋里的伙计刚在门口吵吵完，正烦躁呢。可看见几个人昂首挺胸的进来也不敢怠慢，陪笑着上前：“几位爷！您们有什么事儿吗？”
“伙计，你们掌柜的在吗？”琰峥问。
伙计想是让刚刚上门踢馆的人吓着了，有些草木皆兵，孤疑的上下打量几人，嘴里试探着：“几位爷找我们掌柜的有事儿？”
琰峥笑道：“当然有事儿。没事能来吗？”看那伙计犹豫又道：“少废话！赶紧叫出来。是好事儿！”
伙计听他这么说，又见这几位的派头，实在不敢得罪。急忙点头哈腰：“您几位稍等，小的这就去叫！”
没一会儿后面转出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白白净净的人，看见他们急忙拱手：“各位久等了。在下小姓石，石荣。几位大爷请坐。”
众人见了礼坐下。琰峥笑道：“石掌柜。这位是我们家少爷。姓龙，名誉，小少爷龙克。李珩。在下佟正。我们也是做生意的。”
石掌柜一一抱拳行礼。他看康熙坐在中间，众人对他毕恭毕敬，自然知道他是主子，因笑问道：“龙少爷。找在下来有什么事吗？”
康熙笑道：“有几件事想请教一下石掌柜。”
石掌柜道：“但说无妨。”
康熙道：“实不相瞒。刚刚我们在对面看见有扬州商人来此吵闹。有点不解。石掌柜虽然开的是潮州会馆，但是做生意双方互利，何至于江南商人打上门来？”
石掌柜沉吟片刻道：“此事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明白的。”
“愿闻其详。”
“在下想问问龙少爷为何想知道这事？”
“好奇！”
石掌柜被康熙的神情逗笑了：“龙少爷就为了好奇？在下刚刚说了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龙少爷不嫌耽误时间？”
“刚刚瞧了半天。我就是想弄明白这件事儿！”
石掌柜见他气质出众，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来的贵气，也来了兴致站起来道：“既然龙少爷好奇，在下定然知无不言。不过此处说话不方便。请众位到里屋。”
众人来到后面，见后面正房客厅宽敞明亮。石掌柜将众人让进厅里分宾主落座。上了好茶。石掌柜这才道：“龙少爷刚刚说开设会馆应该是双方商人互利的事儿。少爷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康熙聚精会神地听着。
“江南与闽粤的生意往来是从前朝开始的。当时江南与闽粤商贾经由三条水陆兼运通道来做生意。有了商道，生意渐渐红火。前朝万历时，每年翻越大庾岭而向江南地区的广东铁货等货物值银数十万两。而从江南回购的丝绸等物基本也是数十万两。两地货物互相出售。两地商人自然互有利益。可如今，从江南销往闽粤的丝绸还是那些，而闽粤却无多少货物销回江南。闽粤银钱大量流入江南。我们闽粤的商人基本被江南商人控制了。因此才会到江南开设商会，自己给自己找出路。只是这样做自然引起江南商人的反感。自从我们粤籍商人来到江南，从商人到官场全都十分刁难。”
“为何如今闽粤地区的货物不再向江南销？”
“江南物产丰富，商人头脑又灵活。本来我们闽粤矿业丰富。但是江南如今开采矿业也很发达，另外北边商贸也渐渐兴起。前朝的时候北方商贸并不发达。如今满人做龙庭，重视北方商贸。北方的粮食不必说了。这几年木材、棉花、蔗糖等物全都大大兴起。他们那边地大人多，货物自然售价低廉。我们南人比不过。渐渐的就被排挤没了。”
康熙若有所思：“那你们在江南设置商馆就能叫闽粤等地的商路劈开吗？”
石掌柜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有点敬佩的看着康熙：“龙少爷年纪轻轻见识不凡哪！”他直起身子，神态恭敬许多：“这些只是我们一些小商人糊口而已。真要重振闽粤商情，还得朝廷统管，官员出力。”
“如何统管？有没有什么具体的招儿？”
石掌柜精神一抖：“在下经商二十年，自然有点心得。”
“洗耳恭听！”
“第一，以地理而言，江南位于长江中，正好连接南方与北方的商路。可以江南为中点，将南方的货物销往北方。北方的货物销往南方。这样商路更广，银钱流动较快，商人都能得利。如今晋商、徽商繁盛，不就是联通了南北吗？第二，前朝时期，江南丝绸销往外洋，均通过闽粤海港。要是朝廷能够开放海关，不禁闽粤、江南商人获利，朝廷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入账。若是这一条行了，不止丝绸，就是茶叶、瓷器等物也能销到外洋。这可是富国强民的好事。到时候万国来朝，盛世在现！”
他有点慷慨的说完一席话，见康熙听得仔细却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失声笑道：“我一说这些就有点激动。龙少爷莫怪。咱们老百姓也是瞎操心，这些大事都得紫禁城里那位做龙庭的爷做主。咱们也是说闲话！”
康熙笑道：“石掌柜说的有道理。商道之路，无非就是打开商道。道理简单却不太容易做到！”
石掌柜对康熙完全刮目相看：“龙少爷想必不是普通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在您面前放肆纵言。您别笑话小人！”
康熙道：“哪里，石掌柜说的都是行家之言。都是有十分道理的。”
这时从后院走过来一位小姐，进了门才看见满屋子的人，唬的急忙转身回去。石掌柜叫道：“筱儿，过来。”
那小姐犹豫一下，但是父亲叫又不敢违拗，只好红着脸进屋向父亲一福：“父亲。”
石掌柜道：“见过这两位龙少爷。”
那小姐满脸晕红，向康熙、恪絮福福身。康熙、恪絮起身还礼。石掌柜笑道：“这是小女石筱。”
恪絮早认出这小姐就是刚刚在街上被人拦住马车的小姐，便笑道：“刚刚小姐的车被拦住，不知后来怎么调节的？”
石筱惊奇地看着她，眼里已经有了笑意：“回小……公子的话，那些人明日来商会拿银子。”
“没要字据？”
“没有。”
“小姐怎么说服他们的？瞧着挺横的。”
石筱抿嘴一笑：“我没银子，也没纸笔。没办法只好将我放了。”
恪絮笑了起来。石掌柜听她说话已经知道是个女子，笑问道：“龙少爷不像本地人，不知下榻何处？”
康熙道：“城里周老爷府上。”
“是老爷子在京城刑部的周府？”
“正是！”
石掌柜道：“龙少爷不知能呆多久，若有时间小人想登门拜访。”
“怕是这几日就要启程了。”见石掌柜露出可惜的神态，康熙笑道：“我也是做生意的，没准过两年又来了。到时候一定上门拜会石掌柜！”又笑道：“本来想给石掌柜带份开业贺礼的，不过看来贺礼得晚两年了。”
石掌柜急忙双手乱摇：“不敢不敢，龙少爷要是再来扬州，一定要来商会坐坐！”
康熙站起身，其他众人立刻跟着站起来。康熙抱拳笑道：“今日龙某获益良多。感谢石掌柜盛情。我等告辞！”
石掌柜将众人一直送到街上才回去。
恪絮问道：“哥哥想给他什么贺礼要晚两年？”
“你猜？”
“将他说的建言兑现？”
“聪明。”康熙笑着看她：“这么灵气的丫头也就我们家有！”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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