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微道观
这座山叫做青微山,上山的路途是一条由块块青色条石垒成的石阶,它蜿蜒曲折地向前延伸着,犹如一条攀岩巨蛇。
沿径两侧,各样参天古木藤萝荆棘,或高或低,或横或竖,随意自然。它们有的满挂红色玲珑的细果,有的满缀深浅异样的鲜花,撑起浓荫。
台阶上,大多长满了碧绿苔痕,湿滑难行。
忽然,台阶上空,一对金翅鸟极速飞掠而过。
跟着它的渺小身影往前望去,松柏森森,秀竹郁郁,在那绿荫丛中隐隐约约显露出一抹飞檐朱壁,古意盎然。
金翅鸟又大约飞了一刻钟,眼前一空,那深山之中的古朴建筑,终于掀开神秘的面纱。
背后是幽深的竹径,远处有棵苍劲古松,松坡下有一块大青石,大青石上有位小小道童正静气打坐,眼前却是个稍显破落的道观。
道观虽然简陋,却鹤立群山之巅,紫气映带,彩霞弥漫,有种飘逸出尘的道家仙气,到了这里,金翅鸟清越的叫了一声,仿佛刚才翻山越岭的疲倦一扫而空。
金翅鸟颇有灵性的转动着眼球,扑腾了下翅膀,越过门首。
道观的门柱朱漆已经斑驳暗淡,倒是这道观的门匾,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没有褪色。
小篆体的‘青微观’三字,清晰明朗,一笔一划,刚柔并济,描绘出道者的悠远与独立。
两旁是一副对联:“与天地兮同修,与日月兮同寿”。墨迹还很新,显然是近来添上的,仙道贵生、乐生、重生、追求长生久视。
金翅鸟自然难以体会其中深意与意境。它越过道观,来到后院,穿过竹径,来到松坡。
松坡下的大青石上,一位年纪极轻的小道士,大约才十三四岁,盘坐其上,似在存神炼气。
小道士的五官很是端正,甚至有些精致,只是身体有些瘦弱,即使宽大的道袍遮掩,依稀能看出有些瘦削的身材,脸色略微有些暗黄,显得身体状况不是那么好,有些病弱。
而在他的眉心之处,有着一枚道家阴阳双鱼图案,隐晦不定,显然不是描画刻印上的,似是天成。
他的名字本叫苏元朗,准确的来说,他的灵魂本来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地球的一个新晋职业——营养师,开着一家养生馆,收入尚可,有房有车,谈不上人生赢家,却还是过得去。只是这样平淡无奇地生活,却是因为参加朋友举办的一次画展而发生了意外,再醒来已经换了具身体。
三月前他成了这具名叫李谪凡的躯体的新任主人,前世网名便叫谪凡仙人,倒是很有缘分。既然占了人家身体,苏元朗便干脆接受了李谪凡这身份,算是对身体前任稍稍弥补歉意。
说起来这身体的来历还颇为不凡,他母亲出自此去百里外,道州府的富商家族孟家,在她母亲十七岁那年,与父亲李行白邂逅后一见钟情,而且未婚先孕怀上了他,但父亲因军令在身,仅是路过道州府,不待娶其母亲入门就匆匆奔赴漠北战场。
未婚先孕确实让他母亲的父亲孟太爷气得半死,只是孟家就这一个女儿,所以孟太爷再生气,对她母亲也是下不了狠心,就此断绝父女关系。
其母亲也坚信,李行白有朝一日一定会凯旋而归,并铺就红妆十里,将之风风光光娶回家。
只是一晃十年,行军打仗的李行白杳无音讯,生死不知。李谪凡的母亲日渐憔悴,最终病倒在床榻。
为了母亲脸上重新焕发荣光,年幼的李谪凡就带着孟家家仆四处寻仙访道,求取丹药。
没想到这灵丹妙药还真被李谪凡寻到了,这灵丹妙药也就是青微山老道士马肃风赐给他的,而且他还听老道士说,凡俗之外,有一群炼气士,他们修炼有成,可以乘云驾雾,一息千里,他就起了入道修真的念头。
本来,作为外姓,他在孟家分外没有归属感,平日孟家不少人,都背地里叫他野种,他无法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便向孟老太爷和两个舅舅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入观修行,门槛太高。哪怕是做个小小道童,也需携良田地契和药铺房契作为入门费。
灵田百亩,药铺五间,白银千两。
除却灵田药铺,就凭千两银子都可以供出一位进士出来了。
孟老太爷竟爽快的拍板同意了前任的请求。
可能孟老太爷爱女之情的原因,当然具体原因,前任都不屑知道,他更不愿意去打听。
也许前任出家修道,倒是没有想到这些,毕竟他当时年纪还小,只是不愿意寄人篱下,自尊心发作,或许想着总有一天学会乘云腾雾之术,去寻回他那便宜父亲。
没成想,修道不足三年,老道士马肃风却突然暴毙了,死状凄惨,身躯干瘪的如同透了气的皮囊。
生前马肃风每日都在松坡下打坐石上存神修炼,李谪凡就顺了他的心意将其安葬在了叶华如盖的老松下。
盘根错节的老松也算是一棵灵根,为了不破坏树木根茎,所以只好在松坡下掏了个洞窟窿。
不知是不是天意,李谪凡竟在松根里挖出一个金色木匣。
木匣之上贴着一张符篆,符篆上有“镇妖”二字。
李谪凡犹豫了几日,还是忍不住猎奇之心,就随手摘去了符篆。
匣内并无镇压鬼邪妖祟之物,只有一张棕色兽皮纸。
其上洋洋洒洒数千金色小篆,主要在讲如何感应神魂,存神观想,壮大魂力,让其精神更加敏锐,反应迅速。直到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化作神光飞出人体,施展神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
安葬好马肃风,李谪凡就迫不及待翻开了木匣中得来的兽皮纸。
其上记载的内容残缺不全,分上下两卷,分别为生之卷和死之卷,每卷皆有一副观想图。
修炼之前需先分魂或祭魂,化生生死,然而,身为小小一道童,师尊走的既蹊跷又突然,自然无有分魂之术祭魂之法。
前任也算颇有天赋,修炼引气诀不到半年就有了气感,但炼气诀师尊迟迟没有传授,之后两年半,他就跟着师尊下山做法事、种灵田,上山就是砍柴、挖灵药、喂灵兽,闲暇时间,师尊还监督着练习五禽戏强健体魄。直到练出一身腱子肉,也就是师尊出事前的一天,马肃风才口口相传三层炼气诀。
炼气诀第一至三层,乃是开辟下丹田,炼化引入体内的灵气,化气为元精,润呼一身。
得了炼气诀后,前任还没来得及修行,第二天一早就发现马肃风暴毙了。
他决定处理完师尊的后事再行炼气。
谁料挖掘墓坑时从松坡下挖出了兽皮纸。
前任将炼气诀抛之脑后,却沉迷于兽皮纸上记载的无名功法。大约花了五六个月,他终于摸索出生之一卷修炼之法。然后月余之间,就感应到神魂,然后存神观想,经年累月,神魂日益壮大。
人欲无穷,食髓知味。
前任终于不可自拔。
或许这本功法原本就是残缺的,其中介绍到壮大神魂的方法还配有观想图,只是这观想图仿佛被人肆意毁去了一半,只留下一副平躺着的隐晦不明的“双鱼图”以及半截人身像,仿佛是一男一女,分别站在阴阳双鱼之上。
随着修炼,他发现神魂抽取的都是气血精力,来壮大魂力。
他神魂越来越强,身体却越来越弱。本来少年郎正是长身体之时,血气方刚,气机旺盛,到了他身上却气血衰朽,身体也越来越病弱。也是他先天根骨极好,而且打熬了整整三年,以至于练了几年,还没出大事。
但修行之道,一错再错,最后的代价是血淋淋的。终于在一天他魂力饱满,几乎要冲开头顶百会穴,抵达那‘出窍’之境时,神魂飘然,仿佛要随风而去,摆脱肉身桎梏,遨游太苍。
他不懂修行,不知神魂出游,会裹挟浑身精气。他本来就身体虚弱,虽培元固本的草药供给不断,并服用了三瓶固本培元丹丸,但每日气血生出的精力,大半都随着魂力运行体内时,给吞噬掉。而神魂要离窍之时,更需要大量精气补充,他的身体哪里还能提供这么多精气。
前任不懂这个道理,如同魔怔,强行破关,肉身潜力被榨取,接近崩溃。
在生死攸关之际,竟误打误撞,触摸到死之一卷修行窍门,前任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假思索,竟豪赌了一把。
只可惜没有经历分魂环节,终究还是缺少另一味生魂,形不成阴阳。
豪赌变成了豪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即便是上天要你死,也会给你一线生机。
某一刻,残缺死寂的阴阳双鱼图,不知受到何种刺激犹如一潭死水被人丟了一块巨石而激起层层涟漪,而水中那两条鱼儿,也受了惊似的忽然有了动静,并互相追逐起来,越转越快。
在神魂将要撕裂之前,前任面露决然,豁然默念起献祭之词。
一股狂猛的吸力如同灭世风暴猛然主动裹挟而来,神魂被一股黑气瞬间包裹,最终落入漩涡之中,化作白茫茫一片中的一个黑色奇点。
前任的神魂就这样没了意识,如入了死门。
而与此同时,来自地球的苏元朗在参加朋友的画展时,脚步一滞,忽然定格在一张古画卷之前,眉心如刺,七窍流血。
灵魂已是被卷入混沌沌地奇妙之境,最终化作一片漆黑中一个白色奇点。死而后生,跃入了生门。
生死大道,生之极,死之极,物极必反,互有阴阳。
苏元朗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鸠占鹊巢,借尸还魂了。
作为补偿,自此世间就只有李谪凡,再无苏元朗。
话说金翅鸟悄然落在松坡上这棵古松上,大约等候了一炷香,见少年从炼气打坐中抽出心神,这才高声作人语道:“道州府天青坊几间药铺有人滋事,孟家也出事了,孟老太爷正派人上山请观主下山。”
李谪凡微微颔首,手中弹出一颗丹丸,金翅鸟一口啄住,顿时欢快地飞入山林之中。
金翅鸟是师尊驯养的飞禽灵兽,善观察,会人语。
以前是用来监视俗世中良田药草和坊间店铺用的,李谪凡接手之后,附带吩咐它监视孟府的一举一动。
虽然孟氏一族的兴衰于他无关痛痒,但毕竟母亲住在其中,也就顺便关照一番。
此次孟老太爷居然亲自派人上山请他下山,看来孟府定是遇到了非人力可为的灾祸。
自从师尊马肃风意外暴毙,而他又是唯一衣钵传人,恰巧此间俗世坊市药铺出了问题,还是有必要下山处理一下。
而且,正好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寻到百年份以上的野山参、何首乌等大补草药,如今单凭这些灵田种植的普通药草养炼,即便前世身为一名称职的营养师,短时间也无法弥补如今身体的亏虚。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可不想赌运气,自己不小心挂了,还能再穿一次。
扫除一切诱惑,李谪凡彻底停止了兽皮纸炼神之法的修行。而斩钉截铁转头修习炼气诀。
前三层正是炼气化为精元,润呼一身,正当此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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