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鞋臭？这明明是尸臭。”
老覃说完，立刻抬头，向四处张望。
“啊，这周围有尸体？”李大年、李处长，包括王珂和覃虎，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都吃惊不小，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尸体？但是，老覃当年可是上过朝鲜战场的，他见过的尸体老去了。他说是尸臭，肯定就是尸臭。
“老爸，这周围有尸体？”覃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汗毛一下竖了起来。老鹰嘴本来就够瘆人的，这雪下还埋的有死人，到底是谋杀还是自杀啊？
“会不会是动物尸体？”这样一提，让王珂想起在南邵村洪水过后，那些动物的腐尸也挺多的，有的气味也挺大。
老覃摇摇头，喃喃自语。“人与动物还是有区别的，气味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老覃立刻说：“今天晚上就算了，小李子，明天一早，你们立刻把部队带离这里，同时组织几个人查一下，这周围到底有没有死尸？如果有，还得和驻地派出所联系一下。”
“是！”
“好了，你们站岗去吧，王珂，你和老虎留一下，我们爷仨说说话。”
“是。”李大年从覃虎手里接过枪，代哨去了。
而李处长和秘书也散去。穿着皮大衣的老覃，带着王珂和覃虎一直向南走去，足足走出几十米，这才立住脚，回过头来问：“这次转场有什么体会？”
虽然是在雪地，但是反光并不大。三个黑影中，彼此看对方，都是眼睛里那一抹光。
“体会挺大的。”虽然在一个部队，覃虎也难得与父亲在这种场合聊天。
“什么体会？”老覃追了一句。
“体能，体能呗。”覃虎用大头鞋踢踢旁边的雪，然后说道。在这次转场中，他随着尖刀排两天坚持走了近60公里，这双脚早就不是自己的了。放在战场上，这种体质条件，可能真会出问题。
“嗯，王珂呢，你的体会是什么？”
“我？”王珂倒没有想过老覃会问他这个问题，体能对他来说，对十三中队来说，甚至对吴湘豫和范晓昭来说，都不是个事。而是这次转场，各中队基本上都疲于奔命，完全没有代入感，更谈不上未来战场那种实战环境下的训练。
可面对军里首长的诘问，如果再说这些，那就太让人失望了。
“报告秦伯伯，这次除了我们尖刀排，我感觉覃虎说的对，只是练了练体能和雪地露营的技巧，其它真的收获不大。”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
“是的。”
“好，看样子接下来我们的训练改革，就得从这老鹰嘴开始。”说完这话，老覃脑海里就转开了，这一片地方，他下午就来转了转，从荒草滩到老鹰嘴，再到大象腿的无名高地油毛松树林子，哪一个地方都是绝佳的训练地。
明天白天回到南大地，先休息一天，马上展开。
“老爸，能透露一点吧？”
“什么？”
“下步训练内容呗。”
“扯淡。”老覃低低地说了一声，话锋一转，又说：“你俩都做好准备了没有？”
这话王珂和覃虎都听得懂，两人双脚一并，立刻说道：“准备好了。”
“好！从现在起，你们俩都要有准备，随时听命，老虎你去军区，王珂你随李处长去……”
话不知不觉就说多了，刚刚说到这里，那边手电筒忽地闪了几下，接着，一声低低的疾呼，在雪夜里传的很远。接下来，有个人影不顾一切地跳起来，并急急地向这边奔来。
那边正是悬崖之下的荆棘树丛区，南侧一溜九个灶坑里此时正睡着尖刀排的十六名学员。
有情况！老覃立刻刹住话头，看着奔跑而来的人。
“一号，一号。”一阵低低的叫声响起来。
“谁？小李子？”老覃眉头一皱，这大半夜的，学员们刚刚入睡不久，啥事不能到面前说，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是我。”一听到声音，李大年立刻较正了一下方向，拎着枪，向这边跑了过来。
刚到跟前，也顾不上敬礼，便急急地说：“一号，我找到臭源了，似乎是……”
“尸体？”眼皮一跳，老覃劈脸问道。
“现在还不敢确定，但越往跟前越臭。”李大年定定神，原来首长已经猜到了，但此时他仍然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那你慌什么？一惊一乍的。”老覃眼一瞪，可惜瞪的再大，这雪夜里也看不清。
但是，李大年似乎从老覃的话语中听出了不满意，连忙补了一句：“基本可以断定是个人？”
“为什么？”
“我……我看见了雪里露出来的一个布袋。”
“那也不能断定是个人！”
“一号，肯定是人，我用刺刀挑了挑，像个人躺在那里。”李大年有些沉不住气了，再不解释没准挨骂。
刚才他那一嗓子，已经惊醒了不少人。
回头再看雪地宿营地那边，手电筒乱射，已经有不少人爬起来了。
“赶紧看看去，你这小子，相当于起床号。”
一行四人，立刻转身回去。
五十米的距离，几步就到。不少学员身披大衣，已经围住那片荆棘林子。十几只手电筒齐齐地向里面照射，却没有敢进去。
“大家让开，回去。”李大年粗喉大嗓地吆喝了一声，学员们闪开了一条道。
命运的齿轮一点没转，但人生的链子此时倒快掉完了。
正因为自己的害怕，现在却显得狼狈。
“大队长，你把枪给我。”李大年身后伸出一只手，那是王珂。他把覃虎交给李大年的半自动步枪接了过来，抢前一步，踏进了荆棘树丛里。一脚踏进去，立刻就感觉有雪灌进了大头鞋帮里。
“对，王珂就从那里进去，向前一直走，走进去二十米就可以看到。”惊魂甫定，李大年陪着老覃站在了边上。
“王珂，等我一下。”身后，覃虎立刻也打着电筒冲了进去，因为王珂根本没拿电筒，身后射来的电筒，已经照亮了面前的路。
一步一个脚窝，迎着那味向前走，走进去十几米，果然臭味愈来愈浓。
身旁的覃虎，打着电筒照着路，而外面的那些电筒，已经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了。
这个地方咋会有死人？如果死后拖进这里，还不如就地挖个坑埋了。王珂抬头向四周看看，这里离悬崖根不过二十米，出现在这里，除非是自己走进来的。
“看到没有？”身后传来李大年的呼叫。
这一嗓子，又有更多的学员起来了。不管是看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都围在这片荆棘丛边。其中就包括吴湘豫和范晓昭，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还能睡着，那心也太大了。
“怎么回事？”后起来的，问前面的战友。
“听说发现了一具死尸。”
“在哪里？”
“嗯，就在那里面，离这边不到二十米，尖刀排的王珂和覃虎进去了。”
“那臭味……哇。”
有人吐了，吴湘豫还好，范晓昭一听捂住了嘴，她想起了晚上吃的红烧肉。
“王珂你怎么不走了？”站在一旁的覃虎，脚步停的仿佛踩了刹车。
王珂歪着脑袋站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确在思考着，如果前面真的是具尸体，不太可能被人拖进来或走进来的，唯一的可能是从老鹰嘴上失足掉下来的。
可是这料峭雪天，怎么会有人上老鹰嘴呢？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继续向前走去，离真相越来越近，王珂闭上眼，启动导航系统，向四下搜索着。
不用考虑我，我没感受，我是钢筋混凝土。
有些小紧张，覃虎还是有点怕。因为王珂已经进来了，他当然也不会认怂。电筒闪过王珂的脸庞，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又想起了当年内蒙特训，这句话好像就是那次说的。
“覃虎，向我这站站，注意你的脚下。”耳旁突然响起王珂的提醒，覃虎“嗖”一下跳起来，直接落到王珂的旁边，一把抓住了他，
“电筒给我。”王珂叫道，他一手提枪，一手接过电筒。
灯光下，刚刚覃虎站的地方，荆棘丛里果然有个凸起的雪堆，像个人，又像一堆垃圾，异臭浓烈。旁边，果然露出一角好眼熟的布袋。
“拿着手电，你照着这个地方。”王珂把手电还给了覃虎，双手把枪伸了出去。用刺刀去挑那布袋，但冻在地上了。
再用刺刀去刮那堆雪，一下，两下，慢慢地雪下面的东西露了出来，是一件黑色的衣服。
“王珂，什么情况？”不远处的老覃在喊，而且闻讯赶来的李处长和另位参谋，也向这边走来。
一只手捂住口鼻的覃虎，回头喊了一声：“像是个死人。”
“那你们别动了，部队立刻集中，马上撤出去。”
手电筒灯光下的雪地里，一具腐烂的手被扒的露了出来，半掩在雪中，接着看到了一条腿，拧在了身后，似乎断成几截，尸体一只手撑着地面，而另一只手似乎想去够不远处的布袋，头和肩膀上都是厚厚的雪，根本看不出男女，看不出年龄，仿佛是被世界遗弃的一堆垃圾。
尸身肿胀，原本的衣物被撑得变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周边的雪被染成了诡异的粉红色，好似一幅恐怖的画卷。手臂的皮肤已经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被侵蚀的肌肉组织，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在这洁白的雪世界里显得格外惊悚。
可以看得出，此人临死的时候，一定是异常痛苦，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一听老覃的呼叫，王珂立刻收住了手，把枪刺往旁边的雪地插了插，千万别沾上死人的血肉。
“走，走，走，赶快走。”王珂回头想招呼覃虎，可是他捂着口鼻，早就跑出去好几米远了。
等王珂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碰上站在那里的李处长。
“什么情况？”
“处长，的确是一具尸体，而且已经腐烂，我们营地的恶臭正是来自那里。”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尸体呢？”李处长大惑不解，他看了一眼王珂来的地方，说：“明天再说吧，走，你们尖刀排把部队领出这荒草滩，直接到南大地。”
“是！”
等到了荆棘丛外面，老覃还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候。
“王珂，你们俩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吗？”
“是，一号。”
“赶紧去打背包，我们先撤出去。”说罢，他转身招呼了一下李大年，先走了。
人生除了生死，其它的创伤都是擦伤。
王珂回过味来，正要走，看见不远处的吴湘豫和范晓昭。范晓昭不知道吐过几回了，没有想到，嗅着尸臭吃着红烧肉，而且还在尸臭中安然入睡。
“走吧，给我们的时间不多，马上尖刀排集合。”
“快快。”
众人一轰而散，特别是尖刀排，立刻回到灶坑去打背包。
“MD，等回到南大地，再找老母鸡算账。”覃虎一边嘟囔，一边跑到灶坑旁，把自己的被子和褥子都捞出来。
今天他和王珂，可是一点也没睡。
尖刀排很快集合完毕，在向老鹰嘴这个悬崖北边走的时候，绕过荆棘丛，王珂还特意看了看刚刚走进去的地方，因为他知道，明天他一定还会来到这里。
是夜，王珂和尖刀排终于把干训大队，从大象腿领出荒草难，来到了南大地。
因为出现一具尸体，而再次改变本来的雪地露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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