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当地有句老话叫“一阉二补三吹四打”,这说的是以前在农村比较常见的四门传统手艺。
一阉就是指为农村人阉鸡、阉猪、阉牛的行当,这可是一门谋生的好手艺,之所以被排在首位,是因为这种手艺投入小收益大,靠一把刀就能养活全家,不仅能收“手术费”,而且割下来的东东又可以拿去卖钱,价格还挺高的。
村里的老把爷就是这一行的手艺人,若不是家门不幸,生了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老把爷家里以前的生活条件在整个村也算是可以的了。
二补是指专门补铁锅,补搪瓷器皿,补铝锅水壶的手艺。俗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笑破不笑补”,以前生活条件差,能补的就补,能修的就修,不像现在烂了就丢了,所以这门手艺也是很吃香的。
那个时候经常有补锅师傅挑着家伙什,走村串寨的吆喝着“补—锅头—哦—”,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有一大帮婆婆媳妇忙着找出破锅烂盆,聚在大禾坪上给补锅师傅修补,附近玩耍的小娃子们也“呼啦”一声把摊子围得水泄不通,十分热闹。
三吹则是指那些专门为农村婚娶、丧葬、庆寿、庙会、乔迁、开张等红白事奏乐的“吹笛佬”,这里的“笛”其实是唢呐,而且一般是由五个人组成的乐队,一人打鼓,两人吹唢呐,一人打钹、一人敲锣,统称为吹笛佬,在旧时同样是一门很受欢迎的行当。
四打就是打铁了。以前农村里的一切锅铲、菜刀、剪刀、柴刀、农耕用具等几乎都是靠铁匠师傅手工打造的,看起来似乎很赚钱,但其实学起来的难度比前面三项都要高很多。
一个铁匠如果没有一手过硬的淬火功夫,那是难以维持生计的,此外,还需要忍耐高温,随时小心以免被火花烫伤,所以打铁就被排在第四位,就算是在以前也很少人愿意从事这门行当。
这个有当地的山歌为证:
打铁师傅真可怜,成日围在火炉边;
一头一面乌狗色,裤裆湿透汗淋淋。
打铁师傅真勤劳,日做夜做背都驼;
脚酸手软提唔起,打铁手艺真难做。
……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不管是这四门行当,还是像修鞋、弹棉花、煅银等其他老手艺活,都正在不断地消失,逐渐成为历史。
就像张浩现在所在的补锅摊位,眼前正给三三两两几位山民修补破锅烂盆的陈师傅都快有六十多岁了,从事这门手艺40多年,平时走村串户的接活,安阳镇的所有村子他几乎都跑过,只有在圩日的时候才会在圩场摆摊,这个习惯只要是老顾客都知道。。
而他估计就是安阳最后一位仍在坚守补锅行当的师傅了。
老妈见摊位前似乎有不少人,便开口问道:“陈师傅,还有几个人要补啊?”
陈老师傅正带着老花眼镜给人修补一个锅盖,闻声抬头看了眼老妈手里拎着的大铝锅,说道:“马上就到你了,他们在这聊天的,不是来补锅的。”
感情摊位上的这些人没一个是来补锅的,都是在凑热闹的啊。
“你是南福村的吧,看着有点眼熟啊。”老人一边“丁丁当当”地做着活,一边拉起家常。
“对,就是葫芦山脚下的那户人家,去年你还上门帮忙修过一个搪瓷盆呢。”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还摘了你们家不少荔枝来吃。今年荔枝还可以吧?”
“别提了,今年没结多少果……”
闲谈着,没一会老人就把手里的锅盖修好,递给旁边的一位山民,然后接过老妈手里的铝锅,问道:“这锅漏水还是怎样?”
“没错,底部有个小砂眼,你帮忙堵一下。”
老人听了便举起铝锅对着太阳仔细观察了一番,“嗯…是有一个窟窿,小问题,很快就能补好。”
“不过你家这个锅怕是用了十几年吧,一般人早就换新的了。”
“嗨…都用习惯了,能补就补吧。”老妈回道。
看老人准备动手修补,张浩就好奇的上前几步观摩着,只见老人先用砂布把有窟窿的地方清理干净,然后直接把那个很小的窟窿用锥子再弄大一点点,再用像钉子一样的铝质补丁条,在窟窿上面比划一下大小。
在比划完铝质补丁条和窟窿大小后,就将铝质补丁条铆在窟窿上面,便“丁丁当当”地仔细敲打起来,使之密合在一起。
老人精湛的技艺,全程不到10分钟,就把这口破锅补好了,看得张浩那是啧啧称奇。
“好了,你不放心可以到旁边接点自来水检查一下,看看锅是不是还漏水。”老人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
“我就不费那事了,陈师傅的手艺谁不知道。”老妈作为老顾客自然也是放心的,“锅我先放你这了,我们还要去买点东西。”
“多少钱,陈师傅?”
“给我5块钱就行了。”
啧,一个窟窿才五块钱,也就一瓶红牛而已,本身现在来补锅的人就少,手工费还那么低,难怪如今这些老手艺都快消失不见了。
倒是老妈很会持家,花个五块钱,这口锅又能用个三四年,确实比换新的要省钱很多。
不过等离开陈师傅的补锅摊位后,阿奶却感叹道:“唉…早些年一个窟窿才两块钱呢,现在都这么贵了。”
张浩闻言不禁无语,得,阿奶居然还嫌贵了,这要是让她知道在外面开个锁随便捅两下就收50块钱,那还不得直呼是在抢钱。
……
这马上就要到夏天了,阿奶难得来赴一次圩,老妈就想着给她买几件夏天穿的衣服,老人家冬衣倒是不怎么缺。
张浩对于陪家人逛圩市也没感到不耐烦,反而享受的紧,自己选择回家发展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么,所以补完锅后就慢悠悠地跟在老妈和阿奶屁股后头,沿着一条石阶向下走去,来到一条专门卖衣服的街巷。
街巷过道由青石板铺路,两边的店铺都有些年头了,而且只有招牌,几乎看不到装修,店内横排直列的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应用尽有,看起来充满了年代感。
其实前几年在镇中心也规划出了一块新步行街,那里也有很多卖衣服的,不过那边卖得稍微贵一点,而且还不让人讲价,所以去逛的大多数是年轻人,上了年纪的人一般还是喜欢在这条老步行街买衣服。
张浩也没想着非要带老妈和阿奶去买那些不知道真假的名牌衣服,毕竟在农村下地浇粪、喂猪喂鸡等脏活累活每天都少不了,就算你穿的再好再贵也防不住田间地头生长的那些钩钩刺刺。
走走停停,货比三家,老妈帮阿奶选了两件长袖衬衫,还给老爸也买了一条西裤,都是夏天穿起来比较凉爽的衣服,加起来总共才花了不到150块钱。
当然,这些店铺老板刚开始喊的价格就没有一件是低于200块的,如果换成是碰到不讲价的年轻人,那老板也只能含泪血赚了,反而像老妈这样唇枪舌剑的跟老板讨价还价几十分钟的,才是正常顾客该有的表现。
“浩仔,你要不要也买一件?”张秀兰心满意足地以37块钱的价格给自己也买了一件短袖后,对一路抢着付账的儿子问道,看起来似乎有些杀价杀上瘾了。
“我再看看吧,有中意的就买。”张浩难得陪老妈和阿奶逛一次街,自己买不买衣服都无所谓。
“那行,我们再往前走一会。”
没走几步,老妈又带头拐进了一家老裁缝店,这家对比其他服装店稍有不同,因为它卖的是当地山民以前经常穿的棉麻蓝衫,一种已经快被人遗忘的传统服饰。
店面只有十多平米,布置古朴,展示出来的成品衣服也比较少,更多的还是蓝色、黑色等各种颜色的布料,店内正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师傅专心致志的在裁衣台前操作着,根本没注意到祖孙三人的到来。
只见老裁缝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片蓝色的裁衣划粉,右手捏紧,然后沿着左手的直尺慢慢地画线。衣服模样出现后,再左手轻轻按在布料上,右手抓着剪刀轻轻沿着线剪开……
在这条喧闹年久的街巷中,老人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韵味,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旧时光中。
祖孙三人都没有出声打扰老人,而是静静地参观着店内展示的成品服饰,有上衣、裤子,用来挡风遮日的冬头帕、用以蔽胸腹的围裙。
甚至还有几顶虎头虎脑的童帽,张浩昨天翻箱倒柜的时候还看见自己小时候戴过,镶着各种银饰的童帽呢,听说就是出自眼前这位老人之手的。
上衣和裤子大多都是宽大的袖子,宽大的裤裆,一水的蓝色,给人的感觉踏实、沉静,且蓝衫的布料大多选择的是棉麻,摸起来没有绸那么柔软,但结实耐用。
改革开放以前,长乐县的男女老少都穿这种叫“蓝衫”的服饰,也叫“长衫”或“士林衫”。之所以称蓝衫,是因为布料的颜色大都为蓝色和黑色,布料则主要有苎布、葛布、棉布和丝绸这几种。
这也与当地的气候有关,这边适合苎麻、葛、蓝靛等经济作物的生长,而棉花、蚕桑的产量则较低,因而山民们就地取材,然后经过特殊的蓝染工艺,最终制作出了这种蓝衫。
“新作蓝衫绲双襟,步步连来爱钩针;
步步钩针妹刺个,着在胸前挂在心。”
一首老山歌,便唱出了此蓝衫的模样,朴素,简单。
“夫泱泱华夏,行走千年总称客;煌煌寰宇,旅居异邦是为家。”作为从中原迁移而来的一支民系,当地山民在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都带有明显中原文化的影子,这种蓝衫也不例外。
承袭了中原古风汉服的特点,并与当地土著文化相互交融,经过充分的传承、发展,创造出了简洁大方、舒适耐磨的蓝衫服饰。
店内展示的这些蓝衫,开襟形式与汉服最典型的是“交领右衽”有很多相似之处,主要有“大襟”“琵琶襟”“对襟”三种。
所谓“大襟”是衣襟弯曲向右开口一直延伸至右腋下,然后顺着肋边与小襟重叠扣合,是早年汉族妇女服装的主要开襟形式。
“对襟”就像古建筑的大门,两扇对开的形式,通常为一般男性的外衣或大褂的开襟样式。以前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经常要么就是一袭或蓝或黑的长袍打扮,要么就是穿这种对襟短衫,麻衣麻裤,黑布鞋,背着背篓就进山采药去了。
最后的“琵琶襟”则大多用于背心类的服装或者冬装,男、女、老、幼均有穿着。
对襟衫、袍褂、大襟衫、大裆裤等蓝衫都是当地山民的常服,居家休闲时穿它,赴亲戚朋友家做客也穿它,外出到公共场合也这样穿着。
一到圩日更是能看到的所有山民都穿戴形制样式差不多的服饰,从四面八方,翻山越岭来赴圩的盛况。
可惜,正如其他老手艺活一样,如今会制作这种传统蓝衫服饰的手艺人也越来越少了,穿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大多都是用做传统演艺节目表演来展示。
在当地只有一些七八十岁以上的老人才会穿一下,阿奶就有两身这样的衣服,平时在家也经常穿,已经很久没置办过新的了。
阿奶喜欢穿这种衣服,张秀兰自然要趁现在给老人定制一身新衣服了。
或许是弯腰太久累了,老裁缝终于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想休息一下时,这才发现在店内的祖孙三人。
看见阿奶后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高兴地迎了出来。
“哟,桃花老妹,难得你来一次镇上啊,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快坐,快坐。”
阿奶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看袁老哥在干活,不想打扰你吗。”
阿奶的本名就叫张桃花,明年就八十了,不过眼前这位姓袁的老裁缝都八十五往上了,叫阿奶一声老妹也合理。而且老爷子生前与这位老裁缝来往很多,自然也就认识张浩一家子了。
“叔公!”老裁缝跟自己爷爷同辈,张浩喊一声叔公也没错。
“你就是世贤兄的孙子吧,好多年没见你,都快认不出来了。”袁老裁缝拍着张浩的肩膀,很是感慨的说道:“记得你爷爷第一次带你来赴圩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没想到现在都变成大小伙子了。”
这话说得张浩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只好讪笑了几声。
老裁缝似乎也反应过来,现在提起故去的张浩爷爷多少有些不合适,于是招呼着祖孙三人坐下后,便转移话题,寒暄道:“老妹,看你面色,身体还应该算硬朗吧,你都好几年没来过镇上了。”
“现在身体好多了,这不今天就来赴圩凑凑热闹吧。”
“应该的,到处走走对身体也好处。”
闲聊了几句,老裁缝便主动说道:“你今天是来做衣服的吧,正好我手中没多少活,先给你量一下尺寸,估计三四天就能做出来了。”
然后就起身拿出皮尺给阿奶量着尺寸,一边还唏嘘的说道:“唉…以前还有一些人找我做衣服的,一天做二三十件都是有的,现在都没有几个人会来这里定制衣服了。”
“要不是舍不得这身手艺,这家店我早关了,回去颐养天年。”
“叔公,我看你这挂着的衣服都挺好看的啊,没人买吗?”张浩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件对襟蓝衫说道。
那件蓝衫似乎与传统的蓝衫略微有些区别,整体设计还是很符合当代年轻人的审美潮流,衣服上有一些时尚的蓝白花纹图案。
“那一件啊,”老裁缝看了眼说道:“那是我看传统蓝衫没人买,就新设计出来的一种款式,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吸引一些年轻人来购买,可惜效果不怎么理想。”
“我觉得挺好看的啊,这种需要定做吗?我想买几件穿一下。”
其实这种宽松的粗布蓝衫,在夏天穿起来还是很透气、自在的,也会不妨碍干农活,而且看起来也不会土里土气的,所以张浩才想着买几件来穿,顺便照顾一下老人的生意。
“这种新款的我也就做了几套样品出来,你试一下合不合尺寸,合适得话你就带走吧,不合适就要等几天再过来拿了。”
“行,那我试一下。”张浩随即就挑了一套深蓝色的对襟衫试了一下,没想到还挺合身的。
走出来让老妈参考一下,“妈,好不好看?”
“不错不错,穿起来很好看。”张秀兰围着儿子转了一圈,直夸很帅。当然,在每一个当妈的眼里,自己生的孩子哪有不好看的道理。
端正的五官,修长的身材,简单朴素的复古麻衣,倒是挺像个人样的,张浩对着镜子照了照,也觉得挺满意。
“不错,有几分旧时农家子的样。”阿奶量完尺寸,走过来说道。
像这种传统蓝衫,最初设计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就是实用、耐穿,不会妨碍干活,甚至可以说就是为当地山民穿着干农活而设计的。
既然都说好看,张浩索性又挑了一套浅灰色的,耐脏,正好换着穿。
只不过临走时,老裁缝死活不肯收钱,还是老妈出马说了一句,“袁叔,你这次不收钱,下次我们可不敢再登门了啊。”
老裁缝最后才勉强说给个一百块钱就行了。
其实现在像这种纯手工,精细裁成的衣服,尤其是特殊的蓝染工艺费时又耗工,在网上随便一件都不止一百块钱,不过张浩也不知道具体的行情,最后只好掏出五百块钱,把阿奶定做的那一套也一起付了账。
不然过几天他来取的时候,老裁缝肯定不会收钱的,他又拗不过老人,现在正好一起付了钱省事。
眼见老裁缝还要推辞,祖孙三人扔下钱就走,弄的跟逃账似的。
没办法,农村的人情往来就是这么麻烦,这还是小儿科的,等逢年过节亲戚间串门互相推辞礼物的时候,那简直就跟要干架一样,你推我我推你的,不过上几十招谁也别想回家。
从裁缝店出来后,又去买了好几种糕点、干果,放在家里平时可以解解馋,有客人上门也有东西招待。
看时间都十二点多了,祖孙三人也不打算再逛圩市了,便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信用社门口停车的地方。
张浩正想上车,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耗子,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张浩转过头来,发现是一个黝黑的青年在拍自己,刚开始还楞了一些,不过听着熟悉的嗓音,以及标志性的,跟非洲人有得一拼的肤色,瞬间就认出眼前这位正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陈志斌,外号叫“黑子”。
他立即高兴的喊道:“我靠,黑子,是你啊,你这黑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两人上初中的时候还挺有缘分的,连续三年都分到同一个班,只不过高中的时候两人虽然都在县城读,但却不在同一所高中,刚开始还会互相串校找对方玩,后来就慢慢没有联系了,尤其是高中毕业后,没想到今天还能碰到。
黑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什么时候在家的,我一直在家居然从没在镇上碰到过你。”
安阳镇也不大,两人都是一个镇的,如果都一直在家的话,碰见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我才回来一个多月呢。你是一直都在家发展的吗,没出去?”张浩好奇的问道。
“对啊,我就读了个专科,毕业后就回来养猪了。”
张浩听了,立即笑嘻嘻的说道:“嘿嘿,巧了不是,我现在也在家养鸡呢,咱们还真是志同道合啊。”
“你可别骗我,你一个大学生会回来养鸡。”黑子表示严重怀疑。
张浩翻了个白眼,“骗你干嘛,你要不要闻闻我身上的鸡屎味。”
“嘿嘿,我身上还有猪屎味呢,谁怕谁。”
两位老同学互相打趣了一番,只是现在时间不对,黑子家的猪场水管爆了,正准备来镇上买工具,急着回去修,张浩也要赶着回家。
于是两人闲聊了几句,约定有空再到对方的养殖场参观参观,留下联系方式后就各自离开了。
车上,张秀兰问道:“浩仔,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我初中同学,以前来过家里玩的,你还说人家黑得跟炭一样。”
“哦,我想起来了,他家是河背半坑村的。”
……
车上祖孙三人闲谈着,身后则是渐渐冷清下来的圩市,在默默地等待着下一次故事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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