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旸跟着下人很快便退出院子,随意挥退带路的下人,他独自一人缓缓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温润随和的人缓步前进,眸底微微带着几分思量,有些许挣扎与怀疑沉浮不定。
他绕过花盆,正跨上石阶,旁边冲出来一个碧衣的小丫鬟,跌跌撞撞的便撞上了沈旸。小丫鬟抓了一把沈旸的衣袖,慌慌张张的站稳之后便立即俯下身子,浑身颤抖不住磕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后院的锦鲤未曾喂食,奴婢走的太急了些,这才冲撞了大人,请大人开恩,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沈旸蹙蹙眉头,眸色微沉的凝视着磕头的丫鬟。他正要说些什么,被小丫头嘴里的某个词所触动,沈旸眸色微漾,面上浮现出几分奇怪的情绪,几分惊讶跟不满转瞬即逝。
沈旸面上温和无比,只是退开了些:“无妨,你且去吧。”
“是,谢谢大人!”小丫鬟感激涕零,连头也不敢抬,匆匆磕了头以后便起身弓着身子退开,快速跑出了沈旸的视线。
负手而立,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纸条收入袖中。沈旸看着那小丫头消失在后院中,顿了顿后才微微叹了一声,缓缓走出了将军府的大门。
“人走了?”
“走了。”
顾明绣轻呵一声,往旁一靠便俯身靠着窗栏撑着下巴凝视着外头的景致。她容色仍是红润明媚,眉眼间却跃上几分疲惫之色。轻纱缠绵在少女窈窕的身段上,清风拂发,明眸清亮而清淡,如溪水般清净。
沉香移开视线,轻声道:“那丫鬟也是反映快,短时间内便能跑到大门同太子‘冲撞’。奴婢见她把消息递给了太子,只是猜不透她话中是否传递了什么暗语。太子暗地内应跟顾长歌搭上了线,必然也是识得人的。”
顾离依坐在桌前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晃着扇子,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明绣:“绣姐姐,顾长歌已经这样早便跟太子搭上线了么?我们未曾回荆周前,她跟太子原是还不熟悉才是。”
“喏,小丫头没见识了。看两个人有没有关系,不能只看明面。”乔无将桌上的水果吃了半数,此时扔在剥桔子,闻言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顾离依。
安家兄弟不动声色,安亭反是白了一眼乔无:“就你有见识,我也不曾见过你提醒过什么,现下倒是说的欢快,哼。”
窗外清风悠扬,树上却有碧叶翩然飞舞盘然落下。
“顾长歌往昔风雅,自然也做过许多风雅美事。”顾明绣伸手,看着那一片碧叶缓缓飞入自己手心之中,专心的打量着它,“顾青元在她的院子中专门为她修建了一座小池,寻人买回两条名贵的锦鲤,十分可爱讨喜。顾长歌也欢喜的很,时常于那池畔喂鱼。某日顾宣邀雅士入顾府赏花,其中有位画技了得的画师撞见顾长歌喂食,一时惊为天人,便为她作了幅画,此事在阳州颇盛。”
墨竹端着果盘入内,换上了桌上的茶水,闻言便笑了一声:“奴婢也听说过这件事。听闻那位画师画的十分动人,教人过目便心生倾慕之心。那画儿在阳州城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争着去看呢,只是没过多久便被那画师收了起来,再不给人观赏。”
乔无挑眉,颇为惊讶:“哦?竟然有这般好看。”
“哪里好看了!”安亭不客气的反驳乔无,皱着眉头似乎是认真回忆了一遍,旋即立刻摇首道,“一点都不好看,那顾长歌长得没有绣儿半分好看。你们阳州人是不是眼神不好,她哪一点好看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顾离依撇撇嘴,轻哼一声:“什么呀,哼...就是,那画儿可是画的比顾长歌好看多了。”
“你知道内幕?”安亭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那件事我自然知道。”顾离依白了他一眼,见墨竹跟沉香也带了几分好奇之色,便轻咳一声正正嗓子道,“那事儿的确是凑巧,那画师也不是顾长歌收买的。彼时顾长歌在阳州还没有那般有名,正被董清教导着学习琴棋书画呢,是以不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那张画传的有些广了,顾长歌的名声莫名便涨了起来,家家户户争着养锦鲤。”
乔无不由得乐了:“养那么多锦鲤干什么?吃么?”
“哼。”顾离依白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讲自己的故事,“那是因为顾长歌那日穿了件红裙子,眉心朱砂,与锦鲤逗玩便在画中被描绘成了锦鲤仙子。”
“顾长歌声名鹊起,董清十分满意,却也吩咐人去同那画师委婉表达了顾长歌是名门小姐,画像处处外传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有辱清誉,便请那画师再不将画拿出。”顾离依蹙了蹙眉头,“那时候外头十分好奇顾长歌,只是她却足足迟了一年才开始参与倚澜园文会,倒是让我有些不解。”
手中的落叶被风再度卷走,顾明绣轻笑一声,回首看她,颇为无奈:“这有什么好不解的?”
她还趴在小栏上,雪色肌肤埋在轻纱之中,薄光落在少女发间的珠玉之上,折射出点点亮光,却不及她眸底星光一片。少女弯唇,长睫半垂,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与清灵之意。
她启唇,嗓音轻柔且温和,莫名便将人的情绪抚平:“顾长歌在名声正盛时出现时,便满足了旁人的好奇心,便也无什么后续了。况且她若无什么惊艳之举便会被列为不过如此。她那时年岁尚小,未经过锻炼,也上不得什么台面,董清自然不会放她出来。”
“若是让那流言在阳州城四传,教旁人越发好奇顾长歌才是好兆头。她在一年后再次出现时,自然会让人想起往昔那画上的锦鲤仙子了。”顾明绣歪首,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那时对她多有利呀。”
董清一向善于谋划,懂得如何教女儿,顾长歌怎么会辜负她的期望呢。
顾长歌垂眸半思量,犹不知她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如何动人。安冽眸色微深,轻轻触碰茶杯的手颤了颤。
“提及锦鲤二字,沈旸自然会想起顾长歌。”顾明绣弯唇,“毕竟当初那副画,沈旸也是看过的,且也因此小小的惊艳了一次。他跟顾长歌,早在我回阳州前,便有数面之缘。”
安亭恍然大悟,旋即回神:“原来是这样....可是绣儿,你怎么会知晓?”
“这些事打听打听便知晓了。”顾离依旋即接过话头,不待安亭回神便立刻转移话题,“可是绣姐姐,若是沈旸跟顾长歌早就牵上了线,怎么往昔顾长歌受难,未曾见沈旸有半分举动或是相帮之意呢。”
安亭果然没有在意之前的问题,捣蒜股一样点点头:“上次我可是打上了顾长歌,可是也没见着有什么问题,除却我被祖父罚了紧闭....哥哥,你说是不是啊,哥!”
手肘被人一撞,安冽回神,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安亭:“顾青元自然上门找了些许麻烦,不单单是针对你,还针对了绣儿跟姑姑。只是小叔火气正大,领着人便将他打了出去,还放话说是若是他再无理取闹或是对绣儿有任何伤害,便废了他顾家。”
安亭不由得瞪大眼睛,面上闪过几丝惋惜:“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哎呀!没有见着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离开了阳州一年,这一年足够做很多事情。”顾明绣温声道,“顾长歌向来不是简单的人。从她在我身侧埋下细作之后便开始吩咐这些事起,顾长歌便从往昔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了。没有我在旁阻碍,顾长歌自然能做出很多事情。”
“既然三姐姐都能跟皇子牵上线,又何论顾长歌呢?”顾明绣指腹轻轻点了点桌面,阖眸淡声道,“顾长歌被董清教导了那么多年,哪里是什么等闲之辈呢。”
她给了一年的时间等待顾长歌缓过来,等待顾长歌布局。
“真是...”安亭咂咂舌道,“真是不简单啊。”
“姑娘。”
小丫鬟敲门而入,匆匆福了福身子,低声道:“过几日是花灯会,沈公子邀您共赏。将军已经应允,说是凭您自己来决定。”
顾明绣睁开双眸,眸色一点一点寒了下去。
她莞尔:“去,为什么不去。”
不等既然反对,顾明绣嗤笑一声:“沈旸已经开始布局了。他原是以为我中了毒,想要来表明真心,如今知晓我没有中毒,便要急着走下一步。我若是不去,他这一步戏怎么唱呢....自然要去。”
“表哥,劳烦告诉外祖父,可以准备好戏台子,请君入瓮了。”顾明绣缓缓撑着坐起来,温声看向安冽。
“什么意思啊?”安陵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二人。
安冽却不理他,只是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安陵连忙一起跟去了。安亭见状自然也好奇的很,她瞄了一眼顾明绣,心知在表妹这儿是套不出话的,连忙跳起来便追着一起出去:“等等等等,我也想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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