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啊……哦……”才六个多月的裴韫不会说话,但看着裴烬却有些兴奋,小手抓着梅花指着裴烬,他好似从未见过,很是好奇。
程筠双眸落下泪来,连抱紧了裴韫,“韫儿,这是爹爹。”
裴烬快步走到两人跟前,看着妻儿心中刺痛,想伸手,却又不敢,有些无所适从。
“韫儿长大了。”裴烬的视线却落在了程筠的脸上,“你憔悴了不少。”
“哪有,我吃得下,睡得好。”程筠拒不承认,只有她自个知道心里有多担忧他,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自然也是怕的,好在他平安回来了,一切都好。
“真的吗?人都瘦了。”裴烬抬手用指腹为程筠擦拭泪珠,“别哭,我回来了。”
程筠眨了眨眼,眼泪似断线的珍珠,抱着裴韫撞进了裴烬的怀里,“大骗子!说好半年之内回来,如今都半年多了。”
裴烬张开臂膀将娘俩拢入怀中,一颗从离开两人便高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对不起,我食言了。”
其实也不过半年多几日,可的确是食言了,让皎皎担忧了,是他的错。
“大骗子!”程筠低声哭着,好似要将压抑了半年的思念尽数哭出来。
他走时她不曾哭,等待半年不曾哭,他回来了,却再也忍不住眼泪。
“都是我不好,皎皎莫哭。”裴烬亲吻着她的眉心,薄唇炽热,印在她眉心之上,也是印在她的心口。
“咿呀……啪……”裴韫见娘亲哭了,还当是裴烬欺负娘亲了,小巴掌拍在了裴烬的脸上,气鼓鼓的想要推开裴烬。
裴烬傻了,“儿子打我?”
“噗呲,韫儿这是保护我。”程筠破涕而笑,拉着裴韫的手,“韫儿乖,这是爹爹呢。”
裴烬一张俊脸黑了下去,“臭小子,才几个月就会打老子了。”
程筠笑着,“韫儿这是保护娘亲,他才出生第二天你就走了,他对你有些陌生。”
裴烬微微叹气,“是我不好,看来我得努力讨得你们娘俩的欢心了,给我抱吧,看看这个臭小子多重了。”
“别,你先去沐浴更衣,韫儿年纪小,身子娇弱,你风尘仆仆,莫要吓着他。”
“也好。”裴烬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趴伏在程筠的肩头,视线不转的盯着枝头的梅花瞧,即便被儿子打了脸心情也是好的。
裴烬去沐浴,程筠将儿子放在榻上,由奶娘守着,她拿了干净衣裳去了净室。
才走进去,程筠便瞧见他肩上一道伤痕,疤痕显眼,露出粉嫩的新肉,可见是新伤,她皱着眉头,“去了一趟,身上添了多少伤口?”
“也没几处,我命大,不碍事,这不好生在你眼前。”裴烬笑了笑,将自个往浴桶里沉了沉,不让程筠看见他身上的疤痕。
“你站起来,让我瞧瞧。”程筠瞧见他的动作板起了脸,他那笑容分明是心虚。
“皎皎,这不合适,还有人在。”裴烬扫了一眼站着的两个小厮,他沐浴向来是小厮随侍,不会让丫鬟近身。
程筠扫了一眼小厮,“你们都下去。”
小厮忙不迭退了出去,不敢乱瞟一眼。
“这下没了,起来。”程筠半点也不退让,放下干净的衣裳,非得看个清楚。
裴烬戏谑的笑了笑,“皎皎何必着急,一会夜里自会满足你,现下说这个多有不便。”
程筠微眯了眯眼,拍了拍浴桶,嘴角往下压,无端的多了几分严肃,“你起不起?”
见她这样,裴烬不敢再磨蹭,收敛了笑容,从浴桶中缓缓起身,不着一缕的身体展现在程筠跟前,肩宽腰窄,肌肉结实,充满力量感,一看便让人移不开眼,在裴烬身旁,是充满安全感的。
水珠从肩膀滑落,隐入丛中,一滴一滴的掉在浴桶中,原本十分香艳的场面,可程筠却并无半分旖旎。
她的视线扫过裴烬的身体,一寸一寸,看着他身上添上的几处疤痕,眼眶霎时便红了,鼻尖发酸,心里难受的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
在西疆五年,裴烬本就受了不少伤,从前与他同房便看见了数不清的旧日疤痕,纵横遍体,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如今去了半年,又添了许多伤口,尤其是肩上那一条,好似要将他整个肩膀都砍下来,他只是血肉之躯,哪能不会疼。
程筠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抚摸着他肩膀上的伤疤,眼泪簌簌落下,语气哽咽,“疼不疼?”
“不疼,别哭。”裴烬湿哒哒的手握住程筠的指尖,“皎皎,我一个男人,身上有伤是荣耀的象征,不碍事。”
征战沙场,哪能没有伤口,信国公的身上想必也不少。
程筠咬着绯红的唇瓣,“是,是荣耀,可我能不心疼吗?你当自个是颗树,随便被人砍也不会流血,这样长的疤痕,当时该流了多少血。”
“我一时大意,被巫濮格的刀划过,看着伤口长,实则只是皮肉伤,不碍事,我原本不疼,你一哭,我便疼了。”裴烬将程筠的手压在心口,感受着他心脏的跃动,“你听,我的心跳遒劲有力,死不了。”
皎皎的眼睛也是利,竟然一眼瞧见了他这半年来伤的最重的地方,那时若不是他躲闪及时,兴许这个胳膊当真就没了,后边被军医包扎时他还在想,若没了这条胳膊,皎皎还能心仪他吗?万一带着他的儿子改嫁如何是好。
好在胳膊无大碍,用过药也捡回了这条命,当时的凶险他已令人封口,不许外传,免得皎皎得知难受,两人同心同德,伤在谁的身上,都疼在对方的心上,裴烬看见皎皎的眼泪很满足,却也舍不得。
程筠攥紧的拳头捶了他一下,气骂道:“管你能不能死,一身伤疤,丑死了,也不晓得好生保护自个。”
看着他的伤疤,程筠当真疼到无法呼吸,这半年来两人也数次通了家书,可裴烬半句不提他受伤之事,还说他不曾上前线,只是在后方指挥,若真是如此,那这些伤口又作何解释?大骗子!
裴烬单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近,两人隔着浴桶相拥,裴烬的下巴搭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美也好,丑也罢,都是你的夫君,皎皎可不许嫌弃。”
“谁说我不嫌弃?我嫌弃死了。”程筠推搡着他,不要他抱。
是她支持裴烬去西疆的,为了安他的心,程筠半点也不纠缠,并无丝毫怨怼,是不想他分心,如今他回来了,带着满身伤口,程筠心里压抑了半年的情
愫还不得发泄一二,自然是要闹脾气的,是需要裴烬好生哄着的。
裴烬将她抱的越发紧了,“嫌弃我也是皎皎的夫君,生死不换。”
“你别抱我,一身湿哒哒的,把我的衣裳弄脏了。”程筠嘟了嘟唇,胸口紧紧地贴在他的心口,两人的心跳都很快,好似在欢呼两人时隔半年的团圆。
程筠的手推着他,还不曾训完话呢,谁让他抱着了。
“嘶……”裴烬忽然倒吸一口凉气,面有痛苦之色,程筠下意识松手,脸色一僵,“你怎么了?我弄着你伤口了?你还有哪处伤口不曾愈合?”
程筠吓的不轻,心跳都停了一瞬,双手力道软了下来,不敢再推他了,生怕给他伤上加伤。
裴烬挑了挑嘴角,“是有一处伤口,需要你的抚摸才能好。”
“哪?”程筠皱起秀眉,总觉得裴烬又在坑她。
“这里。”裴烬攥着她的小手往下,包裹住炽热。
温度好似能将人烫熟,程筠一张脸登时便红成了虾子,狠狠地捏了他一下,“裴修炎!你不要脸!”
“嘶疼……皎皎手下留情。”裴烬下意识松开了程筠,弯下了腰,这下是真疼了,不是装的。
程筠收回手,在他胸膛上拍了一巴掌,气鼓鼓的瞪着他,“臭不要脸,哼!”
骂完她转身就走,还想关心他,他却戏弄她,太过分了,才懒得搭理他呢。
“哎皎皎。”裴烬伸手想拉她,奈何程筠走的急,转瞬只剩下背影,他无奈摇头叹息,“老二受苦了,皎皎可真狠心,半点也不怜惜你。”
程筠从净室出来,一张脸飘着不正常的红云,先去洗手,才揉了揉脸,在心里头将裴烬狠狠地骂了一顿,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不正经。
回到榻前,见裴韫盯着窗户上红色的窗花发呆,裴韫偏爱红色,她若是穿红色的衣裳,裴韫必定舔她一身的口水。
“韫儿,饿了没有?”程筠摸了摸他的小手,屋子里暖和,倒是不冷。
“啊啊……”裴韫未满周岁,哪里会说话,整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反正程筠是听不懂。
程筠笑着拿过小铃铛逗他玩,没一会原氏身旁的婢女来了,说是前院备下了晚膳,要她与裴烬一道过去用膳,裴烬才回来,也的确是该吃顿团圆饭,就是不知他是否要先入宫一趟。
这时裴韫踢踏着手脚有些不满,焦躁起来,程筠便让奶娘抱他去喂奶,裴烬正好从净室出来,低头整理着衣裳,“皎皎,衣裳好似大了些。”
“不是衣裳大了,是你瘦了。”程筠起身走过去给他整理衣领衣摆,“你可曾入宫,今晚是在府里用晚膳还是入宫陪圣上娘娘一道用膳?”
“一回京就急着来见你,还不曾入宫,我在府里用膳,用过膳再入宫一趟。”裴烬低头看着她细致的为他整理腰封,双手揽着她的腰肢,“皎皎,你身上好香。”
“有吗?”程筠嗅了嗅身上,“自从有孕后便不曾再用脂粉香膏,韫儿出生后时常接触他,也不敢用。”
裴烬吻了吻她的鼻尖,“是奶香味,像是杏酪酥的味道。”
“那是韫儿沾到我身上的。”裴韫还在喝奶,那才是真的奶香奶香,让人稀罕的不行,每次带
韫儿入宫,苏皇后都抱着不肯撒手,依依不舍。
“真香,皎皎,半年了,想我没?”裴烬的指腹摩挲着她腰间的衣裳花纹,想了半年的怀抱,真暖。
都说由奢入俭难,他离开皎皎之后,便没睡过一日安稳的觉,总是想着她与孩子,孩子小,更多的是想皎皎,光是想一想,心情便好上不少。
程筠哼了哼,娇嗔道:“谁有空想你,给你打理那些私产累坏了,以后你的私产都归我了。”
自她出了产褥期,杨福便将裴烬的私产尽数交到她的手上,想让她忙些,便不会胡思乱想了,从前还只是代为管理,这下全数交给她,时隔一年,裴烬的私产翻了一倍不止,可把她累坏了。
“哈哈,还不曾大婚,皎皎便惦记起了我的私房钱?”
程筠凶巴巴道:“那又怎样?你敢不给吗?你若是不给我,我便告诉娘娘,你藏私房钱,我可告诉你,如今娘娘可喜欢我了,必定站在我这边。”
“果真?我的皎皎这样厉害,连婆婆都收买了。”裴烬紧紧地钳住她的腰肢,亲了亲她的耳廓,“给你,我的都是你的,你我哪用得着分彼此。”
“要的。”程筠撇了撇嘴,双手攥着裴烬的衣领,语气严肃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别打我私房钱的主意。”
裴烬忍俊不禁,摇头失笑,“好生霸道,我的便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那我岂不是身无分文,往后要靠娘子养我了。”
“我才不养呢,你还得养我与孩子。”程筠抬起手,环着他的脖颈,嘚瑟道:“你若是不能让我与孩子过上好日子,我可是会带着孩子改嫁的,我的行情好得很。”
裴烬啄了啄她粉嫩的唇瓣,“当着我的面便说要改嫁,胆子肥了。”
“那我又怎样,你咬我啊?”程筠挑了挑眉梢,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半点也不怵他,哪里还有从前初见时的乖巧模样,如今整个都是张牙舞爪的小母老虎。
“这可是你说的。”裴烬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惩罚似的用牙尖磨了磨。
“裴烬!”程筠抬脚跺了他一脚,又痒又疼,真是半点不留情。
裴烬松开她的唇,咧着嘴角笑,“皎皎当真是狠心。”
“疼啊,你才狠心。”程筠推开他,转身就要走。
“不是你说让我咬的吗?”裴烬从身后抱着她,“怎的还耍赖了?”
“不可以嘛?我就耍赖。”程筠摸了摸嘴角。
“可以,皎皎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谁让你是孩子他娘,我哪敢不听你的。”裴烬笑着将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皎皎,我很想你。”
程筠拍了拍他的手背,“骗子,一回来就耍流氓,哪点像是很想我的样子?”
“皎皎,我只想对你耍流氓。”裴烬力道之大,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胸膛,日日随身带着。
“当真?”程筠努了努嘴,“在西疆半年,没遇到个心仪的美人?”
裴烬低低的笑了起来,揶揄道:“有没有,方才你不是瞧见了吗?小修炎只对你昂扬,你方才下手真狠,小修炎被你捏坏了如何是好?”
程筠哪里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耳尖悄悄地红了,抿了抿唇,“才那样捏了一下便坏了,你可真不行。”
“嗯?你说谁不行?”裴烬狭长的双眸微眯,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皎皎说话可得负责才是。”
程筠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正想挣扎逃开,涉及男人颜面,这是要跳脚了。
裴烬哪里肯,立时三刻便要让她瞧瞧自个“行不行”。
“不行,方才娘亲派人让咱们去用晚膳。”程筠推了推他,“快些松开我,我饿了。”
“我也饿了。”裴烬一语双关,素了半年,可不就是饿了。
程筠正想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推开她,这时外边传来到了裴韫的哭声,她松了口气,“韫儿哭了,我去瞧瞧。”
事关孩子,裴烬便不好拦着她了,只得让她去了,理了理衣摆,也跟着出门。
“小太孙不要奴婢抱。”奶娘将裴韫放到程筠怀里,裴韫极其黏娘亲,吃饱喝足就要找娘亲,不肯奶娘抱着玩耍。
“韫儿乖,娘亲抱,别哭了。”程筠抱着拍了拍他的后背。
裴烬走了过来,伸出手,“我抱会。”
程筠看了韫儿一眼,“不晓得他肯不肯让你抱。”毕竟他才回来,裴韫不认得他。
“试试看。”裴烬伸手将裴韫抱到自己怀里,“韫儿,我是爹爹,还记得我吗?”
裴韫的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子,看着裴烬很是好奇,倒是没哭,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哎,韫儿,不许打爹爹。”这个臭小子,胆子倒是大,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这世间可没几个人敢打裴烬。
裴韫的手抓在裴烬的耳朵上,“啊……啊……”
裴烬看着可稀罕了,亲了亲他的脸蛋,“韫儿真聪明。”
裴韫咧开嘴笑了起来,还不曾长牙齿,一笑就漏口水,裴烬忙给他擦了。
“我给他换上衣裳,抱着他去前厅用膳了,一会爹爹娘亲该等急了。”程筠找出韫儿的小衣裳给他穿上,自个也披上狐白裘,外边冰天雪地,冷的很。
程筠抱着韫儿,让裴烬穿上狐裘,裴烬又将韫儿抱回了怀里,裹进了他的狐裘里。
程筠笑了笑,“他倒是不认生。”半年不见,这么个小人儿早也将裴烬忘了,却还愿意让他抱着。
“我是他老子,又不是外人,走吧。”
裴烬单手抱着裴韫,另一只手牵着程筠走出屋子,雪停了,但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积雪,三人踩在雪地上,只有两人的脚印,紧紧相随,一家三口,可算是团圆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挺粗哒!
哎嘿,是这样的,正文完结之后好多盗文,然后我就请编辑帮我改了个文名,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希望宝贝们没有迷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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