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身处不科学的世界当中,但林感到,像这样被一大群幽灵围观的感觉还是蛮新奇的。
身边都是丝丝缕缕会自发光的淡白色“雾气”,从视觉效果上来说,其实挺浪漫的——如果忽略那种凉飕飕的、凉得往骨子里钻的感觉,哦,还有她目前依旧单身的事实。
“你在看哪里!”对方提高了声音,打断她的发呆。
——她都长成这样了还能看出她在看哪里?
林诧异,随即深表佩服。
果然专业的幽灵就是不一样,就这样还能透过她此刻虚无缥缈的外貌感受到她的视线。
像她这种临时选手就不行了——在她看来,眼前的幽灵和一团气体没啥区别。
所以说她现在到底在看哪来着?
林有种冲动想要问一下对面的幽灵。
不过直觉上,她知道如果自己直接问了,大概会触发什么不太好的效果。
“你说说,我在看哪?你身上有什么好看的?”
既然知道会有什么不好的效果,当然要试着触发看看了=w=
“你……!”
对方仿佛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反问一句,一时语塞。
“像你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根据刚才对方的反应,林琢磨着,那应该是一个类似于青春期问题儿童一样的角色。
“你刚才果然是故意的!”对方声音立刻拔高了,已经不是先前那种轻得像风一样的感觉。
而随着它话音刚落,周围的幽灵立刻围上来了一圈。
林立刻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明显下降,脚边的孢子兽下意识地朝她靠了靠,似乎想要汲取一点温度。
——所以说这种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是却被诬赖做了的憋屈是什么?碰瓷么?
对方人多势众,虽然形态接近,林也无法确定手中的刀刃是不是能对他们发挥作用,于是选择稍退一步:“刚才的事应该是一场误会。”她镇定解释,“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骗子!”那条纤长的影子微微颤了颤,仿佛随时会昏倒——哦,消散。
“你闯入我们的地盘,根本完全无视警告——现在居然还妄图直接闯入圣祠,还……还想要猥……猥……”
“猥亵。”林非常好心地帮这个小结巴续了下去。
“你还好意思说!”
“……”
对方非常不满意林的再度沉默,开始了喋喋不休,“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作为幽灵应有的交往礼仪?虽然我们已经失去了形体,但是像这个样子穿来穿去算是怎么回事?保持好五步左右的距离,难道不是最基本的礼节吗?还是你以为自己不过是失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样子和那些没有意志的鬼魂又有什么区别?”
“……”
林听着已经有点开始发晕,但对面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
“我们并不排斥新人——但是你作为新人有没有好好反省过自己?我们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但是你谁都不理,最后居然需要我亲自出马,作为一个新人,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过傲慢了吗?”
“等一下。”林不得不打断它,“你说得太快了,我需要你慢慢解释一下——然后我才能好好忏悔对不对?”
“哼。”
“首先你说说,这个地盘是怎么回事?”
对方示意她一起稍稍飘起了一点点——然而林因为体重已经增加了的缘故,只能勉强离地一点,不意外地再度收到了对方的鄙视。
“就是我们栖息的地方——每一个像这样净化过了的房舍都是属于我们的地盘——所有人都是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合适的骨头做净化之仪,辛苦程度不亚于曾经建造属于自己的巢穴与房舍——结果你就这样直接闯了进去,和不知道敲门的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林听懂了,原来感情这些影兽不愿意去的地方,都是有“人”住的。
“圣祠是哪里?”
“就是你现在所在之处——无礼之人,你居然直接在祈祷时间闯入,你看看你现在站的地方,你知道你亵渎的是哪里吗?是圣坛!是神明降临之所!”
林朝边上挪了点,然后才看到原来她脚正踩在一只倒勾着的趾爪上。
哦,原来是她踩着神明的脚了。
“真是不好意思。”她飞快地道了声歉,往边上又挪了两步。
“你在往哪里走呢!”那声音仿佛忍无可忍,“保持距离知道吗?距离!真是不知羞耻……”
林颇为无语。
谁让这些幽灵长得那么白那么透,碰上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么?
“还有一个问题,”她打断了对方的唠叨,“你先前说你们和我沟通过了?但是我怎么没看到你们?”
“是的,”对方的声音严肃了起来,“我们一直想要警告你——你最近的吵闹行为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我们的正常生活,并且根据圣祠的规约,你未经允许已经擅自狩猎了至少两百头影兽,而这些东西……”
“你不会要说是你们养的吧?”
对方虽然没吭声,但林依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大概是一种极度鄙视的眼神。
“我们怎么会养那种污浊之物,”对方很快予以否认,“但是作为灵魂形态,我们也需要一定的魔力来维持存在……”
“所以你们吃影兽?”
“不!我们不吃那种污浊之物!我们只是需要它们提供一些逸散的暗影魔力。”
“哦。”
林懂了,这意思是她闯入了对方的狩猎场。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解决这种“误入原始丛林踩踏花花草草不小心顺手打了对方猎物”的误会,对面又开口了:“虽然你犯下了极其严重的错误,需要谨慎的审判——但我们也不是完全不懂变通之人,作为一个新人,你虽然在礼节上一无是处,但是我们能够看出你在蛮力,嗯,武力的使用上颇有独到之处……”
“所以?”
“所以你要是能够重新进贡一百头——不,一百二十头影兽的话,我们可以原谅你;如果你能送来两百头影兽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考虑接纳你,为你找一处地方做净化之仪。”
哗,果然是碰瓷!
林在心中疯狂地叫了起来。
……
斯塔图丢失了道格的踪迹。
那个控制牧师身体的魔物比想象中的要狡猾。
在追踪的过程中不断甩下影兽骚扰他的追踪——虽然这种东西虽然智力极低,单体战斗力也不算太强,但和狼群一样总是喜欢成群结队地出现,处理起来要耗掉不少时间。
如果只是这样,斯塔图还是有把握能追上,然而魔物显然使用了某种短距离的空间传送。而他对魔网还有法术的痕迹向来不是非常敏感,因此很自然就跟丢了。
情况不是太好。
他判断。
然而心中却没有多少担忧。
并非是出于对同伴的信心,只是因为“无感”。如果他的情感更丰富一些,那么他就会知道,这种心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漠不关心”。
可任务就是任务。
虽然存在失败的可能性,但却是必须要去做的,不存在任何违逆的可能性。
(你是兵器。)
那个人告诉过他。
所以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了。
思考什么的不是他所擅长的,违背指令之类的更不存在于他的思维当中。
任务执行碰到困难,那就只有尽力排除了。
毕竟作为神殿骑士,他需要做到“清除一切污秽与圣光的敌人”。
作为此次护卫之一,他收到的指令是“看好道格拉斯”。
向来对情绪与语言不敏感的他自然不知道“看好”的具体含义是什么,但却明白地知道,自己需要紧跟着那位牧师。
但到目前为止,任务已经失败两次了。
第一次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第二次则是因为疏忽——他应当在那个魔物劫持道格拉斯的第一时间就跟上去。
至于因为什么疏忽,只有他自己清楚。
当那个奇怪的“朋友”在他面前炸开时,斯塔图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像是大脑的位置突然变的很烫——和她最后残留在他掌心间的温度一样,烫得让他既惊讶又难受。
太陌生了。
事实上,在碰到这个“朋友”之前,他甚至连“心情”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曾有过那么多的感觉,比如“烫”,比如“惊讶”,又比如“难受”。
直觉地,他认为那个奇怪的“朋友”并没有死。
因为他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关于“碎掉”的经历。
虽然他能感觉到那个女孩子和自己不完全一样,但他确实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很难言说的熟悉感,或者说是亲切感。
就好像曾经什么时候见过。
就好像曾经什么时候那样面对面说过话。
就好像他们曾经是同一类“存在”。
所以她不可能死。
所以她不可能消失了。
只是碎掉了。
如果只是那样就很简单了。
一路影兽散开的方向和道格消失的轨迹基本接近。
他可以一边找她,一边追踪道格的痕迹。
一切并不矛盾。
他这样说服了自己。
堆满白骨的坑穴中躺满了影兽的身体——这里是一处小型的巢穴。
那些来不及逃跑的魔物被他一个一个钉在地上,然后破开。
他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里面是一小团淡黄色的、像是砂子一样的东西,但却不完全是砂子那样暗沉的颜色,相反,有种金子般微微闪烁的感觉,可比金子又更加晶莹一些。
总之看起来很是……好看?
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形容。
他捧着这一小捧砂子,仿佛还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熟悉的感觉,感觉到她指尖最后留下的温度。
真是奇怪。
他想,
明明他对法术、对气味、对声音、对颜色——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毫不关心,也毫不敏感,可唯独在碰见她之后,就好像能感觉得到了。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体验。
不管怎么样,等他重新找到她的时候,他想和她谈一谈,说出他心中的疑惑——她好像知道得很多,说话总是又多又快。
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想。
毕竟他们是“朋友”,毕竟他们之间还存在未尽的约定。
也许是收拾了太多的影兽,也许是因为不熟悉的“思考”的消耗比他想象得要高,非常难得的,灰眼的骑士觉得有点累了。
他并非完全不需要休息,只是同其他的需求一般,总归不是那么强烈罢了。
他直接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坐下。
——恢复大约需要一刻。
他这样估计着,在影兽的尸体堆中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疲惫的到来比他想象的要更加猛烈。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做起了梦来。
梦里的光景既遥远又模糊,朦胧得一切都笼罩着一层不明的光晕。
他感觉自己像是半依靠着什么坐着,但是胳臂的位置却是空的。
他想要动一下,然而身体却沉重得像是石头,完全不听使唤。
就在他打算看看能不能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有人逆光朝他跑来,身子轻捷,脚步欢快。
她如同一阵风一样地冲到了他的面前,将他的手臂仔细安好,然后后退两步,非常满意地审视:“真棒……完美无缺。嗯……我看看……你还需要一个名字。
她垂首苦思,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跳了起来,抓起他的手晃了两下,声音欢跃:””斯塔图——对,你就叫斯塔图吧,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一时之间模糊了现实与梦境的分界,如坠旧日时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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