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私人飞机抵达临城国际机场。
下飞机后,孟成悦直接跟着父亲去了医院。
古卿岚原本是昨天就该出院,为了等孟成悦,在医院多留了一天。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与正常人无异,坏起来六亲不认,病情复发毫无预兆,所以身边随时跟着家庭医生及保镖护工一行人。
刘医生仔细与主治医师对接完,拿着药带古卿岚到医院大门口。
临城今年一秒入冬,和北城的气候相差不大,孟成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颊被冻得有些红。
这是家私人医院,沈家是最大股东,古卿岚出院,院长亲自出来送。
见到站在门外的沈家大小姐,其他人自觉退到一边,把时间留给母女两。
夜幕降临,住院部大楼人不多,孟成悦一眼就望见门口的女人。
很美,和她梦里梦见的一样。
“悦悦?”古卿岚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外那女孩。慢慢地,一步一顿走到她跟前。在距她半米的位置停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孩。
她嘴角轻颤,轻声问:“是悦悦吗?”
“妈妈。”
小姑娘压抑的一声低唤,让在场所有人都湿了眼眶。
手被拉住,女人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孟成悦感受到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回握。
女人将她的手贴在心口,像是在确认她的体温,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没人开口打扰她。
几分钟后,她的眼睛有了光,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滚下来。
她一下也不敢眨眼:“真是悦悦,妈妈的悦悦回来了……你爸爸没有骗我。”
孟成悦抬手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我回来了。妈妈,别哭。”
女人终于放声痛哭,泣不成声。
……
孟成悦被母亲跟了两天。睡觉、吃饭,连上洗手间都守在门口,生怕她会消失一样。
第二天早上,谢执洲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孟成悦刚说了一句,古卿岚突然冒出来,一脸紧张:“悦悦,谁给你打电话?是朋友吗?哪里人?找你做什么?”
“是谢少爷。”
古卿岚脸色一变:“挂了。”
“啊?”
古卿岚一把夺过电话,挂掉,把手机藏进衣兜,表情戒备:“我知道那个人,北城的,他想干什么?他是不是喜欢你?”
孟成悦见母亲这种状态,微微一愣。
“妈妈,你是不是不舒服?”
古卿岚自己也愣了一下,眼神闪躲:“我没事啊,我好了,早就好了,药都没吃,不信你问刘医生,刘医生!刘医生!”
孟成悦感觉妈妈并没有痊愈。
她翻出周若琳给的那张名片。或许,妈妈真的可以试一试心理医生。
晚餐时间,孟成悦见到了沈琰礼。
原本该是他带她回来,但后来他有事飞了趟外地,耽搁了。
沈琰礼坐在轮椅上,下颚微抬,像是出于礼貌:“悦悦回来了。”
“沈先生。”
“叫什么沈先生,叫哥。”古卿岚拉起孟成悦的手,放到沈琰礼肩上:“这是妈妈给你养的哥哥,今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
养的,哥哥……
是指领养的哥哥吧。
沈琰礼侧目,看着肩上细白的指尖,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孟成悦有点尴尬。等母亲被爸爸带着走远,她收回手:“对不起啊,妈妈她好像还是不太正常。”
沈琰礼垂眸,侧脸轮廓冷峻分明:“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他嘴上说着一家人,态度却依然疏冷。
孟成悦心想,他可能是失去了双腿,才会变得对所有人都淡漠疏离。
第二天。
家里办了酒席,给孟成悦接风洗尘。
别墅外涌入一大群人。
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个家里孟成悦就只认识沈琰礼。
她不自然地唤了声:“哥。”
沈琰礼顿了下,侧头:“嗯?”
孟成悦看向门口:“他们,都是谁。”
沈琰礼简单介绍:“年轻的是三家表叔,年纪大的是爷爷奶奶。其他的跟你平辈,点头打声招呼就好。”
因为弄丢了她,孟成悦的奶奶这些年一直活在自责里,没脸见儿媳妇,已经十多年没踏进这个家门。终于盼来了这一天,她豁出老脸跟了过来。
沈良崧担心妻子见到母亲又会情绪失控,提前带她回避了。
当年迈的老人跪在她面前时,孟成悦吓得不轻,也急忙跟着跪下。
客厅里哭声一片。
孟成悦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老人家留的不久,哭了一会儿就急匆匆走了,应该是为了避开她妈妈。
她叹气。这些天总是被围起来哭,做梦都是哭声,耳朵嗡嗡的叫。
身后响起沈琰礼的声音:“当年你还小,对离别苦没感觉。对他们而言,你回来是精神上的解脱。”
孟成悦只关心母亲的病情。
其他人是解脱了,可是妈妈还是没办法放过她自己。
古卿岚是不易受孕的体质,意外流掉了两胎才保住女儿。怀胎十月,她吐到只剩下胃酸,脚肿得无法下地,过了整整半年的地狱生活。
但是当她看到女儿可爱的样子,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谁知老天爷偏要和她作对,孩子刚过周岁,就被她奶奶给弄丢了。
她拿命换来的宝贝生死未卜,古卿岚的天也塌了。
孟成悦的十八岁生日愿望是希望妈妈早日痊愈。养母病愈了,她现在开始期待十九岁生日,贪心地想祈祷亲生母亲也快点好起来。
想到生日,就想起陪她许愿的谢执洲。
楼上。
古卿岚表情慌张,偷偷告诉丈夫:“有个北城的男人缠着悦悦。”
沈良崧一怔:“谁?”
“谢家那个。”
“你说的是,小谢总,谢执洲?”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她看过女儿保存的备注,那小子就是叫谢执洲。
她想起一出是一出:“老公,我们给悦悦订婚吧。她那么漂亮,去到外省,一定会被外面的男孩子骗走的。”
沈良崧搂着老婆,轻拍她的脑袋,哄孩子一样:“不会的,悦悦不会再离开我们。”
“她会的!”古卿岚语气笃定:“那小子每天都来骗她,还问她什么时候过去,真的,我听见了,你不相信我!?”
“信你,我信你。不过,他是悦悦的同学,也在北城上学,问的是她什么时候回去读书。”沈良崧解释:“悦悦她们学校是顶尖学府,很难考进去,你也希望女儿将来优秀,对不对?”
古卿岚委屈地点点头:“嗯。”
沈良崧耐心道:“琰礼之前已经过去考察过,公司在那边投了几家餐厅,接下来会跟谢氏合作地产项目。悦悦和小谢总联系,也是为了将来的生意,你别多想。”
古卿岚:“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她总感觉有人想抢走她的女儿,“悦悦那么漂亮,外面的男人坏得很。你要保护她,要保护她知道吗?”
“我知道。”沈良崧恳求道:“阿岚,你好好的,别不认识我,比什么都强。”
古卿岚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都惦记着谢家那小子会骗走她女儿。
谢家大院。
一大早,附近高门大院的少爷们来了好几波,都是过来慰问谢执洲的。
“小跟班儿没了再换一个就是,直接找保镖不香吗?”
“虽然都没孟成悦好看,但只要忍一忍,眼睛一闭就习惯了。”
“你傻么?孟成悦是普通小跟班能比的吗?那是洲哥的童养媳!”
“谢执洲打小就跟小跟班水火不容,巴不得她赶紧嫁出去,咋可能?”
“我看你是被外边儿的美女迷昏了头,消息停滞在十年前吧?前几年洲哥对悦悦的态度就变了,就差没把‘此人有主’写脸上!”
“那不是他不想跟宋美涵联姻演戏吗?”
“出来了出来了,嘘!”
谢执洲只穿了件毛衣,发丝微乱,眼睑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倚在门边,双手插兜,仍是一副散漫样。
见到满院子的人,懒懒地掀起眼皮:“来看笑话?”
谁敢看他谢大少爷的笑话啊!
但他这么说,就是要赶人的意思,其他人很有眼力见,干笑两声:“我们来送孟成悦,既然人不在,那我们就先走了,走了啊。”
“站住。”谢执洲扬扬下巴:“东西留下。”
“?”
大家都带了“慰问金”,原本就是找个借口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谢大少爷当真了。
隔壁刘家三少有点儿舍不得怀里的茅台,咧嘴笑道:“那什么,孟成悦她……还回来吗?”
谢执洲眼神凉飕飕:“你说呢?”
“会!肯定会回来!我的意思是,她还回大院儿不?要不直接送寝室去?”
陈铭幻给了他一脚:“我在这儿,她能不回来吗?!”
“……”
一群世家公子哥没看成热闹,还赔了十几万慰问金,悻悻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陈铭幻。
“洲哥,你不给悦悦打个电话说说吗?”
“不打。”
“你该不会……被拉黑了吧?”
谢执洲冷哼一声:“她敢。”
陈铭幻嘀咕:“人悦悦现在是临城首富的女儿,追她的公子哥都开始排队了,还怕你扣那点儿工资么。”
谢执洲脚步一顿。
他转身,抬眸看向对面房间,唇线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愈发阴沉。
陈铭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孟成悦的房间。
触景伤情,他也跟着惆怅:“你说,悦悦还会回来找我么。”
谢执洲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陈铭幻被他看得发毛:“我也很伤心,你别用这种看傻逼的眼神看我。”
“你伤什么心?”谢执洲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陈铭幻:“伤心她被亲生父母带走后,将来再也不会回这里,不再和我们这群人打交道。”
“她是真的想逃离这里,你小时候跟她关系不好你不知道,我妹出国之前她两不是最亲近么,我经常偷听……就,不小心听见她两说将来的理想。”
谢执洲:“她的理想是什么?”
8岁时,孟成悦有一个梦想——远离谢执洲。
10岁时,她的梦想没有变。
直到13岁,她的梦想才变成赚钱给爸妈买大房子。
陈铭幻说:“远离你,是悦悦蝉联两年的梦想。”
谢执洲:“……”
“所以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开心,终于可以离开你这个大魔王了。”
“……”
“沈家住在临城第一土豪村崇德村,当年的拆迁大户村,如今的市地标建筑点,村里存款八位数都是穷的,每户名下至少五套房,条件不比咱们北城差。”
“当然,比起我家是不差,比你家稍微还是差一点背景。不过你也没戏,我打听过了,他们那的人团结排外,不提倡远嫁。”
陈铭幻想了想:“你说,如果我搬去临城定居,然后找沈老板求当上门女婿,他会不会把悦悦嫁给我?”
谢执洲:“你有病?”
“谁他妈有病?!老子认真的!”
“她是我的。”谢执洲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事实。
陈铭幻横眉怒目,怄气道:“谢执洲你什么意思?你他妈不是喜欢凌见鹿吗?!还跟人求婚,还让悦悦去见证你们的爱情!你要敢脚踏两条船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谢执洲缓缓侧目:“她这么跟你说的?”
“不然嘞?”
谢执洲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哂笑一声:“笨死了。”那么笨,没他护着,不知要吃多少亏。
回家的第五天,孟成悦见过了所有亲人。虽然还是记不住脸,但沈琰礼在旁边指点,她还是能应付。
那次落水后,沈琰礼很少再站起来,脸色也一如既往的苍白羸弱。但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他的脊梁也挺得笔直,高定西装衬得他肩背挺拔。
这个家里除了爸妈,其他人都很敬畏他。听说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在管,沈家又有许多亲戚在他手底下工作,每当谈起公事,他都给人一种压迫感,不怒自威。
孟成悦没想到的是,沈琰礼的腿,竟然是被妈妈碾断的。
古卿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懊恼,语气焦虑:“当年要不是魏姨拉着我,琰礼已经被我撞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会坐牢的,坐牢就见不到悦悦了。”
孟成悦惊诧地看向沈琰礼。
他没什么表情,仿佛母亲谈论的是旁人的事,与他无关。
“魏姨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古卿岚说着,握住孟成悦的手,满眼期待:“悦悦,你嫁给魏姨的儿子好不好?”
“……什么?”
“是妈妈精心为你挑选的,魏姨家最好,跟我们家门当户对,而且她是你干妈,小时候很疼你的!我们都住在一个地方,知根知底,嫁到临城以后你就不会走,不会离开妈妈了。好不好?”
客厅里安静了。
孟成悦看向父亲。
沈良崧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刺激妈妈,先稳住她。
古卿岚已经联想到女儿远嫁,被男方欺负,给人家当保姆做牛做马的画面,整个人陷入恐慌:“好吗?悦悦,好不好?”说着,她双眼失去焦距,开始不受控制地胡言乱语。
刘医生准备好了镇定剂,被沈良崧拦下。注射这种药,会使人反应迟钝、记忆减退。
对上父亲恳求的眼神,孟成悦挤出笑容:“好。妈妈,我答应你。”
女儿的话,比镇定剂更管用,古卿岚立刻展颜欢笑,眼睛也恢复了神采:“好呀好呀,那我现在就给魏姨打电话,安排你跟裴俊见面。”
沈良崧看着妻子高兴的样子,心情很复杂。找到女儿之前,她十天半个月也未必会同他说一句话,此刻却絮叨了很久,兴奋得像个孩子。
孟成悦看了看父亲,又看向沈琰礼。
三人沉默着。
古卿岚勾着手指算了算,自顾自道:“悦悦的寒假还有二十天吧?那我们尽快一点,十天内就把订婚宴摆了。嗯……就定你二叔的酒店,悦悦,你说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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