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孟成悦再没接到过谢执洲的电话。
沈家别墅一层是全景落地窗,周围一片林荫,入夜后灯火璀璨。
从绿化带走过,孟成悦下意识地停在那晚谢执洲站过的地方。
这个位置,正好看见客厅。
也就是说,那晚谢执洲亲眼目睹她和裴俊并肩应酬来宾。
他这个人向来骄傲,只做有把握的事。没冲进去破坏订婚宴,大概是因为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望着纤尘不染的玻璃窗,有什么东西在内心尽数破灭。
就像她和谢执洲的关系,拼凑不回去了。
年后,孟成悦启程回北城。
裴俊做样子开车送她到机场。
孟成悦坐在后面。
下车之前,他突然转过头来:“订婚那晚,我看到有个男的拉着你。他谁啊?”
孟成悦解安全带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他,回答:“他是和我牵手、拥抱、亲吻过的人。”她眼神平静:“您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裴俊表情意外:“没,没了,你别介意啊,我只是好奇谢家在北城有钱有势,你两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也没弄个名分。”
名分不是求来的。如果不是两情相悦,给她也不会要。
“他有更好的选择。”孟成悦回答。
裴俊:“他订婚了?”
孟成悦不答,推门下车。
看来是了。裴俊松了口气,厚起脸皮追上去:“小悦。”他伸手去拉孟成悦的胳膊。
被她猝地一个擒拿反压在引擎盖上。
“别动我,小心断手。”她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温度。
孟成悦从不反感谢执洲碰她,却不喜欢其他人动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她直起身子,拉开距离,冷冷淡淡道:“明天开始,我们不用再联系。”
裴俊手臂发麻,疼得好半天都没知觉:“不是,咱两结婚是双赢,你没必要这么防着我。”
“你有个女朋友吧。”孟成悦静静地看着他:“怀孕三个月。”
裴俊表情一僵:“不是,我可没承认过她,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你也知道,家境悬殊太大,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不合适。”
“三个月的孩子已经有胎心,可以听见心跳,那是一条人命。”
裴俊心虚道:“孩子没打,我让她生下来,又不是养不起。”
孟成悦:“我最多配合你两个月。”等妈妈的病情稳定下来,她就会把沈琰礼查到的东西告诉她。
最近古卿岚在接触心理医生,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裴俊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可怕:“不愧是北城圈长大的,跟谢家那位大少爷一样狠。”
孟成悦转头,马尾发梢扫过肩膀,露出冷艳娇俏的脸:“有功夫耍嘴皮,不如捂好你的把柄,不要太快暴露。”
“……”
开学当天,孟成悦没有见到谢执洲。
她的日常用品还有一些留在谢家大院,为了避嫌,她去超市买了新的。
沈良崧给了孟成悦一张储蓄卡,里面有七百多万。以前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现在只是一学期的零花钱。
她把这笔钱原封不动拿给徐慧真。
徐慧真没收:“这是你亲爸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您养育我十几年,我的钱不就是您的吗?”
徐慧真与丈夫对望一眼。
孟起友把卡塞回女儿手里:“我们养你是缘分,不是要你回报什么。听话,自己留着,免得你爸妈不高兴。”
孟成悦:“可是,你们也是我的爸妈啊。”
徐慧真心窝一暖,含泪笑道:“只要你好好的,还能时常回来看我们,比多少钱都强。”
“这张卡已经绑了我支付宝,花钱网银支付就可以,卡我怕弄丢,就留在家里,这样可以吗?”
“好好好,妈妈给你收着。”徐慧真欣慰地点头应下。
“密码是我生日。”孟成悦顿了两秒:“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生日。千禧年一月二十五,输密码的时候两千少输一个零。”
徐慧真本来就没打算动这笔钱,听女儿提起生日,笑道:“那你跟少爷都是二十五号呢。”
突然提起谢执洲,孟成悦表情有些不自然。
谢执洲的生日是7月25号,和她还真是不同月份同一天。
孟起友下厨烧了一桌好菜。
过年女儿不在家,两口子团年时随便对付了一顿,把好吃的都留到元宵节才拿出来。
吃饭的时候,徐慧真突然说起谢执洲出国读书的事。
孟成悦动作一顿。
怪不得,他没去学校。
徐慧真说:“老爷子早就想把他送去国外读书,前几年少爷不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愿意了?”
“好像是陪凌小姐一块去。”
徐慧真踢了踢丈夫的脚尖。
孟起友有些莫名:“咋了?”
孟成悦放下筷子:“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学校了。”
徐慧真瞥丈夫一眼,起身帮女儿拿包:“这么早就回寝室了啊?”
“嗯,要去查点资料。”
送走女儿,孟起友悄声问:“这是怎么了?”
“你瞧不出来么?悦悦是在担心少爷。”她故意透露消息,是为了让女儿知道少爷的去向,免得她胡思乱想。
两个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闹别扭,其实互相心里都关心着对方。
徐慧真心思细腻:“老爷子让联姻的事少爷没同悦悦讲,是怕她多想。悦悦没把身世告诉少爷,是担心他把事情闹大惹我们伤心。两人就这么别扭上了。”
“我也不晓得悦悦在跟少爷闹别扭……”
“我踢你是因为少爷这次是负气出走,跟凌小姐没关系。两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去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国家。”
孟起友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悦悦跟少爷之间,有感情?”
“能没有么。”谢执洲对孟成悦的感情,徐慧真全都看在眼里的。她心里清楚两个孩子之前的身份差距太大不会有结果,装傻充愣罢了。
“那少爷这次出国,是在跟悦悦赌气?”
“倒也不全是。谢家在英国南部有分公司,这次老爷子送少爷过去,就是为了历练他,磨他锐气。”
“原来是这样。”
“少爷走之前,去了趟祖宅见老爷子。两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什么约定。”
孟起友听明白了:“等他学成归来,谢氏集团怕是就要变天了。”
三月。
孟成悦接到林姨的电话,回了趟谢家大院。
开门的时候她才想起,钥匙还没归还。
林姨一脸的不好意思:“少爷不准其他人进他房间,昨晚漏水我一个人也弄不了这大柜子,得亏你在,要不然这箱木雕全都得被泡烂。”
孟成悦拿毛巾擦拭木雕,这些小玩意儿是谢伯母生前亲手刻的,谢执洲很宝贝它们,小时候她想玩,还被他拉去洗过手才给碰。
擦干净木雕,孟成悦小心翼翼把它们摆回去。
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
孟成悦望向那颗梨树。
这一年,梨花还是没有开。
……
时光飞逝,次年的1月25号。
凌晨0点,孟成悦收到一条祝福短信。
——生日快乐。
知道她这个生日的人不多。
她打过去,对方接通了,但没说话。
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长一秒一秒跳动着。
一分钟后,电话那头的人仍是没有开口。
世上只有那一个人,会和她产生这种诡异的默契。
她突然一阵心慌,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两年里。
每当节假日,孟成悦都会收到这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祝福。
但她没有回复,也没再给他打过去。
2021年,夏。
从大二开始,孟成悦就在参与沈家公司的部分项目。
她本来就是学的管理类专业,上手快,很多东西一点就通。沈琰礼带了她一段时间,就把北城一个大项目给了她。
关于沈琰礼,在孟成悦与父母团聚之后,沈良崧其实怀疑过他。
从找到女儿的喜悦中缓过来之后,沈良崧才觉得古怪。按理说,养子早就拿到了女儿的照片,但整整一个月,他始终没把照片发他看过。
当沈良崧问起这个事的时候,孟成悦帮沈琰礼打了掩护。
这算是兄妹两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天,沈琰礼开完会过来。
“悦悦。”
“哥?你怎么来了。”孟成悦走过去,从保镖手里接过轮椅手把,推着他进办公室。
沈琰礼说:“跟谢家合作那个休闲山庄项目,你交给手下人去做吧。”
孟成悦不解:“怎么了?”
“最近谢氏家族内部股权变更,这个项目的核心高层大换血,你手生,跟他们对接会很麻烦。”
孟成悦担心道:“谢氏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问题,只是内部革新。但这个项目有的细节认人不认职务,你才刚接手,很多业内规则不精通,容易吃亏。”
孟成悦不想放弃:“我已经跟着你学了两年,而且这个项目已经做到一半,找人接我团队需要重新磨合,到时员工又要加班加点。”她保证道:“我可以做好的。”
沈琰礼沉默两秒。
“这个项目,是谢执洲在负责。”
孟成悦一愣。
“谢执洲提前回来了。”沈琰礼说:“他现在是谢氏集团的掌权人,并且一上任就重点做这个项目。悦悦,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孟成悦:“哥是担心他针对我?”
“嗯。”
当初两人闹得不愉快,孟成悦订婚宴当晚谢执洲在沈家楼下站了一夜。第二天沈家的佣人还看见他了。
北城谢氏大少爷被孟成悦拒绝这件事,后来传得满城皆知。
像谢执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突然在女人身上踢到铁板,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前几天他回国就任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收到风声的沈家公司员工探讨激烈。
特别是休闲山庄项目部,大家都很担心会被甲方爸爸穿小鞋。
孟成悦觉得,谢执洲这个人虽然嚣张又傲慢,但他要想针对谁就会光明磊落地做出来,背后捅刀使阴招这种事,他不屑做。
如果他真要针对她,这个项目现在已经被取消了。就像三年前他和沈琰礼首次合作,哪怕心里不爽,也一样公私分明。
孟成悦笃定道:“他不会。”
几天后。
孟成悦回学校拍班级毕业照。
吴漫漫跳过来,抱住孟成悦的手臂,一个劲往她怀里蹭:“悦悦你好香,胸好大啊!”
孟成悦:“……”
吴漫漫失恋后受了刺激,暴瘦二十斤,瘦下来之后脸小了一圈,笑起来很可爱。
“唉,刚你看见孙敏儿了吗?她好像没来拍集体照。太好了,看见她我就嫌晦气!”
两年前,吴漫漫因为喜欢的男生和孙敏儿彻底决裂。以前擅长交际的自来熟海王,现在也变得吝啬于哪怕多加一个好友,恨不得把小小的朋友圈牢牢锁死,不放任何一个可以伤害自己的陌生人进来。
看到这三年吴漫漫的变化,孟成悦心想,人都会变,也不知道谢执洲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侧头,眼尾余光不经意瞥见一道瘦高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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