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及月差点将舌尖咬出血,才阻止自己脱口而出一个“是”字。
她扬起精巧的下巴,表情里捎带着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娇矜:“被你气出真感情是有可能的。”
“被我气得连骂人都不会了?”江祁景眉目间掠过寒凉的嘲弄。
云及月没有泻出半分怯弱和相形见绌,“对啊,就是被你气得话都不说清楚了,有问题吗?江祁景,做人不要太自信,就凭你婚后这个表现,我是有病才会喜欢上你吧?”
“至于婚前,那就是我们做同学的时候……你既然忘了,那我也忘得差不多。”
如果不出意外,本应该忘得差不多了。
可他偏偏是个意外。
秦何翘的车已经启动了引擎。云及月没有再停留下去:“我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见吧。”
“云及月。”男声不冷不热,“京城任何一家酒吧都能查到你的行踪。”
云及月站定,没有回头,声音轻轻飘过去:“江祁景,我在酒吧把你错认成江慕言的事情,是不是对你打击很大啊?怎么你到现在都还记得?”
说完便钻进了秦何翘的车里。
跑车巨大的引擎声盖过了江祁景的回答,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回答。
超跑飞驰离开地下车库。云及月的指尖摁了摁脸颊,自言自语:“不过对我打击也挺大的,扯平了。”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散不去。万家灯火将整个天幕都照得斑驳。
黑暗中,难以听见的悲咽声逐渐清晰,变成啜泣,变成嚎啕,变成积攒了很久很久的失落与辛酸。
刚刚面对江祁景的傲慢被瓦解得一丝不剩,她蜷在位置上,缩成小小一团,看上去单薄又纤弱。
秦何翘放慢车速,抽空给她递了一包纸。
云及月没有擦眼泪,定睛看着指尖上淡淡的血痕:“我没事,就是取耳环时一不小心走了神,扯出了血,有点疼。”
不是有点,是很疼。
她从小就比其他小姑娘怕痛,打针会哭,上体育课摔摔碰碰到了会哭,流了这么一丁点血也会哭。
会哭到自己没有任何力气,不去想任何事为止。
她真的真的很害怕疼痛。
可现在会痛成这个样子,都是自找的。
秦何翘不去戳破她的借口,话里有话地道:“那下次小心点,别再为难自己了。”
云及月说了一个带着鼻音的“好”。
她望着遥远的天际,自嘲地笑了声:“我这么怕痛,怎么还敢喜欢他?”
云及月已经快三年没和心理医生见过面。
如果不是秦何翘强行把她拉过来,她可能十年八年不会和这位李医生说一句话。
李梁文在后台里搜索完她的病历记录,上面就一个简短备注:“幽闭恐惧倾向,心理原因大于生理原因”。
他照例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也始终不变:“你还记得你产生这种倾向的原因吗?”
云及月的回答也始终没变:“不记得。”
但这次她停顿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脑海里闪过几个琐碎的难以描述的画面,下意识补充了半句:“可能跟我丈夫有关吧。”
也可能是她最近想江祁景想多了,脑海里下意识蹦出他的脸。
李梁文将之前判断做了完善:“事情应发生在你还没成年、心智比较年幼、承受能力比较低的时候。大脑在应激之下使你保护性地遗忘。除非你遇见了巨大的刺激,不然这种遗忘是不可逆的。以及……”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先例,就要避免自己加重恐惧倾向,再一次造成间歇性失忆。这是不可控的,你到时候会遗忘多少,我也无从估测。”
云及月对这番话并不太在意。
反倒是秦何翘一直在念叨:“你真确定跟江祁景有关?”
云及月扬起唇,已经没有精力去在乎这件事:“不确定。你也别被医生三言两语唬住了。只要不待在封闭阴暗的环境里就不会出事的。”
但秦何翘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
中午,明都总部,三十九层。
秦何翘看着总裁办公室门口的郑思原,凉凉地道:“我现在可以进去吗?”
郑思原当然认得江太太的多年好友,态度也客气了几分:“我必须要汇报江总。”
半个小时之后。
秦何翘见到江祁景的第一句话,就是憋了一整天的劈头盖脸的质问:“江祁景,你跟席家合作可真有绅士风度,不管自己妻子也要接送已经和你两次传过绯闻的席暖央。这点风度怎么不分点给云及月?她跟你有仇啊?”
江祁景用钢笔给合同签好字,放在一边,并没有抬头看秦何翘:“云及月让你来就是说这个?”
“是我自己想来的,和云及月一点关系都没有。”
或许是看在云及月的面子上,尽管秦何翘态度没有半点礼貌,江祁景也并没有让人把她赶出去。
男人有条不紊地叙述:“云及月想要的养尊处优和江太太的位置我都给了。秦小姐,你做过生意,应该知道这是合理的利益交换。”
“江太太的位置你给了?”秦何翘发笑,“那婚戒呢?江祁景江先生,你连婚戒都不给她,好意思说这句话吗?”
“后续等价甚至溢价的礼物。于情于理已经补偿干净。”
江祁景一边语气冷淡地回答,一边处理着成堆的外文合同。
他向来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
秦何翘抬起头,看着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办公室。设计简洁,风格内敛、利落,符合江祁景一贯给人的印象。
男人身后的落地窗外是一览无余的京城,俯瞰便能看见全貌。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成了衬托他的背景。
秦何翘环绕着办公室,打量着每一处可能价值连城的小细节:“江大总裁,不知道你蝉联首富好几年之后,还记不记得你大学时和君名地产的合作。
如果我没记错,你签了对赌协议,失败了就会一无所有,对吧?”
“嗯。”
江祁景似乎连一个多余的字眼都懒得施舍。
秦何翘对此并不在乎,边走边说:“你被那个姓冯的算计了,如果不是股东大会上有人保你,那次你必输无疑,对吧?”
江祁景似乎猜到她的下文,冷硬着嗓音道:“秦小姐,我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可是云及月不知道啊!”
秦何翘拔高声音:“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就想着你会有危险,就想着帮你!”
“为了给你求情,淋了五个小时的雨,高烧到四十度,如果云叔再嘴硬一点,如果她再晚去医院一步,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她之后告诉过你这件事吗?用这件事向你捞好处吗?”
江祁景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缓声打断秦何翘的发泄:“我给她的,已经足够我们两清。”
“两清?你以为云及月看中了你几年内会变成京城首富,折腾这一通就是为了作秀,为了刷存在感,为了嫁给你吗?”
男人抬头,和她对视的目光深邃晦暗:“那秦小姐,你觉得云及月想要什么,当初又是为了什么。爱吗?”
秦何翘觉得自己可能是气得失了智。
在刚才那一瞬间里,她竟然隐约感觉到江祁景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秦何翘摊手:“首先可以肯定,云及月想要婚戒。至于爱不爱的,她已经否认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而且,就我和她多年交情来看,我觉得她恨你的可能性比较大。”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用得不恰当,男人眸子轻眯,眼里是阴鸷得可以磨墨的暗。
“既然是多年交情,那秦小姐不知道我曾经和云及月有过一段吗?”
秦何翘:“…………”
这话她没办法接。
谁能想到江祁景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信誓旦旦地道;“十五六岁谈的恋爱算什么爱啊?云及月都二十五了,她能记得十年前你们俩的事情?”
江祁景望着她,深不可测的眸底沉浮着碎碎的冰凉。
秦何翘破罐子破摔了,压根不怕他发火:“哦,我还差点忘了,你们俩当初那一段还是江先生你主动告的白,人家云及月也没说答不答应呢。”
气氛冷凝到了极致。
“你们结婚之后,云及月有提过以前的事情吗?没有。那你凭什么给自己贴金觉得云及月爱你,想太多了吧江先生。”
云及月肯定没有提过。
秦何翘了解她,她不可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暴露在人前。
否则哪天闹矛盾了,江祁景冷冷淡淡来一句“当年只是不懂事”,十年的幻想被三言两语戳破,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这一通,秦何翘总算冷静了一点,发觉自己好像多嘴了。
这几件事情混在一起,云及月暗恋江祁景这么多年的秘密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但看样子,就算她不说,江祁景也早知道了。
秦何翘不死心地追问:“你之前就知道云及月为你求情吗?”
“是。”
“那你不是要娶一个拎得清的太太吗?云及月曾经跟你谈过恋爱,还替你求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她真喜欢你,是个拎不清的恋爱脑?”
江祁景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而敲打着扶手。
“云家向我抛来了这么有诚意的橄榄枝,我不可能不接。”
“……”
“云大小姐真喜欢我,两年下来也该认清事实了。”
“……”
男人嗓音凉薄;“况且她亲口说过当初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我也如此。以前认识,对我们的合作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秦何翘感觉自己心肺都要气炸了。
怒火攻心之后,却不忘继续替云及月嘴硬:“好,那就好。幸亏云及月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下辈子也不可能。”
刺啦一声,钢笔划破纸面。
正好郑思原进来了。男人眼皮微抬,冷意泛滥:“送秦小姐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2
双向暗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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