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舒卷自如的长鞭高高地甩起,如闪电,似蛟龙,在空气中发出像鞭炮一样清脆的声响。
“嫆嫆!”
方明风面色大变,长臂一横,赶紧将顾云嫆护在他怀中。
这一鞭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他的背上。
背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方明风俊朗的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薄唇紧抿。
“明风!”顾云嫆推开了方明风,担忧地去查看他的伤势,触手是殷红的血。
方明风深深地凝视着顾云嫆的小脸,深黑如墨的瞳仁中,翻动着异常复杂的情绪,有眷恋,有不解,有哀伤,也有思念……
她在他与康王之间,择了康王。
那一日,他也下定了决心,从此对她死心了。
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他,她这样,只会让他放不下……
方明风定定地看着顾云嫆,薄唇紧抿,那双眼睛既缱绻,又夹杂着深深的疲惫与悲怆。
“顾燕飞,”顾云嫆平日笑容可亲的面庞上露出罕见的怒容,紧紧地蹙起柳眉,义正言辞地斥道,“你与明风都已经退亲了,你为何还不肯放过他?!”
顾云嫆看着顾燕飞的目光之中,充斥着不敢苟同的情绪。
“你瞎了?”顾燕飞柳眉一挑,漫不经意地抖了抖抓着鞭子的右腕,“我姓顾,他姓方。”
“这里是顾家,不是方家。”
“他一个姓方的三更半夜翻墙而入,我就是把人打死了,又怎么样?!”
“……”顾云嫆哑口无言。
趁夜翻墙入侯府,的确是方明风理亏在先。
顾云嫆一手搀着方明风的胳膊,转头再次看向方明风,对上他灼灼的眼眸,心口一紧。
在那天以后,她就没再见过方明风……直到今晚。
她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视他如兄如友,他却毁了她与康王的小定礼,当下她确实对他生了怨艾,时间长了,也就渐渐气消了。
哎——
顾云嫆在心里暗暗叹气,此刻,她更担心的是方明风的伤势。
方明风上次的伤应该还没有全好,现在又被顾燕飞甩了鞭子,伤上加伤!
顾燕飞也太欺负人了,她分明就是得意忘形了!
“夜闯侯府是我不对。”方明风压下了心中的千头万绪,傲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将顾云嫆护在身后,“我自会向侯爷解释。”
方明风目光提防地看着顾燕飞手里的鞭子,似乎怕她会随时发难。
顾燕飞意兴阑珊地来回看着这对有情有义的男女。
咦?
她忽然眼睛一亮,微微张大了眼,看着顾云嫆身上那金色的气运探出了一缕缕的金丝,仿佛狩猎的蛛丝似的纠缠在方明风的身上……
有意思。
这是从前没有的状况。
顾燕飞若有所思地说道:“英国公独子,出生即为世子,十六岁考中武状元,屡立军功,年少成名,可谓文武双全的年轻俊才。”
“唔,对了,你体内流着庾家嫡系的血。”
“看来,庾家这些年借来的气运也让你得了不少好处……”
少女的声音清冷如皎皎月光,似冬夜寒风,讥诮至极。
方明风压根不信,蹙着剑眉冷笑了一声。
顾燕飞恍若未闻,紧紧地盯着他的眉宇,自顾自地说道:“方世子,我瞧你印堂发黑,接下来,会有血光之灾。”
正所谓有借有还,因为借运的反噬,方明风的命格明显变了。
这是杀破狼格。
这种命格的人最容易引来一些觊觎。
方明风被顾燕飞这番话说得隐隐有种汗毛倒竖的战栗感,心中愈发不快,嗤之以鼻地冷冷道:“你又想装神弄鬼了?!”
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
“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顾燕飞又轻笑了一声,左手抓的那猫面具指向了顾云嫆,“你越是靠近她,就会越倒霉……”
“先是受伤,破财,再是家破人亡,直到一无所有。”
“届时,你已经深陷泥潭,不得善终!”
顾云嫆得天道庇佑,万事顺遂,但她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
现在的方明风只要靠近顾云嫆,就会成为她的养分,源源不断地滋养她的气运。
远处的夜色中,遥遥地传来一阵野猫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衬得周围的气氛愈发诡谲。
方明风心头猛地一跳,身形绷得更紧,但是他的骄傲让他依然直视着顾燕飞的眼眸。
“方世子,”顾燕飞唇角翘起,愉快地笑了,“到时候,你还会不会甘之如饴呢?”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顾云嫆的金色气运愈加浓郁,丝丝缕缕的金色细丝紧紧地缠绕着方明风,他周围的白光暗淡了许多。
这是马上就要倒大霉了呀。
顾燕飞看得分明,心情大好,眸子熠熠生辉。
“顾燕飞,你够了没?!”顾云嫆从方明风的身后走了出来,双眸直视着顾燕飞,眸深似夜。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轻蔑与厌恶,声音渐冷:“你不就是想让我众叛亲离?!”
顾燕飞转过身去,挥了挥手,丢下一句不太走心的祝语:
“方世子,祝你好运哦~”
她拖了个愉快的尾音,走了,衣裙飘飘然,宛如云岚流动,出尘如仙。
这才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方明风冷厉的威吓声:
“顾燕飞,你真不怕我把你的那些丑事说出去?!”
顾燕飞的脚步丝毫不曾停留,纤细的身子也不曾有丝毫的动摇,唇角勾出一抹讥笑。
上一世的她,会怕。
上一世的她在面对顾云嫆时,是不甘的,是自卑的,是自惭形秽的。
越是自卑,她就越想要藏住在淮北的那段岁月,那段十四年的不堪过往,她不想再有任何人知道,她只想将它们彻底埋葬……
顾燕飞悠闲地转起了指间的猫面具,理都不理,就这么飘然而去。
方明风身形僵直地站在原地,瞪着顾燕飞渐渐被夜色吞没的背影,死死地咬着牙。
又是一阵夜风拂来,斑驳的月光与树影摇曳在他的面庞上,映得他的眼眸阴晴不定。
淮北的那些事是他拿捏在手上的一个把柄。
原本他是故意留着,若是顾燕飞对他死缠烂打,他就可以拿出来,让她无法立足京城。
可顾燕飞比他还要迫切地想摆脱这桩婚事……
这把柄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来之前,方明风预设过顾燕飞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此刻的结局。
方明风久久未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顾云嫆朝前方的顾燕飞望了一眼,又担忧地看向了方明风,关切地问道:“明风,你没事吧?”
“你的伤……”
顾燕飞的鞭子带着钩刺,每一鞭都擦破了方明风的衣袍,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到现在伤口还在渗血。
“我没事。”方明风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又一次,让她看到了他丢脸的时候……
方明风心底挫败,更多的是愤懑,是不甘。
越是如此,他越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他希望在她心里的那个他是最好的他,他不想让她觉得他事事不如康王。
方明风的薄唇微动,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顾云嫆一把抓住了方明风的手腕,说道:“我那里有龙骨散,我替你包扎……”
一听“龙骨散”,方明风的面色又变了变。
龙骨散是宫中御用的外伤药,效果远胜普通的金疮药,顾云嫆是从何处得的龙骨散,可想而知。
方明风一把挣开了顾云嫆的手,再次强调道:“我没事。”
这三个字的语调略显冷硬,令气氛一僵。
方明风全然无法直视顾云嫆的眼眸,移开了视线:“我该走了。”
他立刻转过了身,背上那道长长的血痕映入顾云嫆的眼帘,触目惊心。
顾云嫆欲言又止,终究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被夜晚的寒风吹散。
方明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原路返回了侯府的东墙,三两下地爬上墙边的一棵梧桐树,然后就翻墙出去了。
他身手敏捷,准确地从墙头稳稳地落在了巷子里的黑马上,黑马发出一声低鸣。
“走!”
方明风一挥鞭,一鞭子重重地甩在马臀上,带着几分发泄的味道。
“啪!”
马匹嘶鸣着往巷子外冲去,临近巷子口时,另一辆青篷马车恰好从巷子外的街道飞驰而过。
方明风胯下的黑马受了惊,猛地停下,两只前蹄乃至身躯往上竖起,发出一阵惊恐的嘶鸣声,口鼻间喷着粗气。
黑马激烈地扭动身躯,硬是将背上的方明风甩了下去。
强大的冲劲下,方明风几乎是从从马背上飞起,重重地撞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受惊的黑马甩掉主人后,就冲出了巷子口,马蹄声远去,转瞬就跑得不见影了。
方明风狼狈地自墙壁滑倒在地,额头一片红肿,还渗着血,左胳膊更是扭出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方明风倒吸了一口冷气,面色惨白。
他想起身,可四肢不听使唤,四肢百骸仿佛被重物狠狠地碾压了一遍。
耳边不由想起顾燕飞刚刚的话:“你越是靠近她,就会越倒霉……”
少女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把冰刀刺进了他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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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是早上6点和中午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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