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出身于大户人家的女儿,后院各种腌臜的事情也看的很多,所以说起当年的事情她并没有表现得十分激动。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那样,语调平缓,不拖泥带水。
“她是小你三个月的妹妹,她母亲绿琵当年不知廉耻爬上你父亲的床,珠胎暗结后生下她。后来你奶奶不让绿琵进门,以乱了上官家血统的罪名杖毙了。”
“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不曾察觉我有个妹妹。”
“你还是离她远一点好。”对凤姬说完这句话,欧阳芸又侧脸对慧玉嘱托道:“那边毕竟是老爷的一点血脉,不要苛待了。大夫要请,药也要煎,其他吃的穿的还按平时一样送过去。”
“是,夫人,今日我去那儿的时候,老夫人的人也去了。”察言观色是每个仆人必备的技能,丫鬟慧玉见欧阳芸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就继续说下去,“我听老夫人身边的红绡说,老夫人得知清心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摔破了头,严厉责惩了园子里的一干丫鬟仆役。”
“老夫人一直严令不准她在宅子里乱跑,免得被人家问起来丢了上官家的脸。如今她摔破了头,那些丫鬟婆子被责惩也是应该的。老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老爷今日下午得知以后并没表示什么,刚刚前门来了消息说,老爷已经去赴张大人的宴了。”
欧阳芸的脸上露出些微的安心,挥了挥手,慧玉便退了下去。
凤姬静默的看着主仆间的一问一答,已经窥视出高宅大户后院的一丝风云变幻。
和欧阳芸用罢晚膳,又留那儿吃完一盘水果后,凤姬带着元芜回到自己的园子。
刚进屋就有粗使婆子端着黄铜脸盆盛着的的冰块送了进来。
凤姬坐在东屋靠窗的小榻上,胳膊支着头看着随手从书架上拿来的杂记。
屋子里已经掌了灯,元芜见凤姬要看书又点了一盏灯放在小榻上置着的小几上。
凤姬的心思根本不在手中的书上,她一直思考着如何主动出击。
按照原主之前的生活习惯,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去老夫人那里去请安,这个朝代以孝治国,所以这上官老夫人在家族里有很高的地位,如果可以借她的手来使使,效果一定很好。
凤姬才不会等上官清心自己送上门,她喜欢主动出击。
“元芜,铺床,我要睡觉了。”
凤姬丢下手里的书,毫无形象可言的从小榻上跳下来,步伐轻快的往卧房里走去。
刚刚还在灯下做针线活的元芜忙扔下绣盒嘴里喊着:“小姐,注意规矩。”一边小跑着去铺床。
凤姬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到元芜用熏笼把被子细细熏过,又用驱蚊的小熏笼把床的边边角角熏了一遍。
把这一切弄完元芜才冲凤姬招了招手,凤姬快走几步,一下子钻在床上。
元芜这才将帐子从床边的银勾上取下来,又仔仔细细的弄严实了。
“姑娘晚上要起夜记得唤奴婢一声,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净房。晚上蚊子毒的很,姑娘千万不要把这帐子蹬开。还有窗边的的案上放好了凉茶,姑娘不要喝太多。”
“我的好元芜啊,我都知道了,你赶快去睡觉吧。你再说下去我就该睡着了。”凤姬语气里带有着一股子娇憨,元芜见状也只是笑笑,帮她又检查了一遍帐子,这才执着灯离去。
元芜离去后,凤姬躺在床上脑子迅速运转着。今日是初十距离十五还有五天,在这五天里她得提前做一些准备,具体是哪些准备,凤姬心中已经想法。
转眼就到了十五!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凤姬就被元芜叫了起来,凤姬只好一边打着瞌睡一边任元芜她们折腾。
老夫人过了六十大寿后称自己要潜心礼佛不喜打扰,于是每天的请安就变成了每个月初一和十五。
而自己现在的“亲娘”为了在这个以孝治国的天下有一个贤妻孝媳的好名声,每个月的这两天她都会在老夫人起床之前赶去,然后无微不至的伺候老夫人起床、梳洗、用早膳,偶尔还会陪老夫人参佛悟道。
凤姬被迫着换上蝶戏水仙裙衫,才算完成了出门前的所有准备。
清晨天气微凉,凤姬的步子不禁走得快了一些,所以到了老夫人位于宅子北边的禧荣堂的时候,太阳将将露出一个头。
老夫人的禧荣堂是整座宅子里最清幽僻静的一处佳所,一进院门,就像进了一个植物园。各种花卉盆栽,假山流水,还有一个占地颇广的葡萄架。
青翠的景色之间还传出老夫人养的画眉的叫声,要不是礼佛所点的檀香的味道,凤姬差点就以为这里是上官府里的小花园。
门外的丫鬟见到凤姬,也没通传,直接就打起帘子让她进去了。
一进正屋,凤姬就看见欧阳芸扶着刚梳洗完的老夫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老夫人看见门口的凤姬,那白胖胖的脸上像开了一朵花。
凤姬紧走几步上前,和欧阳芸一起搀着老夫人安顿在南边靠窗的榻上。
说是老夫人但是神情矍铄,皮肤保养的也很好,额头的抹额上一颗绿色的玛瑙衬得她气色绝佳。
榻上铺着湘绣百寿图,靠垛上绣着仙鹤延年图,老夫人就倚靠在这垛子上。
“凤丫头,过来!”老夫人招招手,唤凤姬过去坐在一旁。
凤姬规规矩矩的走过去,规规矩矩的坐下,又把衣裙都整理好。她知道老夫人是郡主身份,规矩极好,即使对孙女十分疼爱,但是规矩也抓的很严。
也是,在这个封建的女性地位低下的社会里,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不能做自己,只能将自己套进规矩的框子里。想到这凤姬在心底悄悄的叹了口气,她觉得她在这个界面里,会活得很凄惨。
但是凄惨,也比遇到变态好!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转眼,凤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这模样越发的像我年轻的时候了。”老夫人拉着凤姬的一只手,动作和言语间对原主的疼爱之情毕露。
早有侍女奉上茶水,欧阳芸用盖子捋捋茶叶,开口接道:“可不是吗,这一转眼,凤姬都快及笄了。”
“及笄礼过了以后就该着手议亲了,这事儿一定要慎重对待。”老夫人接过自己陪嫁丫鬟柳嬷嬷递过来的药,语气里暗含着这事要得到她点头的意味。
欧阳芸很是会意,马上说道:“到时候凤姬的亲事还得老夫人您来作主,媳妇儿就怕到时候关心则乱。”
老夫人喝了药,漱了口,接过茶杯呷了一口才开口:“也好,到时候我帮你斟酌斟酌。”
凤姬想翻个白眼,硬生生的忍着了。自己的婚姻大事似乎不关自己毛关系,都在这两个长辈的一来一往间。但是为了应她俩的景,凤姬只好装作娇羞样,坐在一边不说话。
不得不说,凤姬的生存能力杠杠的,如今已经慢慢藏起自己过于张杨的性子,模仿起原主来。
“奶奶,许久不见你喝药了,是身体哪里不适?”柳嬷嬷端着药从凤姬面前走过,凤姬看着那空了的药碗问道。
“还是老毛病,最近心疾犯了,晚上难以入睡。许大夫来给开了药,已经无碍了。”老夫人说话间又从侍女那里拿了话梅放进嘴里,然后又示意那侍女把那粉彩瓷碟盛着的话梅放在凤姬面前。
凤姬黛眉紧蹙盯着面前的盛话梅的小碟子,语气恹恹带着一丝病态的说道:“孙女这几日晚上梦魇颇多,想来也得喝几幅安神的药来调理一下。”
欧阳芸一听这话马上怒目瞪向站在凤姬旁边侍候的元芜,元芜马上跪在地上面如土色,认错道:“没有照顾好姑娘是奴婢的错,任凭夫人责罚。”
凤姬看着跪在地上只能看见一个削瘦的肩膀的元芜,心里暗暗地想:“好元芜,这次只能委屈你了。”
老夫人阖眼倚在一边许久不做声,欧阳芸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施展声威,只挥挥手示意元芜这事儿过去了。
元芜刚站起来,门外一阵响动,青色的蔑子帘被撩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前边挺拔魁梧身穿一身青竹文士袍,面皮白净,蓄着文士须的中年男子正是原主的父亲上官玉堂。他身后跟着的那个身穿洒金蝶花襦裙娇小的女子,正是去年老夫人给上官玉堂找的妾室袁姨娘。
说起来,上官玉堂也算是后院清明的男人,除了正妻欧阳芸也就这个去年刚抬进来的妾室袁姨娘。
老夫人年轻时有一个关系颇好的手帕交,是前户部侍郎袁为忠的妻子白玉芳。袁家落寞后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这白玉芳去世前托人送来一封书信,信中言道:自己命将不久,只放心不下最小的女儿,欲将其托付予她。
一个月后,上官老夫人就去他们家把这袁家小女儿抬进了自己家。
袁家本就破落为了小户人家,那白玉芳也是不愿自己小女儿受苦,所以即使是一个妾室也欣然接受了。
欧阳芸不敢违逆上官老夫人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看着把人送进上官玉堂的房里。
好在这袁姨娘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不仅不曾挑拨过欧阳芸和上官玉堂的夫妻关系,还常常做小伏低的去欧阳芸那里坐坐。所以欧阳芸对她一直以来虽有怨气,但也从没和她红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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