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老夫人笑话,我这好友不是个姑娘,是个书生,名唤方友桐,夫人可认识?”
听见儿子的名字,老夫人显然有些吃惊,“看来老天也知你我有缘,竟直直的叫你进了我家。”
凤姬本来装着不懂话里的意思,“夫人的意思是……”
方母拉着她的手,笑的见牙不见眼,“傻孩子,方友桐就是我的儿,丫头啊,你可是问对人了。”
凤姬一听,面上一喜,“夫人可不是同小丫说笑,哪有这么巧的事?”
见她不信,方母笑的更欢,“他待会儿便回来了,你自己看看咯。”
方友桐背着画篓推开自家柴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头发简单扎成两个髻的可爱少女背对着他和自家母亲笑在一处,那场面,好不暖心。
方母眼角余光瞥见门开了,知道是儿子写生回来,拉了拉凤姬的手。
“喏,你可好好看看我是否骗了你。”
凤姬顺着方母慈爱的目光向后望去,方友桐胸前抱着个竹子做的画筒,正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凤姬本就不是真的怀疑,现在看见自己要找的人,不由得冲他笑了笑。
方友桐本来正盯着她的眼睛,冷不防那一抹笑撞入他的黑瞳中,心中突地一紧。
“小丫,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找我吗?”说罢方友桐看了眼自家母亲脸色,没来由红了脸,
方母何等眼尖,只这一眼便知道自家儿子心里所想,不由一阵欣慰。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都十五了,一直也没个心仪的姑娘,你问他什么,他总是避而不谈。
本来还操心是不是找不到媳妇了,现在看来啊,还真是自己多虑了,更何况凤姬又是这般懂礼数,这两个孩子看着甚好。
老夫人一下子笑的更欢,“小丫姑娘是来找你拜师学艺的,你还不快来见见。”
“拜师?什么拜师?”方友桐走近两步,看着凤姬,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方母知趣地拄着拐杖起身,想给二人腾个说话的地儿。
凤姬见老夫人有起来的意思,忙上前搀扶。
方母笑着拍开她的手,“没事,我还能活动,不必管我,出来这些时候有些累了,我进去躺会儿,你们聊吧。”
二人目送老夫人进了屋,方才回过神。
方友桐在凤姬对面寻了个位子坐下,面露疑问看着凤姬,“方才娘亲说你要拜师,你是要拜什么师?”
终于入了正题,凤姬清了清嗓子,“不为别的,我想跟你学写字。”
一听是做学问,方友桐来了兴趣,“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你有这个功夫吗?”
凤姬心道果然读书之人还是喜欢身边的人是个有文化的,不免为自己的聪明暗自赞叹了两句。
“我虽是个女子,却也明白读书有益的道理。前些日子让你见笑了,事后听了你的话我好好思索了一番,觉得定是我读书太少,见识短浅,才会那般行事。这几日我在家好好反思了自己,觉得到底不能这么活,可是我连字都认不全,更别说读书了,所以……”
“所以你就想跟我学写字?”
凤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态度很明确。
方友桐眼中透出欣赏的神色,本来上次匆匆一别,他还多少有些担忧,怕她再想不开,届时自己不在身边,可如何是好。如今看来,幸亏是自己多虑了,这姑娘比着上次见面看着倒是开朗不少。
凤姬试探地盯着他,“你可是不愿意?”
说罢,不等方友桐开口,又道,“你放心,我可不是白学的,我今日来就是想正式拜个师父,我也是懂得几分礼数的,你看我连拜师礼都带上了。”
说着,从腰间布袋中取出树叶包好的兔肉,摆在方友桐面前。
方友桐开始还觉得有意思,这姑娘居然还懂得拜师礼,后一秒在冷不丁见到一摊剥了皮的兔子摆在眼前,着实吓了一跳。
‘腾’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
“这……这……这是什么?”
凤姬无声的翻了个白眼,憨货,这都能吓着,当真对得起‘柔弱书生’几个字。
面上却不显,手下快速将那东西收了起来。
“这是我今日刚上山打的野兔子,可肥了,想着用做拜师礼,怎么,吓着你了?”
原来是兔子,方友桐舒了口气,坐了回来。
“你我既已做了朋友,教你写字便是情谊,哪有送礼的道理,你快收起来,若叫你家人见了,少不得你又得挨骂。”
凤姬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若真依了他,今日这戏不就白演了。
手下不轻不重拍了拍桌子,凤姬使劲摇头,“不行不行,你我是朋友不错,但拜师这事得另说。我是真心想跟你学做学问的,自然要正式一些,一应礼数都不得少的!”
方友桐又想出言拒绝,叫凤姬拦了下来。
“你是读书人,自然知道拜师是什么礼数,我虽是女子,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也不能少,不光是这次,以后每次找你上课我都得依规矩带着礼。我也是好面之人,你若再拒绝,我只当你不愿做我老师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方友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愣住了,面上有些为难。
接受吧,凤姬同自己是朋友,哪有教朋友做学问还收人东西的道理。不接受吧,她看起来又这般坚持,若再拒绝倒伤了姑娘的心。
真真难做!
凤姬看出他的纠结之处,虽然心里对自己这么逼他有些抱歉,但是也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等着他回答。
还想着若他还是不同意,自己拼了这张脸也要再磨上一磨。
两人僵持之时,却见方友桐轻叹口气,“那……便依你所说,只是……”
凤姬刚放松下来的眉毛又扭到了一起,“只是什么?”
方友桐见她两撇秀眉实在生动,不觉心上一喜,“只是你我之间礼数只是个做派,不可当真,若有则行,若为难了,便废了也无甚要紧的。”
这是在担心凤姬无力行礼,却为了周全勉力而行,这可是他不愿看到的。
凤姬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心下一松,“老师放心,学生无能,打两只兔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见她灵动的眸子,方友桐傻傻一笑,她可真好看。
两人毕竟年龄相仿,方友桐的意思是拜师要行的礼就免了吧,省的两人之间不自在。
本就不是真想拜师,凤姬乐得轻松。
只是这来都来了,不能真的扔下东西就走,好歹给人做顿饭。
再加上方友桐未曾吃过兔肉,想来也不知道如何烹煮,凤姬便提出自己给他和方母做顿饭,就算拜师礼了。
方友桐初觉不妥,可细想又怕凤姬不快,也就同意了。
得了令,凤姬抱着布袋在方友桐的带领下去了厨房。
本身房子就不大,厨房更是小的可怜,只容得下一人活动,不过好在收拾的井井有条,甚是干净。
方友桐简单交代几句便被凤姬赶了出去。
无处可去的方友桐,想起母亲刚刚回房,想着要去看看,便转了方向,去了母亲卧房。
怕打扰了母亲休息,方友桐轻手轻脚进去。
前脚刚踏进堂屋,却发现母亲并未上床,只是在桌边坐着,手里捧着茶,脸上透着笑意。
“母亲不是累了,怎么不好生歇着?”
说着,方友桐走到桌边,接过方母手中的杯子,添了些热水。
方母见儿子进来,拉过他坐在一旁,拍拍他的手,“儿啊,你看小丫这姑娘如何?”
方友桐不明白家母话里的意思,以为两人初见面,只是想打听凤姬的为人,遂出口道,“很好的姑娘,不仅心善还好学,我们数日前偶然相识,算是有缘,便结交成了朋友,母亲看呢?”
方母心道这是个傻儿子,竟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母亲看也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只是不知可有说人家?”
这话一出,方友桐就是再傻,也能明白母亲的用意,当下红了脸。
“母亲……依我所知,未有说亲,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看着儿子这般形容,方母便知这小子已然动心,立刻喜上眉梢。
“儿啊,到今年你已快十六了,身边却无一人,娘看着小丫姑娘是个好的,你何不……”
“娘!”方友桐打断母亲的话,脸色有些难看,“我同她才认识几日,这种事情哪里能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方母看得出,儿子拒绝并非为的这个原因,毕竟适龄男女,多的是一见钟情私定终生的,儿子不该这个表情。
“你可是因为自己的家境?”
方友桐心思被拆穿,面上有些窘迫。
果然如此,方母几不可闻的叹了叹气。
家道中落,儿子才五岁便没了父亲,失了家族庇佑,母子二人逃至这小地方,艰难度日。
寡妇门前是非多,偏方母是个性子烈的,为了儿子一辈子清清白白,不落人诟病。又因没有父亲做榜样,方友桐从小便体弱,不喜与人多接触,就成了这样的老实性子。
凤姬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方友桐一家原是京城有名的绸缎商。
彼时方母还是个儿子刚满五岁的美妇,一日带着丫鬟上街采买,不料贴身丫鬟喜娘入了一官爷的眼,当街便要‘请’了去做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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