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王洛神一直都没有回歌陵城外的石桥山庄,以他心境,大概也不能踏踏实实的等着,不管事态如何进展而无动于衷。
尤其是林叶回来之后,王洛神几乎每天都要听取来自各处的消息。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有些看不懂林叶要干什么。
如果林叶想直接反击,把谋逆的罪名还给王洛神,其实林叶已经找到机会了。
王洛神都没有料到,林叶敢直接对臻元宫里的人动手。
别说抓了那些贵人,便是抓了那些内侍,这也都是实打实要谋反的证据。
所以在一听闻此事的时候,王洛神的第一反应是林叶要鱼死网破。
既然王洛神要给林叶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那林叶就豁出去了,拼着落下他谋逆的实据,也把王洛神一起拉下水。
所以王洛神着实还紧张了一下,可是等了两日,林叶竟是没有下一步举动,这让他又疑惑起来。
是林叶没能从臻元宫的人嘴里得到什么证据?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完全不合理了。
虽然说,王洛神派人去怂恿宫里的贵人勾引辛言缺是事实,但王洛神才不会蠢到真的留下王家的把柄,所以王洛神也断定林叶找不到真凭实据。
可人到了那个地步,连宫里贵人都敢抓了,只要有一丝还手的机会,还能不朝着王家全力反击?
然而再想想,林叶若真的想拼个鱼死网破的话,他又何必去招惹宫里的人,直接来他王家火拼不就得了。
不管怎么说,林叶这一番一场的操作,把王洛神看的一惊一乍,完全失去了判断。
“公爷。”
许欣舒道:“在宫里的贵人们被林叶的手下劫走之后,宁未末没有去见林叶。”
王洛神道:“宁未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去见林叶,他就算一直在臻元宫外边等着皇后召见,他也不会去招惹林叶。”
许欣舒道:“公爷妙算,宁未末就是在宫门外一直等着求见皇后,但自始至终,皇后都没有见他。”
王洛神轻叹一声:“皇后本来可以是我们的人,也曾心存高远,现在......她只不过是个小心翼翼只求还能活着的可怜女人罢了。”
他起身,在屋子里缓缓踱步。
“看来林叶并没有我们联络宫中贵人的实据,如果有,仅凭着这一条怂恿贵人勾引亲王的罪名,他就敢与我们直接开战了。”
王洛神自言自语了一声。
这事,许欣舒可不知道。
她听到这心里猛的一震。
王洛神竟然连如此歹毒的计策都能想出来,真要是被他得逞了,别说监国殿下遗臭万年,连陛下的名声也一样臭了。
到时候这丑闻会传遍整个大玉,皇家的威严一扫而光。
要是传到大玉之外去,也不知道多少国家的人会把这当做笑柄。
这不仅仅是皇家的体面,更是大玉的体面。
“公爷,那接下来呢?”
许欣舒问了一声。
王洛神道:“我之前一直判断,林叶不敢带兵进城,但他出乎我的预料,真的带兵来了。”
“后来我又判断,林叶带兵进城来可能是要直接撕破脸,结果他到现在为止还能沉得住气,又出乎我的预料。”
王洛神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个林叶,要么就是我之前一直高估了他,要么就是......直至现在,我依然低估了他。”
许欣舒道:“宫里的事,要不要找人试探一下?”
王洛神摇头。
他说:“你还是顾好家里,想办法把其疾和其徐保护好。”
许欣舒俯身:“属下明白。”
王洛神道:“去吧,我有事会招呼你来。”
许欣舒只好告辞出去。
她在王洛神身边这些年,知道了不少关于王洛神的事。
这些事,如果能够证实出来,其实也足以给王家定罪。
可王洛神的本事就在于,许欣舒知道不少事,就是没有这些事的证据。
而许欣舒亲手去办过的那些事,又不足以把整个勋贵旧族都拖下水。
现在她亲手去办的,能给王洛神定罪的,也只是杀一个御史的罪名,且那御史还不是她所杀。
就算是这种事,还是因为天子不在歌陵,王洛神才让许欣舒去安排。
天子在歌陵的时候,许欣舒手里的都是一些生意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此时王洛神对她依然还有些戒备心,真正的机密,一样都不许她知道。
之前还利用了她,导致上阳宫大礼教尚清讫被杀。
对此,许欣舒也一直心怀愧疚。
等许欣舒离开之后,王洛神随即收拾了一下,带着一些随从离开了王家大宅。
不久之后,王洛神就再次到了庆余河上的一条画舫之内。
李词早已在这等着,见王洛神登船,连忙俯身相迎。
一上船,王洛神就问了一句:“高启胜那边又有什么别的举动吗?”
李词回答:“没有,只是调派人马全城巡视,就连大街上有三五人聚集在一起聊天,禁军的人都会上前驱散。”
王洛神点了点头:“看来这个高启胜,应该是站到林叶那边去了。”
李词道:“属下也是这么判断,可是,又觉得没道理,高启胜与林叶并不相熟,两个人在此之前也无往来。”
他看向王洛神道:“如果林叶最终会坐实了罪名,那高启胜站在林叶那边,还不是要招惹一身麻烦。”
王洛神坐下来后说道:“我让你想办法派人接触高启胜,可有进展?”
李词摇头:“高启胜水泼不进,这个人,不贪不拿不占,唯一的喜好就是女色,但他连找女人的银子,天子都给出......”
王洛神嗯了一声。
天子会用人,这是王洛神早就已经很敬佩的一点。
高启胜只好女色,除此之外,任何诱惑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而且这个人对女色的要求还不高,若说寻几个国色天香的女子去引诱他,然后控制他,几乎没有可能。
此人对女子的要求,大概是只要看着还算顺眼就可以,而且,绝对属于那种拔-吊-无情的渣男。
指望着他对女人有感情,不如指望着他对权力的渴望更大。
“不好对付的一个人。”
王洛神自言自语道:“相对来说,这个高启胜被林叶还不好对付。”
林叶还有家人,有朋友,有他师父师娘等亲近人。
这些人都是林叶的软肋,就算林叶把她们保护的再好,也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只要被王洛神抓住一次,就能击中林叶的致命处。
可高启胜这个人,好女色但没女人,他不成家,无子嗣,据说和家族也早已闹翻,亲近些的,只有一个堂叔。
这个堂叔前些年去高启胜家里求着帮忙办一件事,高启胜硬是不管,堂叔在他家里就开骂了,高启胜更不客气,让手下亲兵用棍棒把他堂叔直接打了出去。
这样一个人,身无软肋,无从下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高启胜这个人不好对付,所以我才会在一开始就想把他调出歌陵。”
王洛神道:“若之前我计策成功,此时高启胜和他的禁军,应该在怒山大营外边,和林叶的怯莽军对峙呢。”
李词点头:“只要禁军不在歌陵,那真的一点都不必担心。”
王洛神道:“如果实在想不到办法拉拢他,也想不到办法让他出歌陵,那......”
李词道:“属下已经把半两钱中最强的几个刺客都召集来了,就在歌陵城内藏身,只要公爷下令,他们几个就会倾尽全力的去杀了高启胜。”
“嗯......”
王洛神点了点头。
他脑海里不断的盘算着。
他也不想用最后那撕破脸,甚至可以说毫无精妙可言的最粗暴的方式。
这方式,就是在一夜之间,用半两钱的杀手,除掉奉办处内所有辅臣,当然也包括高启胜。
然后将此事嫁祸给林叶。
不管百姓们信不信,只要这事给林叶按上去,那接下来的事就能继续办。
“让他们都候着吧。”
王洛神起身道:“到时候第一个要杀的,还是宁未末。”
李词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问了一声:“公爷,此人难道不是个墙头草?如果留着此人,他能效忠于公爷的话,其实对于稳定朝局,安定民心,皆有益处。”
王洛神道:“所有人都觉得宁未末是墙头草,最起码是个没胆魄的......可我从一开始就不信。”
他走到窗口,看着河岸上的熙熙攘攘。
“宁未末这个人,最大的伪装,就是他让人们都以为他是个骑在墙头上的人,是个只会折中的人。”
王洛神道:“从现在开始,你把手头上的事都放一放,只管盯紧了林叶一人,我倒是真的看不出,他回歌陵说是要查辛言缺下落,却办了些和查案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是为什么。”
李词俯身:“属下从今天开始,亲自去盯着。”
别说王洛神看不懂林叶要干什么,宁未末其实也看不懂,那些次辅大人,都看不懂。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林叶只是在按照他的思维,正常的开始他要干的复仇大事而已。
就好像一张饼要卷起来,就得从一头开始卷。
开始卷的时候,当然是边边沿沿的地方。
林叶要报仇可不是只杀一两个人的事,他真打算血洗歌陵,至于他什么时候干这事,那得他自己说了算。
所以宫里的贵人们,那些内侍,这些人啊,都是这张大饼的边缘,从这开始往里边卷,越卷越宽,越卷越厚。
此时此刻,就在府衙后院里,林叶还在一脸平静的和古秀今在下棋。
古秀今看着已难以挽回的局面,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早前两年的时候,我见过大将军和陛下对弈。”
古秀今道:“那时候我在旁边看着,还在想,大将军这棋艺与我相差无几,若我运气好,还能赢上一两次,这才两年,就算大将军有意让我,我也赢不了了。”
林叶道:“你若不是有意让我,我也没那么容易赢。”
他放下棋子,问古秀今道:“你,怕不怕我胡作非为?”
古秀今笑道:“大将军觉得,我这样的人如果害怕了,会怎么办?”
林叶摇头。
古秀今继续笑着说道:“我这样的人啊,给我撑腰的主子没在,我就夹起尾巴做人,给我撑腰的主子回来了,我就狠狠的去告一状。”
他看向林叶道:“陛下不在歌陵,让我怕的人我就躲着,陛下回到歌陵,我终究还是得要告状的。”
林叶笑了。
听起来古秀今这话,说的是有些像是威胁,可实际上和威胁一点关系都没有。
因为到陛下回来的时候,林叶身上还有什么罪名,是需要他古秀今来告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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