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溪看着林叶略显疲惫的脸色,轻轻走到林叶身后,抬起一双柔荑为林叶按着肩膀,看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疼。
她当然知道林叶的能力,也知道现在面前的困难都是林叶早就预料到的。
可心疼一个人和相信他的能力从来都不是矛盾的事,有些时候,这一点往往都会被忽略掉,进而会让拼搏的人看起来更为孤单。
妻子觉得丈夫能干,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操心,以至于连丈夫累不累都不问一句,那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就能算理解的。
丈夫觉得妻子温柔贤惠持家有道,所以回家之后便一切不闻不问,那也不是一句简单的家里有你我放心就算理解的。
林叶很强,不管是个人的修行还是在战局的把控,不管是对江湖的控制还是对朝权的争斗,他都很强,可这不代表他不需要一双手温柔的在他背后捏一捏。
“有些时候,事情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大的变故,就适当的让手下人去把担子挑起来。”
谢云溪轻声道:“在南疆的时候,封秀做的不是挺好吗?”
林叶道:“我回家之前,已经把城防诸事都交给封秀主持了,接下来这几天我少出门,在家里多陪陪你。”
谢云溪:“你陪我?你那是耽误我啊......”
林叶:“耽误小姨?”
谢云溪道:“这时节,最是云州美好的时候,花儿都开了,争奇斗艳,云州大街上的各
色货品,也看着琳琅满目,最主要的是,过阵子就是云州学子春闱,现在满大街都是俊秀少年,看着可养眼了。”
林叶噗嗤一声笑了。
大玉的科举制度其实还不完善,是从太上圣君开始逐渐实施,但因为各大家族已经勋贵势力的把持,科举取仕举步维艰。
本来按照最初的设想,乡试在各地,在八月左右举行,所以称之为秋闱。
每隔三年,在京城歌陵要举行会试,是在三月举行,所以又称之为春闱。
但因为各大势力的阻碍,春闱也被按在了地方上,不能在歌陵举行,如此以来各大势力就能更轻易的插手会试,安插更多自己人进去。
本来完善科举制度这事是摆在辛先生面前的第一要务,但因为辛先生登极之后,先要面对南疆刘廷盛和郭戈鸣的叛乱,如今又要对娄樊动兵,朝廷集中精力打仗,所以科举的事又耽搁下来。
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春闱在大玉十三州的州治城举行,云州春闱,历来都......没有什么意思。
之前是拓跋烈在云州,会试中出彩的人,绝大部分都被拓跋烈留用,不能留用的,就会被拓跋烈废了前程。
再加上各大势力插手,大肆买卖,将会试作为敛财的盛会,哪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人得以高中。
今年云州的春闱,才算真的有点意思,这些日子,城外在打仗,读书人则在城内安心备考,好像没有人担心云
州城会被百万敌军攻破。
只因为站在城墙上守护着他们的是两位大将军,不管是林叶还是宁海棠,在云州都极有声望,学子们不相信娄樊人能是大将军对手。
谢云溪一句满眼都是俊秀少年,林叶都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
谢云溪道:“这两日,我都让小禾陪着我在庆云斋的二楼喝茶,大街上来来往往多是读书人,云州气象,便是大玉气象了。”
林叶道:“瞧着那个顺眼的,我亲自动手抓来。”
谢云溪道:“都顺眼呢?”
林叶道:“都顺眼......那就把娄樊人放进来吧,一了百了,大家同归于尽!”
这次轮到谢云溪噗嗤一声笑了。
“我和你说这些。”
谢云溪道:“是因为再过三日就是春闱,若你能抽空去见见云州学子,对他们来说必会大受鼓舞,而且于你威望来说......”
她说到这稍作停顿。
林叶点头:“小姨说的没错,我抽空去见见。”
谢云溪嗯了一声:“这些读书人现在可能还用不到,可五年后,十年后,谁知道会不会出几个栋梁之才。”
林叶道:“就怕这事传出去,歌陵城里御史台的大人们又会闻到味儿,一个劲儿的咬我,不咬出血不算完。”
谢云溪叹道:“别人都害怕自己被按上一个结党营私的大帽子,偏偏是你,陛下巴不得你多结交一些,连奉办处的辅臣们都恨不得把一些良才推给你。”
林叶道:“他们不嫌事大,尤其是陛下,竟然栽培手下结党营私,待大胜之后我就回去当面问问他,陛下何故谋反?”
谢云溪是真没忍住,又被林叶给逗笑了。
“你歇一会儿,让小禾帮你揉揉肩,我去小厨房看看,吩咐他们今天做些好的,我怕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
谢云溪示意小禾过来接替自己,林叶却摇头道:“不许你去,小禾也不必去了,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一起吃。”
就在这时候,庞大海从外边迈步进来,俯身道:“大将军,宁大将军派人来请,说是有军务事商议。”
谢云溪听到这话就笑了,但她故意板起脸说道:“看来今日这饭,是没法一起吃了。”
林叶道:“庞大海,就说我今日没空。”
庞大海有些为难的说道:“宁大将军那边催的急,说今天务必请大将军过去一趟。”
林叶也板起脸:“那就吃完晚饭再过去。”
庞大海微微一愣,心说大将军虽然我笨,但是你这算盘打的震的我耳朵都快聋了......吃过晚饭过去,那是商议军务事?
城外。
娄樊大军已经连续三日没有攻城,上次进攻受挫之后,关于大军是继续猛攻云州还是转为全面侵吞冬泊,军中争论不休。
因为这事,宗政显赫格外的头疼。
他已经派人昼夜兼程的赶回去,请娄樊的赋神境强者过来支援。
至于云州城,他个人是真的不想再打了。
这
次南下的初衷,本来就是做足了样子的事,能拿下冬泊全境就是大胜,国内的声音也就能压下去一些。
有了冬泊这片疆域,他回去继承帝位也算是有了些资格,至于没有能把宗政世全救出来......那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大帅。”
一名幕僚俯身道:“如今看来,云州城防务准备充分,还有至少两位赋神境的强者坐镇,再打下去,怕是并无益处了。”
一名武将噌的一声站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百万大军一口气打到云州,到了这稍有挫折就不攻了?大帅不是已经去请赋神境的高手了么,等援手一到,再攻云州,破城指日可待!”
那幕僚道:“满脑子都是牛粪!云州城防坚固,现在有两位赋神境强者坐镇,难道接下来不会有第三个来?况且你也见到了,云州有上阳宫的大礼教在,上阳宫是玉国江湖领袖,上阳宫的大礼教来了,玉国江湖宗门必然也会陆续来......”
武将怒道:“我看你满脑子才是牛粪!玉国江湖中人就那么可怕?我娄樊就无江湖?!”
一开始是他们两个争吵,后来卷进的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帐里吵的不可开交,许多人竟是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始骂娘了。
越是如此,宗政显赫的心情越是烦躁。
“都住嘴!”
宗政显赫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谁再喧哗,我就军法处置了。”
宗政显赫扫视一周,大帐里的人随即都把嘴巴闭上了。
“攻城之事,暂时放一放,又不是不攻了,急什么?”
宗政显赫先是瞪了那些武将一眼,然后又看向那些幕僚:“你们缺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这一点和战将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两句话,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武将们觉得大帅毕竟军武出身,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仗,真的没到不能打的时候。
罴神族还有数百名武士,虽然他们的首领被杀,可这恰恰激起了罴神族的仇恨之心,下一次他们必会更为卖力。
云州城上有二十尊看起来很可怕的青铜战甲,但再可怕也只有二十个。
等到亲王宗政怜海逐渐打开局面,攻城略地,带着大量的冬泊百姓回来,以不惜人命代价的打法,未必不能破云州城。
说到这......
宗政显赫微微一愣:“这些日子,可有宗政怜海的消息?”
众人都摇了摇头。
宗政显赫问:“连吴珂玛多都没有消息送来?”
众人又都摇了摇头,他们想着大帅你都不知道,我们能知道个屁。
“不对劲......”
宗政显赫起身,在大帐里来来回回的走了一会儿后,忽然停住脚步:“立刻分派斥候,要多,顺着宗政怜海的队伍走过的地方去找,看看宗政怜海和吴珂玛多到底在干什么!”
“是!”
他手下人立刻答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宗政显赫才觉得有些不
对劲,但他又不愿意相信宗政怜海有那个本事偷偷回去争夺皇位。
宗政怜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靠山没靠山,是诸位亲王中最没资格争夺皇位的人,他就算偷偷回去了,谁敢拥护他?
可是隐隐约约的,宗政显赫又觉得这事格外的不踏实......
“传令下去!”
宗政显赫大声吩咐道:“让朴西地带一万精锐骑兵追上去,如果宗政怜海在军中就把他带回来,如果不在军中,就一路往都城去追......不,带三万精骑,路上若有阻拦,一律杀无赦。”
如果此时宗政怜海知道宗政显赫要追他的话,大概他就一个想法......你这蠢货,等着回来给我跪下磕头吧!
历经长途跋涉,一路上走的很急,马车里的叶无忧看起来脸色很是难看,白的有些吓人了。
好在是宗政怜海知道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没了叶先生,一路上派人不断寻访名医,凡是能路过的地方,小有名气的郎中全都被请来了。
叶无忧自己身上也带着药,实在不舒服了就吃上两粒,他身边始终跟着一位看起来能有六七十岁的老仆,粗粗懂一些医术的样子,每天也都给他推拿活血。
“殿下,我之前和你提过的,要在到都城之前就给后族送信过去,可是派人去办了?”
“先生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估摸着咱们回到帝国南疆的时候,后族的人也该给个回信
了。”
叶无忧道:“有启慧大师在都城帮点下奔走筹谋,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咳咳,不过,殿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宗政怜海道:“先生快好好休息,这些事等到了南疆再说不迟。”
叶无忧叹道:“我这身子,谁知道还能不能亲眼看到殿下登极......还是多安排些吧,殿下可再写一封信去,将镇国大将军,许给后族......”
宗政怜海问:“可,我已经应允给了吴珂玛多......”
叶无忧一摆手:“谋大事,不拘小节,吴珂玛多会理解殿下苦心和不易,殿下不要耽搁,现在就去写信。”
宗政怜海应了一声,去一边写信了。
叶无忧靠在马车上,眼神微微有些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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