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最近传言很多,有一部分是关于曾智华的,说在申请新生产线时,他虚报款项,为曾琪买了辆跑车,还有讲他在离任前,突击花钱,有几笔金额很大的款项不明去向,再往前追溯,曾琪在服装学院读书时,腾跃公司在教师节对服装学院有过几次捐款,曾琪的学费也是腾跃给报的公账----传言不知真假,但是相关人员都被审计组叫过去询问过,龙啸也去过,回来后只字不提,脸色很阴沉。
另一个传言就是新总经理。总公司的小道消息称总经理人选已经尘埃落定,但要等离任审计结束才正式走马上任,他现在是遥控指挥,常务副总每天都要向他汇报工作,他经常会与其他副总召开视频会议。有人私人向老总们打听总经理是个什么样的人,老总们全都保持缄默。
陶涛走进技术部,其他同事都到了,飞飞最近表现好,已经在电脑上写报告了。同事们私下议论,说她和龙啸的之间似乎有暗潮涌动。
“龙头不在呀!”陶涛低头打开文件夹。
“我哪知道?”飞飞没抬头。
“他没向你请假?”
飞飞连脖子也红了,俏眸一转,忙顾左右而言他,“陶涛,你怎么回事啊,你看看这快过年了,好吃的太多,管不住嘴,大伙儿都胖了一轮,我也长了几斤,有两条牛仔裤拉链都拉不上,可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不会是怀孕了吧?”
“不要胡说。”陶涛突地脸一沉,“我怎么可能怀孕?”
飞飞嘟起嘴,“你又不是未婚女子,紧张什么?你要是怀孕,华律师会乐疯的。”
“我没有怀孕。”
“那你去查查身体,你又不会失恋,生活又优裕又幸福,突然暴瘦很异常。”飞飞好心提醒。
陶涛无语叹息。
午休时,和龙啸说了声,开车去机场接杜晶。杜晶回来,是她现在最开心的一件事。
在接机处出口的地方,陶涛一下就看到杜晶。要命,在时装之都呆了这么久,怎么仍然一幅书呆相,象酒瓶底的眼镜还是以前那幅,清汤挂面式的发型,厚得象棉被似的黑色羽绒服,脖子里竟然系着同样黑色的围巾。
“陶涛!”杜晶拖着大行李箱,眯起眼,随即笑着就抱起了陶涛,惹得周围旅客驻足观看,“上帝,你真是骨感美,好轻盈。”
“喂,注意影响!”陶涛拍拍她的手臂,“我头晕,放我下来。”
“不,让我再抱会。涛,我想你!”
“想我也不和我联系。”
“不是,我怕听到你的声音,就没勇气呆在法国了。你不知道,在法国做个观光客很幸福,可是长住,真的受不了。幸好我遇见了----”杜晶身上一侧,朝后面优雅地伸了下手,“我来介绍一下,我朋友朴忠贤。”
陶涛眨眨眼,看着倚着行李箱冲她微微笑的男子,单眼皮高算梁,平头,中等个子,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呃,不是进口货,是国产的?
“打个招呼哈,她就是我和你常说的陶涛呀!”杜晶娇嗔地碰碰男子。
男子笑容慢慢扩大,伸出手,陶涛不太习惯地也伸出手,没想到他握住陶涛的手,腰一弯,轻轻吻了一下。陶涛一惊,忙抽回手,杜晶哈哈大笑,“你个小样,还真是小家子气,这就是传说中法国绅士的礼节之吻。”
“不是同胞吗,玩什么洋玩意?”陶涛嘀咕。
“我是韩国人,现在是法国籍。”男子一开口,陶涛才听出他的发音有点奇怪。
“你少卖弄你的中文,听着吓人。”杜晶耸耸肩,亲昵地挽着朴忠贤的手臂。
朴忠贤呵呵地笑,“不是想给你朋友留个好印象吗?”
“印象再好也就是一平凡之辈。”杜晶推推眼镜,戏谑地冲男友挤挤眼。
“可我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啊!你们中国现在不是时兴讲什么官二代、富二代,我是名二代,算半个名人。”朴忠贤笑起来,眼睛成了一条线。
“什么名人?”陶涛问,印象中法国名人里可没有东方面孔啊!
杜晶笑,“他父亲是朴东成。”
“不好意思,朴东成何许人也?”陶涛谦虚地问。
朴忠贤瞪大眼,看看杜晶又看看陶涛,“你------晶晶可是说你是淑女。”
“呃,我好象是沾点边。怎么了?”
“淑女不听交响乐吗?”
陶涛哑然,询问地看向杜晶。
杜晶抿嘴直乐,“咱们中国的淑女和法国的标准不一样。”
“可是再不同,也不可以不听交响乐呀!难道音乐不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吗?”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陶涛皱眉。
“他父亲朴东成是欧洲著名的指挥家,这是他的骄傲。他认为没听过他父亲指挥的交响乐,人生就是虚度。”
“哦!”陶涛闭上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轻轻说了句,“阿门!”
“你干吗?”朴忠贤讶异地问。
陶涛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在向上帝忏悔,请求他饶恕我的罪过。我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交响乐。”
朴忠贤仰天长叹。
三人上车回市区,杜晶与朴忠贤挤在后座,旁若无人地互揽着腰。笑起来很可爱的朴忠贤看不出,已经是一位生化博士了,在香水领域很有成就,他是杜晶的学长。他没来过中国,看什么都新奇。杜晶指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远处高耸的建筑物,喋喋不休地向他介绍着,两人不时传出轻快的笑声,完完全全把开车的陶涛视若空气。
陶涛朝着前方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送了句“重色轻友”。杜晶抽空抬了下头,笑眯眯地应道:“彼此彼此!”
陶涛自嘲地歪了歪嘴,她刚与华烨恋爱时,杜晶还没出国,约她出来玩,她总说有更重要的事做,爽了不知多少约。因为华烨事务所的事多,陪她的时间少,她不想他来见她时扑个空。她把所有的空闲时间全腾出来,只要他来,她都在。
从后视镜里看着杜晶笑得那么甜蜜,陶涛满腹的话只能悻悻地咽下,甘愿做一个称职的司机。将两人一直送到杜晶家的楼下,楼道口站了许多人,都是来一睹法国洋女婿的风彩。当朴忠贤下车向众人点头打招呼时,众人眼中不加掩饰地露出失望的神彩,杜晶叹气。陶涛抿嘴一笑,没有下车,约好杜晶过两天一块吃饭,杜晶趴在车窗前,捏了捏她的手,“好的,就我们两个。”
“那你把他扔哪?”陶涛对着朴忠贤呶下嘴。
“放羊吃草,随他逍遥。”
“你不怕他一个人跑没了?”
“他对青台不算陌生。他的小妈就是青台人,以前和他说起过青台。当他知道我是青台人时,一下子就跑出来象和我是老乡似的说青台这青台那的。”
陶涛笑了,“还小妈大妈,难道朴东成有三妻四妾?”
“艺术家大部分风流成性,谈不上三妻四妾,情人可是不少。他曾迷恋过一个青台女子,可是两人结婚不到半年便离了,算是一曲悲歌吧!那个女子与忠贤一样大,不是小妈是什么?”
“哦,听着有点浪漫,呵呵,也有点复杂。好了,你去保护你的忠贤吧,我看他快招架不住了。”
杜晶和陶涛挥挥手,陶涛驾车离去。回到公司,去总装车间转了转,经过培训时用的厂房时,她停下脚,朝里看着。厂房空荡荡的,桌子上蒙了一层灰,台阶上落满了枯叶,一派人去楼空的孤凄。
她从袋子里掏出手机,上面吊着的“水滴”挂坠迎风晃悠着,她轻轻叹了口气,有点想左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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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是小年夜,阿姨这天要回老家过年,家务事就落在陶江海和陶涛身上。家俱城到年底特忙,陶江海在家呆一刻,电话是一个接着一个,陶涛抬抬手,让他走了。技术部这时候算清闲了,大家也定不下心来做事,龙啸就睁着眼闭着眼,谁迟到或早退,知会一声就好了。就这样,陶涛觉得自己还是忙得象个陀螺。唯一的好处,每天疲累得往床上一倒,她就睡得沉沉的,连个梦都没有。
主妇们都在为过年而奋战,也就没空凑班子打麻将,陶妈妈每天对着个电视,闲得发慌。有天晚上叶少宁过来送老家寄来的年糕,陶妈妈已经上了床,陶涛在厨房准备第二天的菜,只给他倒了杯茶,便忙去了。叶少宁在她身后站了十分钟,她没回头,也没说话,他把茶杯放下走了,陶涛隔着门说了声“走好”,没有把他送到院外。
公司是二十九放的假,陶涛松了口气。其实她什么也不想做,吃什么也没胃口,巴不得一个人呆呆地坐着,从早到晚,任时光飞逝。可是陶妈妈身体不好,她又离婚了,如果过年没有个年样,更显出处境的凄凉。她是撑着努力地打理着一切,只是她做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水壶也烧坏了,洗杯子时,手一扬,打破了几只,泡茶时,把陶江海那个处女采摘的雨前茶,一抓一大把扔壶里,看得陶江海直咂舌。
“小涛,去超市买点西兰花、韭菜黄,每个只要半斤,别买太多,要挑新鲜的。”年夜晚,陶江海亲自主厨,陶涛做下手,陶妈妈坐在客厅里指挥。
陶涛拿出零钱包,穿上大衣出了门。
她没有开车,走路去了附近一家小超市,没想到,超市老板停业回老家过年。陶涛只得打车去了家乐福。一下车,就看到外面手推车一辆挨着一辆,人都扎成了堆,走进去再一看,每个收银台后,都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长龙。
陶涛无力地吁了口气,随手拿了个购物篮,直奔蔬菜柜,拿了几颗西兰花和一把韭菜黄就急忙过来排队。没挪几个位,不经意地回了下头,后面排的人都延伸到货架后了。
“没办法,忍着呗!”站在她后面的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冲她呲下牙,呵呵地笑。
陶涛淡淡地一笑,转过身。
突地,她感到后面的男人贴近了她,一开始她以为是后面的人推搡,男人没站好,碰到了她,她往前挪了半步,没想到那男人象黏着她似的,她一动,他跟着挪动,而且贴得越来越紧。虽然冬天穿的衣服很厚,可陶涛还是敏锐地感觉到男人贴着她的体位发生的变化,这时,男人悄悄抬起双手搁在她肩上,腰间开始了起伏。
陶涛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愤怒地回过身瞪着男人,男人没事人似的迎视着她,暧昧地挤挤眼。
“怎么了?”
“你----”陶涛闭上眼,心头火起,正要高声斥责,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抓住男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将陶涛推到身后。
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喝道:“拿出来!”
陶涛低下眼帘,定了几秒,所有的神经都紧绷了,心象失了控的钟摆乱跳乱撞,呼吸不知觉地急促。
讲话的人是华烨。
男人眨巴眨巴眼,凶悍地看了看华烨,摊开双手,“你看到我拿什么了?神经病!”说完,他转身欲走,却没甩脱那只紧抓着他的手臂。
“看到了吗?”华烨朝上面一指,横眉冷目,“那上面装的是摄像头,要不要我们一起去保安室看看你刚刚所做的一切?”
男人惊恐地抬起头,眼神躲闪,面无人色,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塞给华烨,低声求道,“这位大哥,今天过年,放我一马,我下次不敢了。”
“不行,你的行为太无耻----”华烨身子踉跄了下。
男人突地奋力推了华烨一把,踢开购物车,冲进人群,扭头就跑。华烨稳住身形,抬脚跟上。
陶涛喊住了他,“不要追了!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华烨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吸进眼眶里一般。他想说她太软弱,这种人应该得到严惩,可是一出口却是,“你怎么这么瘦?”
陶涛干涩地笑了笑,“是衣服买大了。”他看上去脸色也不好,皮肤松驰,眼袋都出来了。
青台很小,她早就准备有一天两个人会碰到,礼貌地点下头,脸上保持淡淡的笑容,然后道别。
可是怎么也没料到是在自己被陌生男人骚扰时与他见面,陶涛又是难堪又是委屈,还有余惊,只觉着鼻子直发酸,强忍着才没流下眼泪。
“一个人出门要小心,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讪。”他将钱包递给陶涛。
陶涛叹气,她只顾气愤男子的骚扰,都没察觉钱包被盗。她僵僵地一笑,“嗯!”
华烨抓着钱包没有松,她愕然地抬起头。
“小涛,你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很好呀!你呢?”
“我生了场病,高热不退,差点引起肺炎。妈妈去了海南,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悲伤。
“烨,让你排队,你怎么站外面?呃,是小涛,这么巧!”
一辆购物车横在两人面前,许沐歌笑靥如花,纤纤玉手勾住华烨的手臂,丽眸俏丽地闪烁着。
陶涛嘴角一敛,飞快地拿回钱包,退后一步,她看到了购物车上有肉有鱼有虾,有水果,有蔬菜,还有香槟。
“烨,我没有买到排骨,但我买了只草鸡,回去熬汤,好不好?”声音甜蜜蜜的。
华烨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陶涛。
“小涛真幸福,家里有阿姨做饭,不象我们,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许沐歌娇嗔地噘起嘴,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烨,不准嫌弃我的手艺差,人家已经尽力了。小涛,你知道烨最爱吃什么?”
陶涛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这点修养与城府,在许沐歌面前,犹如水滴遇大海,她怎么能不输?
她默然地转过身去,似乎没听见许沐歌的问话。其实这句话,是许沐歌将她的军,回答了,等于承认自己拱手让人,不回答,显得幼稚没度量。她索性就甘拜下风,承认自己幼稚狭隘,让高尚的人继续高尚,相爱的人和谐到永久。
好不容易排到了收银台,付了账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烨,都是为你买的,你结账。”许沐歌亲昵地推推华烨,成功地拉回了他凝视着陶涛的视线。
“沐歌,其实你应该回家陪许叔过年。”华烨把卡递给收银小姐。
许沐歌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呆在家里象受刑一样。你要是有别的地方去,那我一个人回公寓好了。”
华烨瞟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走吧!”
“小涛,你买的菜呢?”陶江海听到开门声,扭过头。
陶涛低头看着空空的双手,咬咬唇,大概是丢在出租车上了。“爸爸,今年可以不吃西兰花或韭菜黄吗?”她幽幽地问。
陶江海点头,“行,老爸给你做别的好吃的。小美女,去楼上打扮打扮,今天咱们早点吃年夜饭,然后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
陶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上了楼。
“小涛这是怎么了,嘴唇都白了?”陶妈妈扶着门走进厨房。
“不会是偷偷跑去听海阁了?”陶江海盯着楼梯。
夫妻俩四目相对,黯然地叹气。
菜很丰盛,酒也是好酒,陶江海买了鲜花也买了烟火、气球,气氛搞得哪一年都隆重而又热烈,可是陶涛的表情一直凄凄的,笑起来象在哭。春节联欢晚会刚跳了个开场舞,她和爸妈道了新年祝福,说先去睡了。
房间里也有电视,她没开。泡了个香精澡后,就和衣躺在床上看手机短信。都是同事和同学的,短信很没创意,从网上下载的,有些还是重复的。还有几个懒瓜直接把人家的短信转发过来,下面还附着人家的名字。陶涛不想转发短信,又想不来写个有个性的,单单说一句“新春快乐”,又显苍白,就什么也不发了,握着手机傻傻地出神。
外面鞭炮四起,璀璨的烟火映得窗帘都成了五彩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手机的鸣叫把她给惊醒了,睁开眼一看,灯还开着,闹钟指着凌晨一点,已经是农历新的一年了。
手机还在手中叮叮当当地响着,是个陌生的号码,不会是打错了吧,很固执地响着,大有你不接我就不罢休的意思。
她怕惊着爸妈,忙按下接听键,只听到有人问:“多少钱?”
她愕住,心砰砰直跳。
另一个声音响起,“呵呵,这大过年了,我们的哥可不是抬价,实在是我们牺牲了与家人团聚的时刻来为民服务,今天要给双倍。”
“理解理解,二百够吗?”
“足够了,先生,新春快乐,过年大吉!”
“谢谢,祝你也新春大发。陶涛?”静夜里,温润的嗓音清晰如在耳畔。
“左老师,过年好!”她不禁坐正了身子,嘴角弯起,“祝你新的一年越来越帅,红颜知已与财源滚滚而来。”
“一年不见,还是这么庸俗。”他笑了,很温和,仿佛带着缕缕暖暖的宠溺,“睡了吗?”
“现在已经醒了。你好不好?”她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笑。
“好不好,你出来看看!”
她还以为听错了,呆呆重复了一句:“出来看谁?”
“陶家别墅正对面十米处,穿羽绒大衣、拖着行李箱的那个。”
她吃了一惊,手机“啪”一下失手掉在了地板上。
蹑手蹑脚地下了楼,陶涛没敢开灯,进门佛案上财神爷前有一盏常明的烛灯,灯光是幽黄的,勉强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她侧耳倾听父母卧房的动静,屏住呼吸,轻轻地拉开了大门。
清冷的空气夹着院中腊梅的冷香扑面而来,远处的天空还有烟花在绽放,她小跑着穿过院落,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左修然。
青台的除夕夜是寒冷的,他不时地跺脚、转圈,仿佛是为了取暖,又仿佛等得有些焦急,当一抹纤细的影子跃入眼帘,笑了,“你不会还梳妆打扮的吧,这么久!”
她走过来,与他隔了十步的距离,她停下,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难得爱耍帅的左老师穿了一件超厚的羽绒服,脖子里系了条红色的围巾,到真有几份过年的喜庆,含笑的双眸晶亮异常,有许多她看得清看不懂的东西闪烁着。
心突地“咯噔”一下,象春风乍然而至,冰冻的河流蓦地被吹裂了一条缝隙。
“左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嘴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居然是颤抖的。
“对一个好久没联系的人,就这样打招呼?”左修然眨了下眼,缓缓张开了手臂,向她走过来。戴着皮手套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托起她的下巴仔细地打量着,嘴角倾了倾,手指一转,按住她的肩,轻轻抱了抱,啧啧叹道,“减肥很成功呀!”
她不自然地僵了下,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眼眶莫名升起一团湿雾。
有左老师在,总是充满着意外。
“我爸妈去广州大姐家过年,我讨厌南方湿暖的天气,想想青台是个不错的地方,就到这里来度假了。”他松开她,灼灼凝视。
春节期间,人家要么去东北滑雪,要么去海南避寒,少有人来湿冷的青台。
她吸了口气,“酒店定好了?”
“决定太匆忙,只买到最后一个航班的票,现在才到青台,唉,也不知哪家酒店现在还有房间?”他皱起了眉头,“不过这不是首要问题。我上一次吃饭还是去年三十的中午,现在都大年初一早晨二点了。”
她急了,酒店现在有可能还有人在值班,可是不管哪家饭店,定然都停业过节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也不会开门的,想买包方便面都没有。
“难道我站在沙漠上吗?”他看着她苦了个脸,哼了声,朝陶家别墅瞟了瞟。
她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一怔,不是她不懂待客之仪,而是今天是除夕,领个陌生男人回家怎么解释?
“你等一下。”她转身进了屋,不一会,拎着两个大大的食盒出来了,“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小气巴拉的。”他小声嘀咕,却主动拎过食盒,另一只手拖着行李。
这个时间,街上已没出租车,她也没想起开车。街道上非常安静,沿街的店铺上贴着大红的对联、挂着一个个灯笼,霓虹灯亮如天上的街市,行人只有他们两个,没有谁说话。她看着两人的身影长长地向前延伸,悄悄扭头看他英俊的侧面,嘴角不禁弯起。
再见左老师,欢喜不由自主。
附近就有几家酒店,左修然却不满意,总说再看看、再看看,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他以前租住的小区。
她有点狐疑地随他进了电梯。
门前打扫得很干净,门上贴了一个孩童抱着鲤鱼玩耍的大大的“福”字。左修然蹲下身,在门前鞋垫子下摸了摸,收回手时,手指上多了一串钥匙,冲她挤挤眼。
她呆住了。
房间里暖气开着,温度很适宜,一切摆设还是他在时的样子,好象他从来没离开过,他只是下去接了下她。
“快进来呀!”他回头,看着门外的她。
“我----不进去了,这个给你。新春快乐!”她笑了笑,把食盒递过来。他飞扬的笑意让她莫名地有点心慌。
他一抬手,揪着她的胳膊拖了进来,看着她的脸慢慢泛红,鼻尖也红了,眼中迷蒙一片,笑了,“快去帮我热饭,我饿得都没力气讲话。”
不等她回应,外衣已被脱去,人被推进厨房。上次给他送饭的食盒整齐地码在橱柜里,她系过的围裙挂在冰箱旁,她又是一会失神。
她带了四个保温盒,有菜有饭有汤,还有点心,她热饭时,他在一边煮咖啡,饭摆上桌时,他也煮好了两杯咖啡。两人坐在吧台上,他吃饭,她喝咖啡。
“公寓你一直都留着?”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嗯!免得来青台,如果别人不待见我,我也得有个落脚点呀!”他挑了一筷饭塞进嘴巴,说得理所当然。
她撇嘴,“真是有钱人!”这小区很高档,租金不是一般的高。
“为了五斗米人都愿折腰,有钱不好吗?”他嚼着狮子头,挑挑眉。
她不说话,专注地喝咖啡。其实这个时间喝了咖啡,哪能再睡?但就是不喝咖啡,这个晚上还睡得着吗?
震撼太大,真的很难消化。
离开时,差不多近四点,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新春青台的第一个白昼正在悄然走近。
他回身从衣架上给她拿过外衣。“别,不要送来送去。”她拒绝。
“不愿意和我多呆一会?”他牵住她的手,紧紧的,不给她挣开的机会。
她低下头,他的眼中多了一束小火苗,亮得她心乱,“不是---”
“不是就走吧!”他牵着她进电梯,“补眠六个小时够吗?”他抬手看表。
“呃?”
“我十一点过去。”
“干吗?”
“度假呀!”他笑,刮了下她的鼻子。
她拧拧眉,没太听明白。
两人没有在一楼下电梯,而是直到地下停车场。他四下张望了几眼,径直走向一辆黑色的奥的A8,这种车型很稳重很内敛,不应该是左修然这种张扬而又花哨的人喜欢的款型。
他打开车门,朝她看看。
她已经不诧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一辆车又算什么?
“你的准备工作做得不错!”她半是自嘲半是掩饰内心的无措。
“当然,只要我开始的事,就会百密无疏。”他昂起下巴,很是骄傲。
她淡淡地一笑。
下车时,天还被黑暗笼罩着,她欠下身向他挥挥手,他喊住她,指指自己,“告诉我,这样的一份新年礼物,满不满意?”
她静了片刻,然后俏容上慢慢绽开了一朵花。
他也笑了,嘴巴咧得很大,一大团热气呼出来,遮不住眉眼间的愉悦。
关好门,仍然没有开灯,又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拉开窗帘,看到黑色奥的还停在路边,她不禁轻轻咬着唇,听到自己的心在黎明前“扑通、扑通”跳如惊马。
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神经仍处于极度的亢奋中,她数了羊、数了猪,数了小白兔,一点倦意都没有,索性不抑制了,任自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听到楼下有动静,陶江海起来了。
过了一会,听到陶江海在问陶妈妈,有没看见昨儿装汤圆的保温盒放哪了?陶妈妈说就在冰箱的第一格。
陶涛捂着耳朵,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能说是睡觉,只能说了休息了几个小时,十一点时,陶江海和陶妈妈从庙里敬香回来,陶江海在楼下喊陶涛下楼吃点东西。
陶涛打着呵欠下楼,看到爸妈一脸喜色。
“小涛,今天我和你爸抽的签都不错。你爸爸问的是家居广场的事,妈妈问的是你的姻缘,师傅说你今年一定会结婚的。”陶妈妈说。
陶涛正在喝水,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得气都差点接不上来。“菩萨有没说我和谁结?”
“其实华烨----”陶江海看了下陶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陶涛。
他和陶妈妈敬香的路上,接到华烨的拜年电话,。华烨开口仍是“爸爸、妈妈”,话不多,语气很落莫,陶江海听得心里面直发酸。
“我饿了。”陶涛捧着茶杯站起身,面无表情。
陶妈妈奔波了一早晨,敬香的人又太多,挤来挤去,呼吸有点不太畅,抬手轻轻按着心口,忙岔开话题,“小涛,想吃什么?”
“随便!”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看到院外戛地停下一辆黑色的车,车门一开,左修然拎着个大大的果篮跨了出来。她瞠目结舌,抬眼看钟,想起十一点之约,转身忙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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