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简第一次见到陆正青的时候，是十一年前，在星际联合银行的VIP室，那会儿陆正青只是个十八岁，长得过于高大的一点Omega样子都没有的少年。
“拜托了，经理。能不能再缓一个月，NG这边的订单最近正在增加有明显的好转。只要一个月，对方的首付款到账后，我们就能支付掉这一期的利息。”
少年苦苦哀求，给信贷经理不停鞠躬。
看起来有些可怜。
“这是谁家小少爷？家里没人了是吗？找个Omega来求人。”韩博简远远看着，问身边的助理。
助理小声说：“博简总，这是陆家新上任的负责人，叫陆正青。NG这不是资金出问题了吗，现在连利息都还不上。”
韩博简好笑：“他以为银行是靠人情的地方？这可是违约行为。”
“要不要属下和信贷风险部打个招呼，别让他们心软。”
“不用了。”韩博简说，“银行的人又不傻，知道本家要收拾NG，还给他们主动放水？职位还要不要了。”
“您说得对。”助理连忙附和。
韩博简又看了看那个少年，忍不住唏嘘：“我见的太多了，什么人能抵挡的了四大世家。他这样的，撑不过三个月。”
可是这个叫陆正青的Omega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他破釜沉舟，将陆家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抵押，以超高利息从其他十余家小型银行贷出了款项，全力投入了NG新技术的研发。
将军用机甲技术全部落地，改为民用飞艇上使用。极大的提高了飞艇的稳定性和速度。于此同时，亲自带队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中立地带，与诸多零星小国和各种鱼龙混杂的势力达成了合作关系。
大量的贴着民用标准却有着军用水准的飞艇向这中立地带的武装势力倾销。
三个月，陆氏没有倒。
一年，陆氏也没有倒。
然后是三年、五年、十年……
陆氏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撼动它。就算是四大世家也不行。它盘根错节的与联盟的许多经济命脉交织在一起，和四大世家的产业也交织在了一起。
而当年那个在VIP室苦苦哀求的少年，也成为了放眼整个银河系也没有人可以小看的传奇人物。
如今，就坐在对面。
而自己，作为韩世家的代言人，则只能坐在办公桌的另外一端。
韩博简有些不是滋味的想到。
*
两杯茶分别放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翠绿色的茶水看起来十分的优雅。
“方舟时代从地球带出来的茶树，最后移植在了海蓝星上。这是最古老的那几株产的茶叶。博简总您尝尝。”陆正青开口道。
韩博简没去动那杯茶。
他开口道：“陆正青，我来和你谈一笔生意。”
陆正青一笑：“商场上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虽然很少见面，但是商业往来上一直不少，您要跟我谈生意，又何必通过朝副议长？”
“这次不一样，要和你谈生意的人，不是我。”韩博简指了指西装衣领上别着的韩家家徽，“是韩家二少。”
韩家二少，继承者，韩修平。
那个家徽由繁复的花纹围绕，组成了一个隐约的中空金币模样，在最中间的地方是一只沉睡的貔貅。
貔貅的眼睛上镶嵌了一颗乌黑的宝石。
陆正青推测里面应该有一个纳米摄像头。
“传说修平少爷是韩家继承者，也是下一任家主，但是十分神秘，不怎么出现。”陆正青道，“平时多是博简总在商圈里担待的多一些。”
“今天我们的沟通会实时传递给二少。”
“我明白了。受宠若惊。”陆正青敷衍了一句恭维，然后问，“不知道二少要和我谈什么？”
“你应该有所预料。”韩博简笑笑，“是空间折叠技术。”
陆正青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韩家对NG真是一直关爱，十一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空间折叠技术正式商用也不过短短两个多月，贵世家已经把相关的事情搅了个天翻地覆。我以为我们拿下了军部的订单之后，这事情应该消停下去了不是吗？”
“陆总，能够得到夏家的青睐，确实是您的幸运。在商言商我认赌服输就是了。”韩博建回答。
夏家……
所以当初帮助他的“贵人”是夏家？
陆正青仔细梳理了一遍自己的人脉。
实际上除了韩家，其他三大世家的情况他了解的非常少，四大世家并不会直接有人入世，他们只会安排自己家族的亲眷来作为代言人。
他唯一见过的夏家人，也就是在上次陆氏宴会上出现的夏家亲眷、在帕特农星系的代言人，夏之易。
而当时宴会上也仅仅是打了个招呼而已。
还是陆鸿的人脉……不、如果是陆鸿的人脉，他不会是那个无知的反应。
“所以今天，我代表韩家，正式向你提出购买空间折叠技术的请求。”韩博简说。
“博简总……”
“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开价。”韩博简说，“我相信还没有什么价格，是我们韩家支付不起的。”
他说的狂妄又实在。
陆正青沉默。
韩博简知道没人能抵挡这样的额诱惑，一个延绵了万年以上的古老世家，拥有旁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财富和权力。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心动的价格。
陆正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开口道：“我拒绝。”
“为什么？！”韩博简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没搞清楚什么叫任何价格？没搞清楚韩家的权势。”
“因为在商业领域上有些摩擦，所以你现在就要拒绝这么大的财富和机会？甚至是跟我们韩家示好的机会？你应该知道获得一个世家的青睐对你有什么好处。”
韩博简冷笑了一声：“你也应该知道，拒绝一个世家的交易，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
“博简总给出来的价格真的让我心动。我对四大世家也心存敬畏。只是……”陆正青笑笑，“我不喜欢跟强盗做生意。”
“陆正青，注意你的言辞！”韩博简被激怒，“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哦？是吗？”陆正青反问，“先由朝齐来打感情牌，又用世家帽子压制。博简总希望我做的生意是不允许拒绝的那种生意吧？”
“何止是这一次呢？韩家什么时候给过我拒绝的权力。”
“自这项技术商用，各方面围追堵截，以强权压制形容不为过分。”
“如果不是我不认识的什么贵人帮忙，现在NG怕是已经准备折价抵卖了不是吗？”
韩博简被他一顿抢白气的咬牙切齿：“陆正青，不要不知好歹。”
“您是要教育我，商场上没有朋友和敌人之分，只有永远的利益吗？”陆正青问，“十一年前我接手陆家的时候开始，许多人教育过我。你猜怎么样？这一路走来，我没知道过什么好歹。当被所有人不看好，没有人能帮助我的时候，我只能倔到底。”
“人总是该坚持点什么。”陆正青说，“至少我现在有这个底气说出来。我不喜欢跟您这样的世家做生意。”
他按了一下呼叫铃：“程珹，送客。”
说完这话，陆正青冲着韩博简胸口的徽章微微点头。
向着那个不知道在何方的韩家继承人再见。
*
程珹送走了气得脸色铁青的韩博简，回来就看到陆正青正用手指尖抵在下巴上沉思。
“老板，其实你可以考虑答应下来。”程珹说，“价格开高点也不错。比如说你一直看上的TY星隆亚松夏高地。应该拿到手没问题。”
“你说的没错。”陆正青说，“不过事情可能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自两个月前空间折叠技术完成了所有专利权注册并进入商用领域后，四大世家的身影或多或少都出现过。韩博简，赵灼，朝齐……还有那个在暗中帮助了我的……‘夏家人’？”
“韩博简的背后是韩家继承者，赵灼是赵家继承者候选人之一，而朝齐已经是继承者。”
“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放眼过去十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接触到这么多四大世家的关键人物了？”
陆正青沉思：“我想知道为什么这项技术如此被各世家看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情的关键点。”
“我明白了。”程珹说，“交给我吧。”
*
韩博简的飞艇上。
他一改之前在陆氏的盛气凌人，整个人都有些惶恐，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了……”
“我明白。”
“但是……是的，您说得对，是的……”
他低声呢喃，似乎在跟什么人对话。他胸口那个徽章里的小黑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闪烁，仿佛在说着什么话。
“您说得对，二少。在总统换届之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韩博简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一定会想办法获得空间折叠技术，绝不让其他世家得到。至于陆正青……”
最后他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您放心吧。”
“任何挡在您成为执行官路上的障碍，都不会是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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