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在自由城邦的两艘巡航星舰出现后，进入了新的对峙阶段。
那艘在战场上吸引了巨大部分火力的X11战斗艇在摇摇欲坠的飞进大气层，作为最后一个撤离的战斗艇最终降落在跑道上，虽然它的起落架已经无法打开，在地面上滑行了很久撞击在软垫上，才停止下来。
可是当驾驶舱门打开，驾驶员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还是受到了无数的掌声跟喝彩。
陆正青取下头盔，在WX35稀薄的空气中呼出了一团白雾，他比之前在联盟的时候显得更加清瘦，左眼眶内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
他的长发已经剪短了，最长的发梢也不过到耳朵下面一点。
额头上的条形码永久的留了下来，在短发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可这在自由城邦并不算什么，这甚至是一种荣誉……代表他曾反抗过联盟，被判刑成为知识犯的荣誉。
这代表着最坚定的、最自由城邦的立场。
人们总会在他路过的时候，用崇拜的目光注视他——即便他是个Omega也一样。
自由城邦的公民缺乏，这里的ABO三性都得做一样的工作，上战场、做苦力、种植植物……这里不需要金丝雀，只需要真正的劳动者。
他浑身都在发抖。
寒冷又泥泞的WX35的空气显得如此的冰冷。
但是那是活着的感觉。
他从战斗艇上跳下去，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人一把扶住。
杨·安德森表情阴沉的盯着他看。
“……”
“跟我来。”安德森咬牙切齿，然后他转身就走。
周围的士兵们为这位自由城邦的阁下留出一条路，陆正青审时度势很安静的跟着安德森走入了掩体，进入了指挥部。
杨·安德森在掩体内拥有一间窄小的办公室，他进去后，在杂乱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然后扔给陆正青一只抑制剂。
“整个掩体没多少抑制剂了！”杨·安德森说，“你的信息素已经浓得不行了！还敢这么去冒险！”
“感谢阁下。”陆正青拿起抑制剂给自己的颈部来了一针。
“我教你开战斗艇不是让你去送死。”
“我没死。”陆正青平静的说，“我觉得你应该给我颁发紫荆花勋章。”
杨·安德森气笑了：“那是联盟的勋章，你得回联盟要。”
“我现在是联盟排行前一百的通缉犯。”陆正青耸耸肩膀，“如果没有其他事，请阁下允许我回到队伍中。”
“你给我站住。”杨·安德森扔出一份材料。
“这个。”他没好气的说，“感谢你手腕上的那个小玩意儿，叫什么来着？”
“R2。”
“对，感谢它携带了开启云图信息的密钥的备份，这是从之前来自云图的二十万条信息里破译出来。”杨·安德森说。
陆正青打开那份资料。
柔性屏上显示着一个地址。
就在WX35上，就在冻土层附近……是一个地底深处，大概距离地表30米左右的中空地带。
“这是什么？”
“不清楚。云图的信息展示不全，这部分信息似乎被切割掉了。”杨·安德森说，“我已经命人去挖掘了，找到些东西，你去查一查。”
“……我不去。”陆正青放下了柔性屏，“你这是要支开我。”
杨·安德森挑眉：“是，怎么样。”
“可是……”
“没有可是！你既然是自由城邦的一员就要听首脑的话！我给你安排的工作你做不做。”
“不去会怎么样？”
“你如果不去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最后方，离黑洞最近的那颗行星，那边时间流逝特别慢，等你找到办法回来，仗早就打完了！”
“……”
陆正青叹了口气：“行吧，我接受，阁下。”
*
冻土层的地下建筑位置并不算远。
陆正青跟着两个警卫兵开着星球车便上了路，行驶了大概有两个小时，距离在五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个隐约的山包。
走进了之后，才发现山包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陆正青穿着抗寒服下了车，随着警卫兵走进去，里面已经做好了加固处理，湿哒哒的泥泞通道一直向下延伸。
他们往地底深处走去。
最开始的路是泥路。
但是当寒冷和风雨都消失在了身后，进入了彻底的无光环境，地面开始变得干燥，空气也变得温暖。
他们继续向下，直到抵达-30米的位置的时候，陆正青一脚踩在了一块儿人造地板上。
那块儿人造大理石的工艺看起来距离现在并不算特别特别的遥远。
他吃了一惊。
然而警卫兵却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大概是已经来过这里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十五分钟。
一个中空的地下城市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低矮的集装箱一样的房子集满了这个大洞。
无数的灰尘铺在建筑物上，让整个地下城显得非常的颓败。
陆正青抬头去看，类似于人造太阳一样的照明设备在头顶峭壁中分布了大概有数百个，绝大部分都已经破碎。
替代他们的是，最近安装的照明设备。
“用C14测试法测过年代吗？”陆正青问。
“测过了，距离现在两万年前后。”现场的研究员把一系列数据交给陆正青，“在联盟出现之前不久。在附近还发现了港口的痕迹。这里非常有可能是方舟时代的古人类文明第一个抵达的地外星球。”
陆正青翻了翻资料，看着上面的一系列证据。
沉思了一会儿。
“我如果没记错……自由城邦最靠近黑洞的地方，有一个被开启过的遗迹吧。”陆正青说。
“是的。”研究员回答，“我们自从来了自由城邦就去勘察过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你记得关于云图的传说吗？”陆正青问研究员。
“怎么不记得？”研究员笑了，“人类在方舟时代衰落，文明大撤退，走投无路之下，一个偶然的机会，人类开启了一个不知名的高阶文明的遗迹，在遗迹里，一颗行星大小的量子核心里，沉睡着一个叫做云图的AI……”
研究员笑不出来了。
他表情变得严肃，环顾四周。
“你是想告诉我，这是方舟时代后人类文明的据点？是我们祖先的遗迹？”
“应该是据点之一。”陆正青道，“云图内部关于这块儿的信息一直并不对外公布，人们只知道有个这个传说，但是究竟方舟时代的人们从哪里发现了云图、又是怎么去往联盟的，并没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他叹了口气。
那二十万条信息之一指向的这个位置，绝对不是偶然。
所以杨·安德森授意他买下WX35，又让他来调查这个遗迹，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狡猾的狐狸。
他从高台上下来，走入了衰败的城市。
石头已经在万年的风化中变成了灰烬。
许多房屋都倒塌了。
他在城市里走过，幻想着当时劫后余生的人类，都做过什么。
然后他在一个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这个建筑物异常熟悉。
是一个金字塔一样的建筑。它就紧贴着偏僻的中控石壁而建……
在它的大门上，有一个繁琐的徽章。
虽然已经风化厉害。
但是盛大的开放的龙舌兰，犹如凤凰一般绽开了它的花蕊。
——谣传说五十年龙舌兰才会开一次花，死去的凤凰会从它的花蕊上浴火重生。
陆正青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徽章……
属于夏家的徽章。
在手腕上很久没有动静的R2突然震动了两下，似乎是告诉他这里很重要。
陆正青没有犹豫，抬步走上前去。
那个研究员有些摸不清头脑，也赶紧跟了上去。
当他们站在门口的时候。
才发现这扇门有近十米高，异常巨大。
R2滴滴发出两声。
忽然大门抖动了一下，轰隆隆——！
它缓缓打开了。
研究员瞠目结舌：“这、这怎么可能！这扇门有超过两万年的历史了！”
门开启……
它后面巨大的三角形通道袒露出来，整洁的路面两侧亮起了蓝色的指示灯，向着远处蔓延……直进入山体。
在最那头，似乎有什么正在召唤着他。
陆正青看了眼研究员手里的检测仪器，每一项指标都显示安全。
他毫不犹豫的抬步走了进去。
“等——等等我！”研究员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
这个建筑物的内部，也非常的熟悉。
陆正青不可能忘记，他在卫星三、在盖尼米得星的那片海洋里进入过的金字塔群。
他向内走去，直到抵达尽头。
一个犹如金字塔一样中控造型的实验室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实验室的顶部是一个小型的蜂巢般的培育室……熟悉的就像是曾经他在卫三的海里看到的那套生命系统。
而在下面平台上则放置着成套的电子设备。
这个空间里的东西，都异常整齐和清洁，甚至看不出来有任何的老化，仿佛它们的主人刚刚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陆正青走到一台仪器前。
R2震动了两下。
陆正青犹豫了一下，向着那个最大的红色按钮按了下去。
滴滴滴——
屏幕上亮了起来。
一个跟夏羽长相极为相似的人的面容进入了镜头。
*
“来，看这里。”
“尝试聚焦，左边……很好，右边……嗯。视线追随精准。”
“这是几？”年轻的学者比了一下数字。
“3。”
“很好。”
他笑眯眯的问：“我是谁？”
“您是方舟研究所、五号研究院、分子生物方向的研究员，夏教授。我选中的夏家继承者之一”
夏教授推了推眼镜：“到目前为止你使用人类语言和思维逻辑做出的回答都不错。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回答夏教授的是一个长长的沉默。
屏幕上黑了一下。
打出了四个字。
——我是……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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