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冰雪中拥抱。
许久后,许沐松开他,把他两只手握在一起,用自己的手包裹住。
她的手比他小很多,根本包不住,但她还是执拗地替他暖着,把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罗迹望着她,“小沐。”
许沐抬起头,“我不离开你。”
她抚摸他微红的眼角,踮脚亲吻他的眼睛,“我已经错了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你放心。”
“嗯。”他这一声,带着一丝颤音,“奶奶那边你不需要担心,我不在乎,她没有任何筹码可以牵制我,我现在只担心阿姨,我怕她——”
许沐一根手指搭在他唇边,“妈妈这边我来处理。”
罗迹搂住她的腰,“小沐,你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这次就让我来扛吧。”
他把自己的大衣敞开,把人裹进怀里,“你妈妈那里,你是你,我是我,她会希望看到我的态度,而不是你去说,你等我。”
许沐用力搂住他,“你要做什么。”
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我会给她一个交代,也给你一个交代。”
许沐仰起头看他,“你做什么决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罗迹吻她额头,“回去吧,外面冷。”
他松开一点,手滑下去,牵住她的手,“今晚你在这里住吗?”
许沐点头。
罗迹看了她一会,“上去吧。”
许沐倒退着走了几步,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到罗迹还站在那里看着她,她招了招手,“快走,冷。”
罗迹点了头,直到看不到许沐的身影才离开。
这一晚,母女两个交流不多,赵美云没有问她提没提分手,许沐也没说。
到了第二天上午,赵美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问许沐,什么时候回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许沐站在床边,“妈,你回去吧,我不走。”
赵美云停下手里的动作。
许沐弯着腰,接过她手里叠了一半的睡衣,继续折好,放进包里,“这些年,我不常回桐州,也很少看您,因为桐州那个地方是我的噩梦。”
她低着头,继续帮她整理行装,“爸爸出事,我只有你,可你后来又嫁给别人,我只剩自己,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想有个完整的家,有人疼,有人爱,这很正常,可我真的无法融入,叔叔是好人,弟弟也是好孩子,他们都很好,但他们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
她眼泪掉在手背上,被她抹掉,“在岳城那几年,我过的很快乐,因为有罗迹。我开心时他陪我,我难过也是他陪我,我过生日,我考试没有考好,我生病,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他陪我,我愿意为他受委屈,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妈妈,您也爱过,您一定懂我的感受。”
赵美云坐在床边,眼睛湿润,“我不是个好妈妈,我一直知道。”
她轻轻叹气,“你疏远我,不愿意待在那个家,我也知道,也许你觉得,你的人生我已经缺席不少,现在没有资格来管你的事,可是小沐,”她握住许沐肩膀,“不管怎样,你是我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那种可以预知的未来,我们是能避免的,是不是?”
许沐回握住她的手,“妈,人的命运是早就定好的,也许当爸爸出事,我来到岳城,认识罗迹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今天的结果,我自己选的路,怎样都会走完,我没有怨言。”
她凑上前,轻轻抱住赵美云,“妈,你现在有那么好的家庭,有丈夫,有弟弟,你好好过,我的生活,让我自己做主,行吗?”
赵美云掉下眼泪,“如果你过不好,我怎么跟你爸交代。”
许沐抱紧她,“我会过好的,罗迹会护着我,我自己也会努力,我过好给你看,行吗。”
赵美云没再说出一个字。
赵美云在北京陪了许沐两天,第三天上午,她一个人登上飞机,回了桐州。
而这两天,罗迹没有消息,他只跟许沐说回一趟岳城办事,其余就只有早晚打个电话。
天涯他们几个已经从上海回来,火山也把小柔接走。
大赛结束后,有不少投资商和游戏公司看上迹世界,想具体咨询合作的事,罗迹通通交给蒋旭,吩咐一概不拒绝,不答应,等他忙完手头的事再来处理。
第三天中午,罗迹出现在罗老太太的病房门口。
隔着小窗看进去,老太太精神不错,正戴着金丝边眼镜看书。
他推门进去。
罗老太太见到罗迹,只用眼睛在眼镜上方瞄了他一眼,便装作没看见。
罗迹站在床尾看了她一会,开始往出拿东西。
他把手里拎着的文件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在床尾的被子上。
罗老太太放下书,“你这是干什么。”
罗迹一样样拿给她看,“这是岳城和北京我名下所有房产的房本,”他把那摞红彤彤的房产证放到一边,又指着另一边,“这是我名下的车本。”
罗老太太表情渐渐严肃。
罗迹拿起那张A4纸,“这是股份转让协议,我已经找律师看过了,也签了字,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了,都给大哥。”
罗老太太慌了神,“你这是干什么!”
罗迹目光直视她,“奶奶,您是我的亲人,我尊敬您,所以那天您那样说我的女朋友和她的家人,我没有当众顶撞您,在外人面前,我给足您面子,但不代表我认同您的话。”
“当年您背着我去找许沐,逼她跟我分手,我心里多难受,也许您不了解,当然,可能您根本不会顾及我的感受,您心里只有公司,只有您自己。”
“许沐为我受了很多委屈,我想补偿她,我以后会跟她结婚,跟她生孩子,跟她过一辈子,她的家庭就是那样,无法改变,如果您实在接受不了,就当没我这个孙子吧。”
他嗓音低了些,“反正我一直不是您喜欢的,如果我哥没有出事,您也不会接我回来,您看到了,就算我哥是现在这个样子,依旧把公司经营的很好,你可以放心了。”
罗迹把手里的文件袋一并放到床尾,“这些东西都还给您,以后如果您想通了,逢年过节,我带她回去看您,如果您还坚持现在的想法,我们俩就在你面前消失,再也不出现。”
罗迹说完便转身离开,没有给老太太开口的机会。
对他来说不重要了。
罗老太太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觉得心似乎空了一块。
空了什么,她说不清。
这些年,她对罗迹的感情越来越深,越来越惦记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了公司,还是因为那份原本淡薄的祖孙情。
她一直觉得自己没错。
罗氏是丈夫一生心血,她不能看着公司倒在自己手中,可这些年,她费尽苦心,得到了什么。
仔细想想,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迷茫了。
下午,许沐来医院看喜乐。
这几天她自己的事还乱糟糟,实在顾不上,现在空出时间,专门来看她。
小丫头术后恢复的很好,只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不能随意走动,只能躺在床上。
许沐买了故事书,念给她听。
梁信在一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许小姐,那天我无意间听到,你的父亲是叫许清丰?”
许沐愣了愣,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还是让她心尖颤了颤。
几秒后她说:“是。”
梁信追问,“是桐州的许清丰?”
许沐抿着唇,“是,怎么了。”
梁信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毫无血色,他有些慌乱的整理床上喜乐零散的衣服,没有看她的眼睛,“没什么,有些耳熟。”
许沐没有接话。
梁信当初在建筑工地上班,耳熟父亲的名字很正常,何况以前许沐还在家里见过父亲公司的工资单,梁信似乎在还在爸爸的项目里工作过。
大概也听说过当年的事。
许沐低着头,将故事翻到新的一页。
两人都没说话。
喜乐说:“姐姐,念呀。”
许沐摸了摸她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好。”
她又读了一个故事后,梁信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上次是想问你,有人给我们存了几万住院费,是你吗?”
许沐摇头,“不是,住院费多了吗?”
梁信点头,“是不是谁交错了。”
许沐想了一会,放下书,“我问问我男朋友。”
她出去给罗迹打了电话,问是不是他,罗迹似乎没把这件事当回事,说是他存的。
原来上次他路过医生办公室,听到梁信问可不可以把单人病房换成普通病房。
单人病房太贵了。
这个病房还是罗迹找人帮着调的,安静又舒服,当时他没想那么多,只想让喜乐住得舒服。
他下楼时路过缴费窗口,顺手给存了几万。
许沐回到病房,跟梁信说了这事。
梁信听了,好半天没说话。
过了会,他叹了口气,“你们这样,我以后怎么还。”
越欠越多,早已还不清。
许沐安慰他,“别想这么多,喜乐的病要紧,好在她手术很成功,以后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从喜乐那出来后,路过罗老太太病房的楼层,许沐犹豫一下,还是从电梯里出来。
病房的门开着,罗曜给老太太找的护理正劝她喝粥。
老太太心情不好,把粥推到一边,不想喝。
护理阿姨没有办法,把粥放到床头桌边,“那我先去药房拿药,回来您一定要喝。”
她从病房出来,跟许沐擦身而过。
许沐在门口站了一会,推门进去。
罗老太太靠在床边,半眯着眼睛养神。
许沐走到床边拿起碗,用小勺搅拌一下,盛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罗老太太以为护理又回来,不耐烦睁开眼,“我说了不吃。”
看到面前的许沐,她惊诧又意外,“怎么是你?”
许沐晃了晃小勺,“吃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对付我和罗迹。”
罗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是故意来气我吗?”
许沐说:“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不用你看。”罗老太太一把推开许沐手中的碗,“你别想耍什么花样哄我开心,我不会改变主意。”
罗迹中午跟她说了一大堆,还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姑娘。
她想想就来气。
许沐灵活躲开,“你以为我是来哄你开心,求你成全吗?”
罗老太太偏头瞥她。
许沐说:“我现在之所以出现在这,不是向你屈服妥协,也不是讨好你,是因为你是罗迹的奶奶,我不想你因为我们的事弄坏身体。”
她皱着眉,用力搅拌几下碗里的小米粥,强势喂了她一口,“我不是以前的许沐,你吓一吓就会跑,今天我明确告诉你——”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嫁定罗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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