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然回房后,眼皮像被什么东西吊住了,就是放不下来,干瞪眼瞪到了天亮。第二天一早再下楼时,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比徐糯尔的烟熏妆干净不到哪儿去。
兰姐已经准备好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人基本到齐,唯独不见顾先生和乔孤诣。
这两人不在沈安然倒是更自在,喝了牛奶后取了片面包,刚抹了一餐刀的果酱,最不想见的那人就回来了。
乔孤诣洗了手坐下吃早点,看了眼一心对付面包的沈安然说:“沈老师,顾先生有急事,一早我就先送他回去了。”
沈安然哦了一声,没再答话。
跟她解释个什么劲儿。
况且,顾先生能有什么急事,八成是被乔孤诣恶心得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吧。
沈安然贼兮兮地想。
张晓下来得早,这时候已经吃饱了,就坐在沈安然身边刷微信,刷着刷着突然嗳了一声,用手点着手机说:“诸位,我这圈里有个问题,要不要来回答一下?”
昨天和她配对的男人显然对张晓很满意,第一个赞成道:“说出来听听。”
“这问题是,你会等一个人很久吗?”
那男人梗住,觉得这问题是个陷阱,如果说会,那么接下来女人便会说,那你肯定会等前女友喽。
如果说不会,女人又会说,看来你不是个长情的男人,以后万一有什么岔子,你肯定不会等我喽。
这样的问题,怎么答都是错,就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
于是他打着哈哈摆手,“一听这就是女人玩的游戏,我们大男人就别参加了。”
张晓粗枝大叶的,没细探究,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徐糯尔,“徐老师,你会等一个人很久吗?”
徐糯尔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似乎更坚定了一举拿下乔孤诣的信心,斗志也提起来不少,她抚着头发,别有深意地看了乔孤诣一眼,点了点头,“当然。”
这样的男人,一举拿不下,两举三举能拿下也行啊。
反正她是下定决心,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了。
至于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沈安然……徐糯尔自信地挺了挺胸,那都不是事儿。
张晓当然更看好沈安然和乔孤诣在一起,这时候恨不得把徐糯尔眼睛里面藏的钩子挖出来,暗暗骂了句骚包,撇了撇嘴,温柔地问身边的沈安然,“安然,你呢?”
沈安然不假思索,“不会。”
乔孤诣的餐刀碰到餐盘,叮地一声响。
张晓不解,朝沈安然贴过去,探究地问,“为什么?”
她有些替沈安然着急,这时候你不表现得宽容大度隐忍些,乔孤诣那样的好男人不坐等被别人勾走,难道还等着过年吗?
沈安然没抬头,将两片面包合在一起,咬了一口,说话的声音不大,口齿还有些不清,“凭什么?”
张晓愣住,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沈安然抬起头,将嘴里的面包嚼了两下咽进去,喝口牛奶冲张晓笑笑,“我是说,凭什么要等一个人很久?”
气氛陡然尴尬,张晓傻愣愣地举着手机,嘴巴动了动,只能顺着毛捋,“沈……安然,你这答案,好像很有哲理的样子……”
为了打压徐糯尔,而对沈安然这毫无原则的支持,听起来有些夹生。
沈安然自顾挑了挑眉,有些得意,“是吧?”
张晓一边脸抽动着。
是个P啊。
沈安然从张晓的面瘫脸上收回眼神,不着痕迹地扫了乔孤诣一眼。他停了手上的动作,盘里的煎蛋只吃了一小块,目光疏离地看着她的方向。
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沈安然不确定他在看她还是看徐糯尔,她忽然有种报复的快感,冲他笑了一下。
乔孤诣推开椅子起身,接收到她的笑容后极淡地扯了扯嘴角,舌头顶住右腮,转了转。
薄景深熟悉他这个动作,在心里翻译了一下,乔孤诣应该是跟张晓那抽动的半张脸表达了同一个意思……
是个P!
薄景深用手拂了拂脑后的头发,与宿醉过后有些不在状态的王主任对视后,看着张晓,微微叹气。
这傻妞,本来不错的气氛,让她一个测试,整得稀碎。
兰姐见乔孤诣起身要离开餐桌,急忙从冰箱里抱了个西瓜出来,笑眯眯地招呼着,“别急着走,给你们切西瓜,昨儿白天我到瓜地里摘的……”
话没说完,就听兰姐哎呦一声。
冰箱里取出的瓜身上蒙了一层水气,兰姐分神招呼乔孤诣,一不小心将瓜摔在地上。
碧绿的瓜皮爆裂开来,里面血红的瓜瓤没了齐整的样子,满目狼藉地摊在雪白的地砖上。
沈安然随着那声脆响看过去。
一瞬间,十几年前的一幕海水一样倒灌进脑子里——
她蹭着床板向后退,哭着求男人,“爸爸,求求你放了我,我这就出去给您挣钱……”
男人越走越近,她胡乱地挥手,放在床头桌上的西瓜砰地摔在地上,就像兰姐脚下那个一样,摔得四分五裂,血红的瓜瓤溅了一地。
忽然一阵头晕,沈安然偏头看着乔孤诣,张嘴,“救我……”
身子朝前一扑,沈安然晕了过去。
***
沈安然做了个梦,梦里是光怪陆离,乔孤诣拉着她拼命地跑,越过山头趟过溪流,一回神,她的身边空空如也,乔孤诣不见了……
憋在心口的气呼地吐出来,沈安然张开眼,满鼻子的来苏水味道。
室外传来欢快的音乐声以及扩音器里主持人互动的喊话声,沈安然抬手揉揉头,刚想爬起来,身旁响起乔孤诣寡淡的声音。
“醒了?”
乔孤诣倚在窗前,两手向后拄在窗台上,一条腿微屈着看她,沈安然的肩抖了下,快速坐起来,将被单拉高,向他身后的窗外张望一眼,“这是公园里面?”
“嗯。”乔孤诣走过来,单脚勾了张椅子坐下,“离别墅最近的医疗站就在这里,只能把你抱过来救治。”
他把“抱”字压得很重,还挑了下眉毛,沈安然嗯了一声,用手搓搓又开始发热的耳朵,“他们呢?”
“出去玩了,他们又帮不上忙,CPR没人比我做得专业。”
CPR。
这个沈安然知道,大学里学过,心肺复苏术。
她抿了抿嘴唇,低头,眼神滑过自己的胸脯,嘴里也没歇着,“听你这卖弄的意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呗?”
乔孤诣很快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他将自己的手掌张开再收拢,淡淡地说,“话糙理不糙……倒是吧,你那里没多少肉,硌得我手有些疼。”
沈安然就直勾勾看着乔孤诣,“每个女患者被救治完之后,你都会这样评价一番?”
“我带过那么多学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给病人做CPR。”
“那之前呢?你不可能从来没给女病人做过吧?”
乔孤诣挑挑眉,“所以,你很在意我给女病人做CPR?”
在意你个鬼。
沈安然切了一声,“乔教授,如果你真的用一般的女病人和我做对比的话,今天就不会给出这样的评价。”
平时她穿得宽松,谁也看不出她有着34D的身材,说她硌手,不存在的。
这份自信她还是有的。
所以,乔孤诣要么是故意气她,要么就是,根本没做这个所谓的CPR。
乔孤诣清了下嗓子,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膝头,两个大拇指在对应的虎口轻轻敲着,转了话题,“你怎么不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哦。”沈安然抓着被单,百无聊赖地左右晃动着,“不用问,晕倒了。”
乔孤诣十指收紧了些,两眉头之间的川字纹现出来,“经验不少?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市区,到医院做检查。”
“不去。”沈安然断然拒绝,“我没病,我自己知道。”
事实上沈安然晕倒时,乔孤诣利用医疗站现有的仪器给她做了检查,基本已经排除了器质性病变。
他看着她单薄的侧影,若有所思,将她晕倒前的细节里里外外思索了一番,问:“你晕血?”
西瓜摊了一地时,乍一看上去,的确跟血差不多。
小时候她只在乔家住了半个月,乔家人对她的了解着实不够深入,可沈家人为什么也没提过她晕血的这件事?
沈安然眼神躲闪,手上扯被单的动作加快,囫囵不清地答,“嗯,差不多吧。”
差不多……
乔孤诣直起后背,伸手,扳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沈安然,作为一个心理学讲师,你应该知道,你刚才那些小动作,代表了,你在撒谎。”
她不喜欢这种被他看透的感觉。
他不是想要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吗?干嘛这么爱揣度她的心理?既然他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可以安然无恙,她为什么要活在他的阴影里卖力坚强。
沈安然闲闲地抬眼,吊儿郎当地看他,“乔孤诣,我和你身边那些桃花不一样,你用过往的那些经验评判我,会偏离轨道的。”
窗外,又一轮游戏开始,主持人扯着嗓子呱噪个不停,乔孤诣看了她半晌,松开手,摸出根烟点燃,起身重新回到窗边,面朝外,将烟雾吐出去。
沈安然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动了动。
乔孤诣很高,腰身精瘦,是一副天生的衣服架子。从背后看过去,宽肩窄腰,肌肉的轮廓隐隐呈现在T恤下,让人忍不住想拥过去。
乔孤诣姿态闲散地抽着烟,眯眼看着远天,想着沈安然的话。
的确,从初中开始,他就像掉进了黄药师的桃花岛,追求他的女人一团团一簇簇,争奇斗艳。
可是,他心里有个影子,因为这个影子,他把那些桃花统统都剁碎喂了狗,从来没心动过一次。
“沈安然,你为什么会晕倒,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他依然背对着她,将烟头掐灭,重重吐了一口气,“还有,你那么不待见男人,为什么?”
沈安然不答,他转过身来,慢慢踱到她面前,淡淡的烟草味道漫过她的鼻腔,他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磁性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顺着耳道爬进她心里,痒痒的,“沈安然,你究竟在怕什么?”
他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中,像一个安全的襁褓,沈安然的回答涌到喉头,差点就脱口而出。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疼痛让人清醒,她摆了摆头,呲牙咝了一声,把那些话生生咽了回去。
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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